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秀原本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了, 直接喊了一声：“大宝二宝！！你们等等我！”
  这里是荒野，两孩子突然被叫乳名，都吓了一跳, 赶紧左右看看，就见正从一个刚刚走过的小山丘阴影处出来的女人喊他们。
  大宝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大宝？”
  上小学了, 两孩子自然重新取名字了，在学校里所有人都是叫他们大名的。
  张秀秀心头一酸，她在当初那个条件下能跑，确实没多少母爱，但不代表她不爱孩子, 离开这么久，两孩子都长得这么好了, 看来沈母那老东西，将孩子护得好好的。
  她含泪一笑, 走近他们, 想要伸手拍拍两人的脑袋。
  大宝二宝赶紧后退两步, 警惕的看着她, 二宝瞪眼：“我妈说了！不能让陌生人碰自己的！”
  在外面, 大宝二宝都是直接说妈，可是当着青璃的面, 他们却从来都叫不出来, 因为自从当年一闹, 到现在她还是和自家爸爸住在不同的房间。
  爷爷奶奶为了这件事愁死了，却又不敢说，他们俩虽然是小孩子, 却也十来岁了, 自然知道, 更是心虚，也就不敢当面叫了。
  “妈？”张秀秀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已经改口了，她震惊道：“我才是你们妈！”
  大宝二宝顿时傻眼了。
  张秀秀擦了擦眼泪，泪声俱下道：“傻孩子，我才是你们亲妈，当初我被人骗了，跟着那人出去，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俩啊！”
  大宝二宝心头一酸，反而更加后退，眼中防备十足。
  大宝更是急着否认：“我不信，你就是个坏人！”
  二宝更是直接推了她一下，愤愤道：“你走！我才不相信你是我们亲妈呢！”
  然后两人非常有默契的手牵手跑了。
  张秀秀慌乱了一下，没想到两孩子对她这么排斥，心中暗恨肯定是那贱人在背后说她坏话了，只是她下意识追过去，却发现两个孩子都在哭，边跑边流泪。
  到底在外多年，张秀秀别的不说，两个孩子还是能看得懂眼色的，当即明白了他们哭什么，赶紧加快步伐，跑过来拉着他们，比他们哭的还厉害：“你们这是在戳我的心啊！枉我在外面日思夜想，终于受不了了，跑回来，结果你们还这样对我……”
  大宝二宝就舍不得走了，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张秀秀擦了擦眼泪，就开始跟他们解释自己当初为什么走，说是傻乎乎的被人骗走，在外面闯荡多年，却无时无刻想着他们俩，这才打算回来的。
  结果因为他们家已经有个女主人，所以她不敢直接去，只能在这里等着他们。
  说的那叫一个可怜，让人心软。
  两个孩子已经没了当年被人教唆的戾气，也懂事明理许多，理解的点头。
  大宝也十分相信的扑到张秀秀怀里：“呜呜呜……妈妈，你别丢再不要我们啊！”
  二宝要慎着一点，却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张秀秀得意的勾唇，抱了女儿一会儿，就将女孩推开，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哭着喊着心肝。
  大宝眼泪还没停止，就被推出来，然后看着亲妈抱着弟弟，比自己刚刚更加激动，怔了怔，久违的区别对待浮现在心头，直接让原本见到生母的喜悦都淡了许多。
  不其然的，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后妈。
  几乎见过的所有亲人中，只有她，没有对自己和弟弟区别对待，甚至有些时候对自己要更加好一点。
  她咬了咬唇，手指不自然的绞着，忽然想逃离这里。
  张秀秀这两个孩子哭了一会儿，就带着他们往学校去，说是想看他们上课，怕路上有坏人，还要找老师问问情况之类的。
  她努力在当一个让人羡慕的好妈妈。
  虽然就中午那么那一会儿，可张家本来就一直在关注沈家栋那边，甚至多次想去占便宜都没成功，哪里真能不嫉妒？
  因此对这些了解清楚。
  他们知道，除了每年交学费的时候，这个知青后妈都不会去接送他们，更不要说找学校老师了解两孩子的情况，她在这方面，肯定是要比过她的。
  大宝二宝没有说什么，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因为每次他们发生点什么，都会主动跟青璃说，除了二宝犯错。
  到了学校，张秀秀就将兜里的糖果给他们：“给你们吃，这是妈妈特意买了带给你的，别给别的小朋友吃了，东西不多，妈妈都留给你。”
