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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后果他都知道，但是那又能怎么样？
  凉亦微微低着头，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哪怕如今当真死在此处，在下也绝无半点不甘，还请诸位带上我，一同去寻她。”
  凉亦的语气十分坚决，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的。
  神荼有些为难的看了攸宁一眼，见着攸宁点了头，她便也只好默默点头，末了怎么都有些想不通，道，“你这是何必呢，明明只消回去等段日子便能见着了……何必冒这么一趟险？”
  凉亦闻言没说话，只是动了动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们都不知道。
  对她，他一刻都等不了。
  他疲惫的阖上眸子，突然莫名觉着一阵轻松，像是潜逃了多年的囚犯，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审判。
  他终于，能够再见到她了。
  ……
  与此同时，冥界另一处。
  冥界的天空是终日的昏沉暗红，像是谁那干涸了的血迹，均匀的散布在天际，这片天空之下，是死气弥漫的土地，游魂众多，厉鬼横行，每一株草木都浸透了死去之人无尽的不甘和怨念。
  游魂们忘却了凡尘，在这片土地上孤零零的游荡着，彼此擦肩，彼此错过，谁也不认识谁，亦或者说，是谁也记不住谁，他们凭着本能在这里艰难生存，麻木而又冰冷。
  唯有远处的高山之上，隐约有谁的身影在山巅伫立，日复一日，从未停息。
  “姑娘，还在等吗？”身后的山洞里，缓缓走出一个拄着木拐杖的老妪，头发花白，粗布衣衫，正是这些日子里外出巡游各地的孟婆无疑。
  也不知是多少年了，每每她游至此处时，都会看到这个游魂在山巅伫立，似乎在等着什么。
  “嗯。”那游魂一动不动的注视的前方，眸光悠长。
  “你可还记得你在等何人？”
  游魂闻言一顿，似乎很努力的想了想什么，最后却一无所获。
  “放下吧。”孟婆轻轻的叹了口气，“来生你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游魂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如今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过往那些片段早就零零散散的无法再次复原。
  只是她却依旧记得，她似乎是要等着什么人的。
  尽管连她自己都忘了，她要等的是什么人。
  但她知道，她还是要等下去的，不然一切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
  因着凉亦的生魂身份，神荼没法子，只能想办法替他遮遮，但生魂之气这种东西，怎么都不是那么容易遮住的，在将毕生所学都拿出了试了个遍之后，神荼终于还是没了法子，直接抓起一把冥界特有的草木，碾成草泥，抹在了之前的紫玉流苏佩上。
  “玉可通灵，你就呆在这个玉佩里面躲躲，等到我们寻到了苍棠，你再出来，怎么样？”
  神荼一边说着，一边将草泥一个劲儿的往玉佩上抹，道，“你不同意也没办法，你一个人族的生魂，在这冥界也没什么法力，那些个厉鬼闻到了生魂的气息一个个都可能发疯，虽然我都打得过，但中途打斗如此之多，难免会阻碍咱们前进的进度，耽误时间，所以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便进去，好好躲着，这冥界草木之上的死气应当是可以盖住你身上的生魂之气的，等找到之后，你再出来，让你和苍棠二人见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便就听天命了。”
  神荼噼里啪啦一下子说了许多，连一旁的阿希都还没反应过来，凉亦便点了头，“全凭帝姬做主。”
  随后神荼、攸宁和阿希三人先安顿好了梨枝，让小姑娘到木屋中好好休息，阿希化为原形，驮着神荼攸宁二人飞往了孟婆所住的黄泉之地。
  虽然孟婆此时不在屋中，但好在阿希在冥界这些日子时常与孟婆呆在一起，清楚生死簿放在哪儿，所以一行人还是先去了趟黄泉之所。
  如今不知孟婆去向，也只能先拿到生死簿，通过生死簿看到苍棠的功德，才好大概知道苍棠被带去了冥界的哪里。
  到了黄泉之所，孟婆此时果然是不在屋中。
  虽然早就知道孟婆不在屋中，但如今真的看到了无人回应的屋子，神荼和攸宁还是不好意思贸然进去，纠结了一番后，二人没有进去，而是让对这里很是熟悉的阿希进去，将苍棠的生辰八字给她，让她用生死簿简单查查苍棠的功德，再出来告知二人。
  阿希领了命二话不说便进去了，二人便在门口等她。
  本以为查功德应当很快才对，结果二人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到阿希从里面缓缓出来。
  “怎么样？”神荼一看到阿希，忙过去道，“苍棠去了哪儿？”
  攸宁没有说话，但也同样是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阿希。
