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的神医和药王同时拿起老铁匠的一只手，搭了搭老铁匠的脉，神医眉头一皱。
  “大侄子啊……”他缓缓开口，语气郑重。
  吕三思心一沉，看着神医冷沉的面容，他声音有些颤抖：“老头……他怎么样了？”
  药王突然补了一句：“……要用力打。”
  闻言，吕三思手一抖，伴随着“啪”一声脆响，他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老铁匠的脸上。
  “咳——噗！”
  老铁匠双眼依旧闭着，突然，他头一歪，咳出了一口黑血。
  这口毒血一吐出来，他的双眼就立刻睁开，醒了。
  众人一喜，神医脸上又露出笑来，药王也开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吕三思凑上前，激动地问：“老头，怎么样？”
  老铁匠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被箭穿过，正流着血的伤口，那个伤口正好覆盖在他原本那道疤上。
  “没事倒是没事，就是可惜了我这块疤。”他叹了一口气，语带遗憾，然后一手撑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
  伤口被触动，鲜血不停地从胸口流出，混着雨水，很快就把一小片地面染成了红色，老铁匠却仿佛毫无察觉，伸手去抓掉在一旁的夜壶。
  吕三思急忙将老铁匠身体扶起，然后双手捧起一边的夜壶，仿佛捧着一把宝剑一样，递给了他。
  “人没事就好，我回去把书里的插画改了就行。”吕三思笑着，语气庆幸，眼神却带着恐慌。
  老铁匠拿起夜壶在手上转了转，眯起眼打量着它，他的手一点点摸过夜壶凹凸不平的身体，最后，停留在那两个繁复的字上。
  他摩挲着那两个熟悉的字，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众人都很仰慕地看着老铁匠，老铁匠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我刚才帅不帅？”他扭头，问吕三思。
  “帅！帅！”吕三思笑着，不停地点头：“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帅的大侠了！”
  老铁匠笑得越发开心，他眼睛透着光亮。但下一刻，他削瘦的身体就忽然倒了下去。
  夜壶脱手落在地上，咕噜噜沾着泥沙滚出去老远。
  雨水打在它凹凸不平的身体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有浅浅的红色渗进壶身的刻痕里，缓缓流淌。
  “老头！”吕三思大吼一声，扑倒在老铁匠身前。
  老铁匠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那双眼睛却像天空的闪电一样明亮，他语气虚弱，却很镇定：“我不行了。”
  雨水落在吕三思头上，从他脸上成股流下，他摇摇头，强压着惊慌与悲痛，可声音却还是微微发颤：“不！师父，你肯定可以的！有大伯二伯……”
  老铁匠神色很平静：“人就像夜壶一样，有多少尿，一闻就知道。我时日到了，这个夜壶用不了了，留给你吧，臭归臭。勉强能当个护身符吧。”
  他试图伸手去够滚到一边的夜壶，但夜壶虽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也还是抓不到。
  遗憾地放下手，老铁匠眼中却没有多少忧伤。
  吕三思猛地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一边的药王与神医，当看到两人都轻轻摇了摇头时，他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终于瞬间崩溃。
  “老头……”更多的水迹从他脸上流下，落到老铁匠的胸口上，与那些血迹混在一起，染红一旁的地面。
  “咳咳！”
  老铁匠又重重咳出一口血，鲜艳的血迹从他唇边不停溢出，吕三思伸出颤抖的手帮他擦掉，却有更多的血留了下来，被雨水冲散。
  吕三思满手是血，不知是继续擦还是要扶着老铁匠，他惊慌而恐惧的望着老铁匠，声音带了一丝哭音：“老头……”
  老铁匠对他摆摆手：“不许哭！被人贩子当驴卖了都没哭一声，现在像什么样子？”
  “老头！你太过分了！我出去你管我，我哭你还管我！”吕三思哽咽了一下，他语气悲痛：“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这一路都是你在帮我，我早该想到——”
  “蠢话……”老铁匠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我要早知道有人冒我的名字，你还替他做事，我早把你扭回铁匠铺打板子了！”
  大雨哗啦啦落下，他的声音明明已经轻到仿佛呢喃，吕三思却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早该听你的话的！我不该自己出来！我……要不是我你就不会……”
  吕三思摇头，可他话还没说完，老铁匠就打断了他，他布满老茧的，逐渐失去温度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摇了摇头。
  “是我的错。”他轻声说。
  吕三思看着那只手，一瞬间想起很久以前，老头手把手教他打铁的场景，这只手曾经是那么温暖有力，他宁愿老头是那个固执倔强，永不认错的老铁匠，也不想让他当什么绝世大侠……
  “早知……你、你能在江湖上，走得……这么远，我该……我该早点，放你，出来闯一闯……”老铁匠的语气开始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