  手中水果硬糖仿佛泛着水果的香甜味，两孩子高高兴兴的接过了，半点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妈妈。”
  张秀秀不是滋味道：“跟妈妈哪里用得着说谢谢啊。”
  大宝抿唇笑笑，虽然很高兴有了亲妈妈，可时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二宝显然一样。
  两人捧着糖果，带着妈妈去了办公室，就回去了，大宝看了眼二宝的兜，不是滋味的笑笑，回到教室，就将糖果分给同学们了。
  家里的各种零食从没断过，只要他们表现好，后妈就给，给的都是一般人很少吃的大白兔奶糖和其他高档水果糖，对这个并不稀罕，而且吃糖果了坏牙齿。
  因为从小在这方面也算得到满足，两个孩子都不吝啬，直接分了不少，一人只留下两颗。
  忽然一个同学说：“二宝，你今天的糖怎么比你姐的多啊？”
  往常两人都是一样多的。
  大宝笑容又淡了一些，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二宝诧异的挠头：“我的糖比较多吗？我也不知道，是我妈给的，哦，是我亲妈，她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糖，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其他围在他们这的同学都纷纷惊叹：“哇，那你们不是有两个妈妈了？！”
  两孩子全都笑了，得意的笑了：“对！两个！”
  却听见一个同学道：“骗人！妈妈只能有一个！”
  二宝茫然道：“可我们就是有两个啊。”
  四年级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赞叹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等反应过来了也纷纷点头：“对呀，我们都是只有一个，只能有一个妈妈的！”
  大宝和二宝对视一眼，脸色明显不对劲儿了。
  *
  当天中午，张家村的人都知道张秀秀回来了，这个事也传得快，等下午下工，青璃就发现沈家父母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眼神。
  青璃笑道：“是有什么事吗？”
  沈父尴尬的别开脸，不好意思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哪能真的回避，沈母叹息道：“有个事跟你说一声，你一直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大宝二宝的妈回来了。”
  青璃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中午，张家村那边传来的，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沈父插了一句嘴：“我们不是故意打听，知道两家关系，大家都过来说她在城里有出息了回来的。”
  青璃恍然一笑，说：“我今儿上午还见有个穿的跟城里人一样的女人到这院子里看，本以为是哪家亲戚，这一看，应该就是她了。”
  沈父当即脸色一正：“她这是要做什么？还过来看？当初家里还被她祸害得不够吗？”
  沈母也是要生气的，可忽然莫名心念一动，直觉张秀秀是为了两个孩子。
  她有心生气，可总觉得这要是张秀秀真的愿意回来，两个孩子不就有了亲妈，自家儿子也不至于跟媳妇总这样隔阂着，都不住在同一个房间。
  要不是儿媳妇安安分分，她都要以为赵青璃想离开了！
  近两年，听大队长说一些地方的知青都闹着要回去，还有些都开始暴动了，莫不是儿媳妇也有这个心思，所以这才嫁人这么久，都不愿意好好地当她儿子的妻子？
  沈父黑着脸，乃至两孩子放学回来，亲亲热热的喊他，他都没好脸色。
  大宝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沈母就将人哄走，吃过饭了，她就打着扇子出去跟人聊天看热闹。
  这要是娶这个儿媳之前，她家在村子中间，大家都是来他们家院子聊天说话的，多热闹啊，现在还得去别家。
  以前不觉得，这会儿想起来，便有些不舒服了。
  沈母到的时候，村子里聊天的内容刚好是张秀秀，见她来了，都有些开不了口，沈母怀抱着不明的想法，随口道：“说呗，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这么多年了。”
  大家顿时就明白了，这么多年了，要说计较也没什么计较的，便又重新说起来：“我们在说，这张秀秀居然还有脸回来，话说，今天上午铁柱家的，就在咱们村看见她了。”
  沈母耳朵微动，也不吭声。
  便有人说出她心中的想法：“怕是想看两个孩子了，到底是为娘的，哪能真的不想孩子啊。”
