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
小陌 更新:2022-03-10 23:38 字数:14384
孝子世家
[1]
人生好像一个单调的旅程,你能享受的宁静永远只有片刻,更多的时候,你要坐在车子上迷惘的前行。
李小渔向季大海原原本本的叙述了当天晚上柳婆对她说的一切,她说她也想回家。他们将梅阿姨的骨灰安葬后,便匆匆踏上了前往那个远的要命的狸子墓村的旅程。
李小渔忽的意识到,那个地方便是红钗流出的地方,或许,她能够在柳婆的家乡中找到有关那支红钗的些许线索。
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些横亘在她面前的种种谜团都应该会有解答了吧,徐氏父子同肖翰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消失的记忆又在何处,徐老先生同康民雄,肖翰同王恩才之间又有着什么内在联系,只是简单的巧合吗,本该死掉的王恩才回到了沽源村,他再度失踪又暗藏何种玄机。
临启程前,李小渔给蓝波打了一个电话,她想要这次狸子墓之行应该会有意外收获,简短的几句,他们约好在上坡县见面。
李小渔同季大海乘坐了缓慢的1937d号列车,这列车全程需要行进1087公里,运行20小时17分。车子中途会在一个叫做上坡县的地方停靠3分钟,而蓝波乘坐的3368e号列车也会经过那里,只不过他会早些达到罢了。
李小渔佯装是在车子上意外遇到的蓝波,虽然季大海没说什么,不过却早已识破了这个谎言。
刚刚入夜,季大海便沉沉睡了过去,他紧紧抱着那个书包,里面装着柳婆的骨灰。
蓝波见他睡着了,开口问道:“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狸子墓镇,那支红钗就是那里传出来的吗?”
“实话跟你说,现在我也不确定这个地方是不是柳婆的家乡,只是综合了其他信息,觉得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大罢了。”
蓝波点点头:“之前你没有去过吗?”
李小渔应了声:“其实,这支红钗就是柳婆送我的,她当时托付我送它回家,我也曾问过这钗子的来历,她说不知道,只知道它是从狸子墓带出来的,而它真正的家或许并不是狸子墓,你也知道的,像这种古物总会需要辗转多人之手。”
“不过,这个狸子墓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线索。”
李小渔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不再吱声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结局你是永远也猜不到的,就像当初追踪父母而出的方柔,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如此吧。
同样的,李小渔也不过是一只笼中雀罢了。
他们,包括我们眼中的蓝天是不真实的,或许,遮盖在我们头顶的只是一张蓝色的幕布罢了,每天深夜,都会有人攀着高耸入云的梯子耐心的刷着蓝漆,次日一早,崭新的天空便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了。
车子咔哒了很久,抵达北绛市幸福县的时候,天便刚泛起鱼肚白。下了车子,蓝波便问站上的工作人员:“师傅,咱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镇子叫做狸子墓。”
那是一位满脸笑意的站台工作人员,他回道:“你说的是文化小镇狸子墓吧,就在幸福村的西边。”
“文化小镇?”
那人点点头:“去年的时候,那里被开发成了一个文化小镇,镇政府想要以此招揽商机,不过效果似乎并不佳呢。”
“那你知道镇上有没有一户姓蒲的大户人家,他家好像有个叫做蒲须桐的?”李小渔追问道,柳婆曾经说过她是由母亲带出蒲家大院的。
“狸子墓镇上确实有这么一个蒲家大院,不过听说已经被改建成旅馆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过去看看吧。”那人说完便走开了,他的脸上始终呈现一种夸张的笑,好像那笑容是后来画上去的。
他们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坐上了最早的一辆开往狸子墓镇的班车过去了。车子上的乘客并不多,司机也是爱聊,便问道:“你们去狸子墓也是散心吧。”
李小渔接过话茬:“我们是外地人,听车站的工作人员说狸子墓是一个文化小镇,便想过来。”
司机点点头:“其实狸子墓镇是幸福县的贫困镇,去年县政府决定拉动狸子墓的经济增长,便结合当地的古镇特色做起了文化产业,本想着借此招揽一些商机,吸引外地投资者来此的,谁知道,文化产业是建立起来了,只是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文化热度便消退了,很多投资者都纷纷撤资了。”
“那狸子墓镇是不是有一个蒲家大院呢?”
