吕三思拼命摇头，他压抑着喉间的低泣，咬着牙：“我宁可不要这样的江湖！我……”
  老铁匠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他撑着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谢谢你，徒弟，我打得很开心。身怀夜壶行天下，百里无忧！”
  话音一落，那只握住他的手缓缓松开了，老铁匠含着笑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气息。
  “老头……老头……师父！！！”
  吕三思撕心裂肺的大吼，但那双眼睛已经再也不会睁开。
  神医和药王都低下了头，看着这一幕的何青缨早已泣不成声。
  大雨不停，冲刷着整片天地，直到地上的血迹也被雨冲散。
  不远处，杜方的尸体还躺着，却完全没有人在意。
  毕忠国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个冷笑。
  “其实本不必死那么多人，或者还有别的办法，把兵符交给我，行个方便，然后就可以走，你们永远不会再见到我。”他缓缓走下软轿，马上有两个厂卫撑着伞打在他头顶，不让雨水落在他身上。
  吕三思垂着头，不说话。
  神医和药王看着他，两人轻叹一口气。
  流着泪的何青缨却突然站起，捡起地上杜方那半截断刀，就要向毕国忠冲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吕三思却突然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
  他没有抬头，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听不出情绪。
  何青缨沉声道：“一切因我而起，这不甘你们的事。”
  “他们杀了我师父。”吕三思伸手，缓缓抹去老铁匠脸上的血水，替他把脸上沾着的泥沙都清理干净。
  “是你师父救了你，别让他白死。”何青缨冷沉的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毕国忠身上，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她要甩开吕三思的手，吕三思却抓着她不放，他突然说：“师傅已准我出师，现在我想做什么，我说了算。”
  抬起头，吕三思看向毕忠国，他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夜壶，用湿漉漉的袖子擦掉壶身上的泥沙，然后站在了她身前。
  “阉党听好了，我今天要做两件事，一是带着何青缨走，二……”少年缓缓举起手里的夜壶，一双眼睛仿佛燃烧着火焰，带着深沉的愤怒，和仇恨。
  “为师父报仇。”
  毕忠国眯起眼睛，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语气却充满不屑：“你个稚子，这是急着下去陪你老师父？怕你师父孤单？孝顺。”
  吕三思向前一步，身后却突然伸来一只手，那只手按在他肩上，不重，却仿佛带着万钧力道。
  他回头。
  神医站在他身后，那张总是带笑的脸上只有沉静，他缓缓开口：“其实你的名字是百里三弟取的，他捡到你，把你抚养长大。”
  “是希望你做事，三思而后行。”药王走到他身侧，将一只手搭在他另一边的肩上。
  两人的目光满是沉静，吕三思一愣，回头望着躺在地上的老铁匠，他嘴角的笑容依旧清晰的刺眼，他的心却突然一空。
  老头……
  像是有什么从他心底塌掉了，然而又有什么迅速的升起，支撑着他去做一件事。
  神医严肃而郑重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我且问你，与这厮拼命，可是你三思后的主意？”
  吕三思同样郑重地点头。
  他神色没有任何悲伤，也没有了之前的青涩与冲动，仿佛一瞬间完成了成长，那双黑沉的眼睛里，只有坚定。
  神医和药王同时收回了手，两人突然从腰侧拿出了兵器——神医的是一把药铲，药王的是一只药杵。
  吕三思一怔，静静地看着两人。
  药王咧嘴一笑，尽管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更像是在发怒：“嘿嘿，我们也三思过了。”他大声说。
  神医重新露出标志性的狐狸笑，他头一次没有和药王争吵：“我们俩呀，一直拿你做实验，早就腻味了，现在可是有新品种可做实验。”
  药王不屑而好奇的视线投向毕国忠，声音刻意放得很大：“就不知道这无鸟之人的穴位和我们有鸟之人是不是一样？”
  这话一落，毕忠国从来带着笑的脸头一次变得黑沉，他浑身散发着浓重怒意，看着几人的视线冰冷的仿佛看死人：“放肆！”
  他一声令下，已经准备好的西厂缇骑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铺面而来，迅速的扑向四人。
  吕三思、何青缨、神医、药王四人背靠着背，勇敢面向涌来的西厂大军，神色丝毫不减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