  “说起来这上午，张家村说她是中午回来的，原来先来咱们村了啊。”
  “这孩子在她心中还是挺有分量的？”
  “有分量当初干嘛要走？二宝还没断奶呢！”
  大宝是女孩子，在重男轻女风气严重的农村不能那么娇惯，但男孩子很多一两岁三四岁还会趴在妈妈怀里吃奶。
  “听说她现在挺有钱的，穿的那叫一个与众不同，可能当初真的是为了过好日子，毕竟当泥腿子，哪有当一个城里人享福啊？”
  众人见沈母真的不介意，越说越起劲儿，反而为了这件事争辩起来了。
  *
  张红琴和徐娣来两人原本坐得一边南一边北的，自从当年那个事出了，两人就成了互相看不顺眼的仇敌，从不坐在一起。
  今天徐娣来忽然起身，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来到张红琴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给我过来一下。”
  “我凭什么过去？”张红琴呸了一声，一脸嫌恶。
  徐娣来银牙一咬，想到自己的计划，却还是忍了，压低声音说：“难道你不想报仇？现在张秀秀回来，那可是正好的时候！”
  张红琴怎么不想？这两年她一直盯着赵青璃，只可惜这人深居浅出，做事滴水不漏，她还真的找不到什么陷阱，甚至她还举报过，不仅对方没事，她还被暴露了，村长大队长连番过来批评她，还惹怒了她男人，打了她一顿。
  张红琴将这些事一直记在心里，只可惜她实在找不到报仇的方法，便有些忘记了，突然被徐娣来提醒，她疑狐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徐娣来见她领悟了，就直接转身走，张红琴下意识跟上。
  两人走出八卦中心，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确认没人了，才压低声说：“张秀秀都回来了，她还有两个孩子，这可是那老婆子的命*根子，她还来咱们村子，我觉得肯定是为了沈家栋。”
  “不能吧？沈家栋是有出息，可张秀秀都去了大城市，哪里还看得上？”张红琴摇头，怀疑道。
  徐娣来翻着白眼，说：“我敢打赌，她是为了沈家栋，当初她走的那么干脆，真的为了孩子，怎么会现在回来？不早回来了？再说了，她可不是什么慈母，当初二宝有个小金锁，没人知道，就是被她带走的，要不是那婆子说漏嘴，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可是连孩子东西都抢，真的在外面过得好，不可能回来的。”
  那个时候这些东西是一点光都不能见，因此沈老婆子即使气，也就在心里气，半点不敢说出来，她也是灵光，这才知道一点。
  张红琴目瞪口呆半天，将心比心感受了一下，就被徐娣来说服了，问：“那怎么做？”
  “待会儿你就说，孩子嘛，总是亲妈要好一点，更别说这亲妈幡然醒悟，以后对孩子肯定更好……”
  “成！”
  “我再跟你打配合，说给她听，试一下，成不成都没事，成了出口气，不成就算了，我们这也不算说人坏话。”
  “有道理！”
  两人商量好了，对视一眼，短暂的化敌为友，又一前一后的回去了，张红琴先回去的，正好有个人说到赵青璃这后妈做的不错。
  张红琴哼了一声，就说：“再不错那也是后妈，隔着一个肚皮呢！要我说，还是亲妈好，我家孙子他*妈要是跑了，再回来，我就是再恨，也得让她多见见孩子，到底是亲妈，总能跟孩子亲近一些。”
  “这话就不对了。”一人道：“她当初自己走的啊。”
  “可她也回来了，你看她打扮的光鲜靓丽，要不是为了孩子，谁会回来？指不定是为了将孩子接走去过好日子的，反正跟着爸爸还有后妈，跟着妈妈，就不会有后爸了。”
  “虽然我跟你不对付，不过这个事，我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徐娣来这个时候出现，搭了一嗓子：“再说了，你们总说赵青璃做后妈好，我看未必，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平时就洗自己衣服，还要两个孩子帮忙干活，哎哟，我看着都心疼……”
  沈母静静地听着，其实应该生气的，可她却越听却觉得有道理，硬是生不起来气。
  众人就着这个事又讨论了一阵子，直到彻底天黑了，沈母要回去，大宝二宝来接她了。
  她牵着两个孙子，心中念头蠢蠢欲动，问了一句：“大宝二宝，要是你们亲妈回来，你们高兴不？”
  大宝二宝本来今天挺高兴的，一说起这个话题，蹦跳的脚步都停了，在沈母背后对看，透过朦胧的月光，都看见了对方表情上的惊恐和害怕。
  难道真的跟同学说的那样，妈妈只能有一个？
  所以他们要在两个妈妈中间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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