司机甚至惊诧地看了看李小渔:“现在狸子墓镇最著名的应该就是了蒲家大院了,不过那里已经被人买了下来,改建成了一个宾馆了,听说也快要倒闭了。”
看来,确实是这里没错了。
司机热心继续说着,李小渔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偶尔应和两声。她从反光镜中看到季大海抱着书包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而蓝波则在闭目养神。
从幸福县到狸子墓镇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车的一刻,李小渔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他们终于来到柳婆的家乡了。
此刻,这个古镇已经被改造成了眼前这个现代小镇了。镇政府,派出所,银行,邮局,学校等等一应俱全。
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李小渔径直说道:“师傅,蒲家大院宾馆。”
这是李小渔第一次见到这个年龄过百的大宅院。暗红色的门板上方挂着一个精致的牌子:蒲家大院宾馆。
门口坐着两个迎宾小姐,她们一面磕着瓜子一面闲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小渔三人的到来。
“你好,请问贵宾馆还有房间吗?”蓝波走上前问道。
她们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季大海同蓝波走在前面,李小渔跟在最后。她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好似有一个人始终在某处看着她。
她环视了一圈,才将步子跟了上去。
进入了蒲家大院,李小渔一面四处打量,一面暗自感叹,这个宅院真是太大了,装潢也是格外精致。
他们在大堂内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季大海便背着包去找这个宾馆的老板了,蓝波说有些困倦便先回了房间。
李小渔则准备自行参观一下。
负责接待她的服务员说,如果想要参观需要另加一百元的参观费,她又摸出一百元递了过去,便循着那个服务员的引导开始了参观。
“你回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就好了。”
服务员说:“小姐,蒲家大院占地近千亩,里面的格局也非常奇特,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很容易迷路的。”
既然如此,就由她着吧。
顺着长廊,她们来到了蒲家大院的前厅,那个服务员像个导游似的,不厌其烦的向李小渔讲述着这个大宅院的种种过往。
李小渔站在前厅前面,抬眼凝视着那个牌匾,黑底红字,四周还裹着金边,不过看上去灰土土,再没了任何光泽。
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孝子世家。
不知为何,若看得久了,她甚至感觉那四个字里好像藏着某种压迫似的,不由得便将她的目光压了回来。
这一刻,耳边忽的涌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有老女人的笑,有年轻男人的惨叫声,还有无数的男女说话声,窸窸窣窣的,尖利而刺耳。
“小姐?”那个导游服务员叫醒了李小渔,她这才回过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下一个景点了。”
李小渔又去了西苑、红蓝阙等几个院落,方感到腿脚有些酸了,想想到了这里也没有多做休息,便嚷嚷着回去了。
总感觉有什么在暗中跟着她,她三不五时的就会回头看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啊,又好似他就在那里,只不过他是隐身的,她看不到他罢了。
[2]
这家宾馆的老板姓蒲,叫蒲金,自称是什么蒲家大院的后人。不过这明明是一个北方的大宅院,这位“蒲家后人”却操着一口南方口音。
季大海找到蒲金后,简单向他说明了柳婆的情况。本以为人家会当口拒绝的,毕竟将骨灰带回这里安葬在对方看来是不吉利的。不过蒲金却没有拒绝,并且说道:“其实位置早早为她准备好了。”
原来在蒲家大院的后面,有一片偌大的空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白色的墓碑,这应该是蒲家先祖为他的子孙设立的墓地,蒲家后代死后都会被埋葬到这里。
同作为蒲家后代的柳婆竟然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那尊墓碑早就做好了,上面赫然写着“蒲君竹之墓”,那些字迹已然有些斑驳,红漆也脱落了。虽然她叫柳婆,只是随着母姓罢了,她真正的名字叫做蒲君竹。
想想也觉得恐怖吧,或许在你出生之前,或许在你出生之时,你的归宿便被设定好了,不管你走多远,飞多高,最终还是落到这个地穴之中。
想必这就是每个人都追求落叶归根的缘故吧。
落叶归根。
好似有人用竹尖轻轻戳了戳她的心脏。
那个算命的也曾对她说过这四个字,当他问及徐老先生的行踪时,他也说落叶归根了。或许,徐老先生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吧。
不过,他的家乡又在什么地方?
