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嫌弃阿希了吗？”小鸟儿看着神荼避之不及的模样，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开了口。
  神荼顿了顿，看着小姑娘，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嗯，怎么会呢……”
  她略有心虚的笑了笑，眼看着小鸟儿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了下来，忙转移话题道，“今日出去，可有探查到什么？”
  自神荼来到冥界的这些天，便常常让小鸟儿出去晃悠晃悠，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顺带打探打探附近的情况。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小丫头的读心之术着实是让她有些后怕。
  她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再一次的想起他了，她的脑子里乱的很。
  一提起他，心下便总是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就仿佛有人用刀在她心上刻字一般，有些害怕，也有些疼。
  “自然！”
  阿希这个小鸟儿，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被神荼这么一引导，立刻便抹了抹眼泪，睁着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忙道，“主人你知道吗？阿希方才在忘川最南边的小桥上，看到了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神荼闻言蹙了蹙眉，看向了攸宁。
  不出意外的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困惑。
  忘川境内的幽魂，早就被几天前的她用一把赤练长鞭给吓得干干净净了，怎还会有老婆婆？
  等等，忘川最南边……
  莫非……是孟婆？
  神荼神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攸宁。
  在天界的卷宗里，孟婆此人，是个极其神奇之人。
  传闻她居于忘川，却并非幽魂，非人非神，却又在冥地拥有极高的声望，在冥地，许会有人不知天界轩辕帝君，但定然不会有人不知这奈何桥头的孟婆。
  据说她平日里深入浅出，从未露面，就连寻常幽魂想寻她求一碗忘忧神汤，都要在奈何桥头排上长长的队。
  所以，这样一个平日里极其低调鲜少露面的人，怎会就这么突然的被阿希遇上了？
  是巧合，还是故意？
  神荼捏着下巴，眉头微锁着，在心下继续思索。
  “是什么样的老婆婆？”说话的是攸宁，“可是头发皆白，一身酱色布衣，拄着一个桃木拐杖，眼角还有一颗痣？”
  倒是难为了攸宁，竟将这些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楚。
  若神荼没记错的话，天界的《奇物志》上曾简单描述过这孟婆的容貌，只是如今年代已然久远，她早已记不清了。
  这般想着，她又侧头看了攸宁一眼，心头紧张之余还暗自佩服了一番他这顶好的记性。
  “是的是的。”小鸟儿阿希点头，略有欣喜道，“攸哥哥也看见了那老婆婆吗？”
  攸宁摇了摇头，且不说那忘川之南的奈何桥离此地到底有多远，单说他这几日寸步不离的跟着神荼，陪着她在这忘川玩水聊天便可知道，他怎会有机会去到那里得见传说中“善烹汤者”的孟婆？
  不过是往日在天界常去经文阁，故而多有涉猎罢了。
  “当年《奇物志》里早有记载，说是孟婆居于忘川之南奈何桥畔。”神荼开口，一边思索一边道，“如今我们本就身在忘川，阿希又是振翅千里，能在南面碰到那位传说中的孟婆，想必也很正常吧。”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有些没有底气，却足以让两人都听到。
  “不仅仅是碰到呀。”小鸟儿阿希眼巴巴的瞅着神荼道，“老婆婆还请我去她屋里坐了，吃了好多茶点，还说要下次来拜访主人你呢。”
  拜访？
  饶是神荼此刻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阿希道，“她为何要拜访我？我此前与她并不曾认识。”
  “阿希不知。”小鸟儿歪着脑袋，道，“阿希只知那老婆婆说有要事与主人你商议，似乎，挺严重的……”
  挺严重的事？
  神荼简单的想了想自己近几日，似乎并没有干什么坏事。
  那这孟婆说要来与她商议什么？
  难不成是那些被她吓跑的幽魂飘到了孟婆那儿告了她的状？孟婆看不过去，便打算来教训教训她？
  思及此处，饶是神荼本人都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应当……不会吧。