  小鸟儿如今有些怔怔的，似乎在想什么，听了神荼的话又微微停了停，道，“主人，你说的那个苍棠公主，当真是白民国的皇族？”
  神荼点了点头，道，“是的，怎么了？”
  阿希有些不信，道，“那她是不是白民国的什么罪人？唔，就是那种，死后都会时常被人扯出来痛骂一遍的？”
  神荼一时有些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耐心道，“不是啊，苍棠在白民国如今都是极受爱戴的，活着的时候也是白民国百姓们十分尊崇的公主。”
  “那就奇了怪了。”小鸟儿闷闷的开口，道，“那怎么可能……”
  “什么？”神荼蹙眉，不解问道。
  “主人，她去了烈焰之境。”阿希一副她也很搞不懂的表情，道，“那儿是寻常功德很低的游魂才会去的地方，虽然不算整个冥界最恶劣的地方，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是厉鬼很多，且怨气极深的地方，汇聚了一群极其难缠的鬼魂们，而且常年会有天火降临，会烧尽人魂魄的那种。”
  “好歹也是白民国的公主，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血脉，但也担着这么大的名号，怎么会是这般境遇？”阿希末了禁不住继续道，“白民国上古以来的皇室都有上天恩赐的功德，怎么这苍棠公主，却半点也没沾到？”
  神荼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根据凉亦说的，苍棠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设计绑了锦瑟堂的几个弟子和长老罢了，并没有伤及性命，且后来那些人都毫发无损的回了天清派。
  整件事从根本上完全算不上是真正伤害了谁，又怎会让她的功德降到了那般低的地步？
  这样一来，兴许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神荼微微低头，看着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块紫玉流苏佩。
  这个凉亦，十有八九还与她隐瞒了不少东西。
  “烈焰之境是什么方位？”不同于神荼的茫然，攸宁听了阿希的一番话后，很是平静道，“若是以你的速度，大概多久能到？”
  攸宁这番话说的很是利落，也听得神荼回了神，想到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早些寻到苍棠，一时便也将不知飘到哪儿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约莫一日吧。”冥界这个地方，说大不大，比不上天界的四海八荒，但说小也不小，饶是阿希若想横过冥界，也得飞上个两日的功夫。而这个烈焰之境，距离忘川也略微有些距离，阿希道，“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出发，明日便可到。”
  神荼点了点头，侧头看向攸宁，用商量的口气道，“现在出发？”
  攸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攸宁同意了，神荼便也将此事定了下来，又简单问了阿希一些事情后，一行人便就这样出发了。
  “攸宁。”半空之中，阿希化作原形飞快的御风而飞，朱红色的羽翼柔软而又坚韧，神荼在她背上突然唤了攸宁一声，随后才道，“你觉得这个苍棠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攸宁显然没有想到神荼会突然问他，有些微微的愣了愣，随后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应当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毕竟能让凉亦动心，也定当非寻常女子。”
  他虽没见过苍棠，但是还几次暗中保护神荼时，还是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凉亦道长的。
  仙人之姿。玉质华章。
  且不说此人秉性如何，单单凭着第一眼时的印象，便觉得，凉亦此人，一看便是个远离世俗的修道之人。
  而就是这样的人，被苍棠公主凭一己之力，拉下了红尘。
  中个具体缘由，自然是值得深究。
  凉亦只觉得“轰”的一声，他的脑海在瞬间一片空白。
  这几天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在此刻再次乱如麻团，他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来自她身上的，浅浅淡淡的幽香，无一不像蛊毒一般的诱惑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屏住了呼吸，脑子一片乱糟糟的。
  那些在幻镜之中，两人曾经的相顾无言，曾经的执手相伴，都在此刻悄然窜出脑海，不受控制的飞快放映着。
  夕阳下女子悄然牵起的手，夜深时彼此依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