他们将柳婆的骨灰埋葬后,李小渔向蒲金问起了蒲家的故事,他支支吾吾的说自己自小便离开了,前两年才回到了狸子墓镇,并将蒲家大院改建成了一个可住宿可游览的特色宾馆,以此将蒲家大院发扬光大。
或许是连日的奔波,入住的当晚,季大海便病倒了,李小渔为他买了些药,他便一直在房中休息。
李小渔同蓝波有些失望,他们本想着来到狸子墓的蒲家大院,或许就能够找到有关那支红钗的些许线索,不过现在这里被改成了宾馆,蒲家的后代也没了踪影,这条线索便再次断掉了。
不过,当李小渔回房的时候,那个“女导游”却将李小渔拉到了一边:“李小姐,你真的想要打听有关蒲家大院的事情吗?”
李小渔点点头。
女导游环视了一圈,低声道:“我知道一个人,他什么都知道。”
李小渔一颤,她顺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塞到了女导游的口袋,女导游这才继续道:“其实我们老板就是一个冒牌货,他根本不是什么蒲家后人,只是为了唬弄游客才编造了这么一个身份。如果你想知道有关狸子墓镇上的事情,就去镇东的鸳鸯村,找一个姓曾的老头儿,他满脸黄斑,大家都叫他曾癞子,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什么事情都知道呢!”
一百多岁了,还真是长寿。
李小渔微微点点头,既然无事可做,不如约上蓝波去鸳鸯村找找那个曾癞子,或许能够从他嘴里得到些信息呢。
鸳鸯村在狸子墓镇的边缘,村子破破旧旧的,只有零星的几乎人家。进村后,他们追问了一个老妇人曾癞子住在那里,那人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西边。
他们便一直朝西走,却没有见到任何村民,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也是无人应声。直至看到了一堵墙,一个老头儿蹲在那里。
“大爷,请问曾癞子家怎么走啊?”蓝波上前大声问道。
那个老头不快的抬抬眼,冷冷回道:“你不要这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
李小渔扯了扯蓝波的衣服,他便退到了后面,李小渔蹲下身子,问道:“大爷,刚才是我们失礼了,请问,您认识曾癞子老人吗?”
那个老头咳嗽了一声,道:“我就是曾癞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在听了他们的来意后,曾癞子倒是颇为震惊,李小渔取出那支红钗,说道:“这就是柳婆留下的红钗,她说让我送它回家,这支钗是从狸子墓带出来的,不过现在蒲家没有一个后人,我听宾馆的服务员说鸳鸯村有一个姓曾的老头知晓很多事情,便来问问看。”
曾癞子摇摇头:“听带我长大的尼姑阿满说,一百多年前,蒲家大院是狸子墓镇最大的族户,你们既然已经去过那里了,想必看到了前厅上悬着的‘孝子世家’牌匾了吧,据说那是嘉庆皇帝亲自嘉许的,除了那个牌匾还有不少其他赏赐呢,当然现在悬在那里的是个冒牌货了!”
“那之后呢?”