  正当神荼正儿八经思索之际，一旁原本安静的攸宁蓦的看向了神荼，道，“帝姬您还记得您继承的什么神位吗？”
  “自然是记得的。”神荼顺口道，“我自请前来冥地，受过了天劫，理所应当的是冥地之神啊……”
  攸宁抿了抿唇，道，“那你是否记得，在你之前，可曾有过其他的神储继承了这里的神位？”
  “应当没有吧。”神荼略微思索了片刻，道，“我决定继承冥地神位之前，郁垒曾与我说过，幽冥之地自天地初生以来，便一直都是幽魂汇聚的地方，此处阴气聚集，且还有许多不得安息的厉鬼在此地游荡，凶险无比，是寻常神尊天君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也正因为旁人对此处的避之不及，才使得她下定决心要来到这里。
  毕竟以她的身份，唯有四下无人，远离天界之地，才是她得以真正解脱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攸宁低低道，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神荼听见。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神荼侧头看向他，道。
  攸宁闻言微微侧头，对上了神荼的眸子，一字一句缓缓道，“帝姬，您在万虚之巅继承的，也许并非什么寻常的天君神位。”
  并非什么寻常的天君神位？
  神荼闻言一怔，道，“那还能是什么？”
  “也许……”攸宁停了停，继而道，“是冥地之主。”
  冥地之主？
  攸宁这番话，区区七个字，却恰如五雷轰顶，将她轰的久久不能回神。
  “不、不可能吧……”神荼喃喃，看着攸宁道，“冥地之主……这神位，也未免太高了些。”
  冥地之主，相当于是天界的帝君一般的神位。
  可受上苍天旨，统领一整个冥界。
  自古以来，神族的神仙们大多凭功德定神位，而功德，则要靠日积月累的汇集。
  像神荼这种年纪轻轻之辈，能成天君已然算是上苍厚德，至于帝君之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攸宁自然也知道这些，但事实就在眼前，虽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你应该记得吧，之前连专门司掌神官神位的司命都无法算出你的具体神位，不得已之下，才暂且将你算作了天君。”攸宁缓缓道，“这说明按理说你原本的神位，应当是高于天君的，但在当时天界之中，高于普通天君的唯有司掌四方的封号天君，可四方封号天君都早有人选，司命那边着实是不知该将你安置于何处，故而才将你暂且算作天君，打算等你正式来到冥界之后，再做安排。”
  神荼点头，这些早在她初初继承神位之时便早已听说了。
  但她实在没想明白，这些与他口中的“冥地之主”这个神位有什么关系。
  “但司命或许没想到，你的神位应当是堪比轩辕帝君的，毕竟你继任的，是冥界之神。”攸宁顿了顿，又道，“在你之前，冥界曾是六界之中，唯一一个最为混乱无主的地方，须知在创世帝君身陨后的几万年里，天界的前身神族有部落联盟之帝君，魔界有魔族始祖之君蚩尤魔君，人界亦有帝王，妖界虽无一妖王，但却有三方手握重权的妖君，他们加在一起，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妖界之主。”
  “但唯有冥界，幽魂聚集，厉鬼猖獗，但不知为何，自此处诞生以来，便从未有过一个真正的冥界之主。”攸宁看了看身旁的忘川河，继而道，“史料曾有记载，冥界起初不过一个极阴之地，虽然少有人至，却对失去了肉体的魂魄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再加之此处有个具有转生奇效的桥，故而引得大量身死的魂魄汇聚于此。”
  神荼再次点了点头，听着攸宁继续说下去。
  “汇聚于此的魂魄并无实体，且若不转生得到一个新的身体，它们的魂魄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
  “其中虽偶尔会有执念极强的魂魄凶化为厉鬼，得到足以伤人的力量，亦可在人世长时间的停留，但随着时间的消亡，它们会慢慢的忘却那些旧事，直到彻底忘记心中执念，最后飘回转生桥得以转生，离开冥界。”攸宁继续道，“这样一来，便说明冥界本身是没有能力自行诞生出一个冥界之主的。”
  “那为何会是我？”神荼听了半天，还是有些不解，道，“继任天君已是抬举我了，六界如此之大，这个冥界之主为何会莫名落到我头上？”
  “许是因为，你是愿意来此处的神君之中，最强的吧。”攸宁笑了笑，道，“若没记错，寻常的神君大多都畏于此处的凶名不敢靠近，神位较高的神君又矜贵的很，自然不愿来这个阴气极重的地方遭罪。唯有你神力极强，又自愿来此，故而上天这才选中了你。”
  话落，攸宁又道，“况且，我倒觉得，这个冥界之主的神位，并非是什么好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