曾癞子咳嗽了一声:“阿满说,她的一个亲戚在蒲家做过家丁,那一年狸子墓下了四场慑人的黑雨,镇上很多老人都去世了,蒲家的当家人蒲老太太也患了恶疾,最后竟然剜掉了亲孙子的心脏做了药引才痊愈,后来蒲家大太太和四太太相继自尽了,蒲家二少奶奶也被沉了塘,蒲家真是祸事连连啊。那一日,阿满的亲戚回乡探亲,再回到蒲家的时候,蒲家已经空空如也,倒不是说东西没有了,而是蒲家的人,包括主子和下人都不见了,仿佛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夜,所有人便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曾癞子点点头:“除了阿满的亲戚,蒲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幸免。至今这也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李小渔忽的想到,柳婆说当年是她的母亲带着她同小叔叔逃了出来,她确定那时候的蒲家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那事件或许同蒲家上下几十口神秘蒸发的谜团有着关联。
李小渔不会想到百年前曾经发生了一场震撼剧变。
“蒲家人一夜蒸发之后,镇子上的百姓便纷纷涌入了蒲家大院,将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有些人一夜富了起来,有些人则搬家去了外地。之后这个空荡荡的家族又经历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建国然后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一直到前两年镇上说是招商引资,准备将狸子墓建成一个文化小镇,而蒲家大院则成了重点项目。不过,文化热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这里便再次荒凉了起来。”
曾癞子虽然讲了一些有关蒲家大院的历史,不过对于那支红钗,他并不知晓。
毕竟,他不是蒲家的后人,他只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有意无意的见证了这一个世纪的改变罢了。
想要找到有关那支红钗的背景真是愈发困难了。李小渔边走边想,这次奔波或许又是一场空了。
她正欲转身对蓝波说话,却发现他却没了踪影。她唤了几声,周围的行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这家伙去哪儿了?”李小渔拨通了他的电话,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有些急,按照原路返回找了找,仍旧没有他的踪影。
在这种时刻,蓝波竟也“应景”的失踪了。
李小渔回到蒲家大院宾馆后,径直去看了看季大海,服药后的他状态好了很多。她刚刚进门,他便道:“小渔,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准备明天就回去。”
“我也想要明天回去的,不过蓝波却失踪了。”
“你们刚刚不是一起出去了吗?”
“没错,我们一起出去了,可是回来的时候,他却忽然不见了,手机无人接听,人也找不到了。”
季大海淡淡地说:“或许他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又不愿意耽误我们的行程,便先行离开了吧。不如我们给他留一张字条,告诉他我们先走了,若他回来了,应该也能看到的,毕竟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李小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晚饭后,李小渔便回房收拾东西了,心无由的有些慌乱,坐在那里,几件衣服叠了散开,散开又重新叠,反反复复的,直至再没了心情,将它们丢到了一边。
身子松垮垮的摔倒柔软的铺子上,心里明明空荡荡的,此刻却有些沉重。她已经陪着季大海将柳婆的骨灰送回了家,她也该瞑目了。
虽然没有打听到有关那支红钗的线索,不过倒是听了不少更为真切的故事,有关蒲家大院的,爱怨痴嗔,生死浮沉。
偏偏在这种时刻,蓝波又不见了。
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那些被压扁的心事一件件的丰盈起来,圆鼓鼓的,直至充满了她整个体腔,然后她又一件件的刺破,待那些气体逃逸干净之后,她才缓缓睡去。
次日一早,蓝波仍旧没有出现。
李小渔便写了一张字条留给了宾馆老板蒲金,嘱咐他一旦蓝波回来就要转交给他。然后二人坐车离开了狸子墓镇。
季大海吃了药,坐在角落里沉沉的睡着了。
只有李小渔仍旧忍不住望向窗外,一方面她是想要看到蓝波,更重要的是,她总是隐隐觉得,她错了什么,那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3]
直至那辆汽车远远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蓝波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重重吐了口气,然后转身回了蒲家大院宾馆。
老板蒲金将那张字条交给了蓝波,蓝波没有在意,便回了房间。
他总是觉得那个曾癞子对他们隐藏了什么,当然,这是一种无端的猜测罢了,不管怎样,他都准备再回去一趟。
一个年龄过百,知晓这镇子数不尽大小事件的人,怎么可能对于蒲家大院发生的集体失踪事件不敢兴趣?
一夜之间,不分身份年龄性别的全部不见了,想想也觉得诡异。
莫非是一个暗杀部队彻夜洗劫了这个家族,不过,他们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切的,那些尸体呢?
又或者是他们集体迁走了,不过,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如此匆忙的离开,甚至都不带上衣服和银钱。
蓝波饱饱睡了一觉,次日一早便再次去了鸳鸯村。
曾癞子仍旧坐在那堵墙下面,闭着眼睛,好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等待谁的到来,还是,死亡的到来?
蓝波缓缓靠了过去,低声道:“您好?”
曾癞子倏地睁开眼,他颇为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蓝波坐到他的身边:“我只是闲来无事,想要来这里找您听听故事罢了。”
“故事,什么故事?”
“有关蒲家大院的故事啊。”
曾癞子轻蔑地回道:“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把自己能说的已经都说过了,毕竟我的故事也是经他人之口传下来的,我没有亲自经历。”
蓝波点点头:“您不好奇吗,蒲家大院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这在当时应该算是惊天新闻了吧,怎么会没人关注呢!”
曾癞子没有答话,缓缓站起身,挪开了脚步。
眼见他要离开,蓝波终于沉不住气,大声道:“喂,你已经年过百岁了,肯定活不了几年了,这世界上知道那些故事的人或许都已经不在了,你真的忍心要将这些故事带到阴曹地府吗!”
曾癞子微微转过头:“年轻人,说吧,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蓝波紧跟了两步,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我想要,知道你隐藏的故事!”
曾癞子沉默了许久,竟然轻蔑的笑了笑,他好似在问谁,又好似在自问:“真的要追根究底吗?”他抬眼看了看蓝波,叹气道:“好吧,年轻人,随我来吧。”
曾癞子住在一间土坯房中,这间房子很狭窄,却又很干净。
他慢吞吞的走到一个高柜子前,这是一个紫檀柜,在这个房间中,显得有些突兀。拉开柜门,他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卦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卦签。
蓝波十分困惑,他跟他过来是想听那个被隐藏的故事的,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讲故事,却取出了一个卦盒子。
莫非,他先要算上一卦?
曾癞子指着房间一边的木凳子说:“坐吧。”
蓝波点点头,坐了下来。
“其实,若不是你刚才的一通话,我真的准备将这个秘密带到那个世界去了。仔细想想,你说得也对,我将那个秘密带走了,这个世上或许就真的没人再知晓了。”
其实,作为作者,我并赞同曾癞子的话,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固执的认定,我们是某一个秘密的拥有者,殊不知,在某个角落,还有同我拥有同样的秘密,或许,他们是秘密的制造者。
“你说的秘密是与蒲家上下几十口人集体失踪的事情有关吧?”
曾癞子干涩的笑笑:“没错。其实当年蒲家流传这一个传说,这大概是每个大宅院都会有的宝藏传说吧,传言蒲家先祖是一个大收藏家,他一辈子藏品无数,珍奇字画,古董花瓶之类的应该是应有尽有,那时候都有传闻说若蒲家的收藏全部出世,甚至能够买下整个镇子。不过这一切只是传言罢了,虽然如此,不过蒲家的人还是极力搜寻这祖宗留下来的财富,因为,谁拥有了那个宝藏,谁便拥有了力量,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
听了曾癞子的话,蓝波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蒲家人的集体失踪同这宝藏的传言有关系?”
曾癞子应了一声:“我想,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宝藏,却被困在了蒲家的某处,最终全部丧命了。”
“蒲家大院历经数百年,形形色色的人进出过那里,如果真的有这种暗道机关密室恐怕也被人找到了吧。”
曾癞子摇摇头:“蒲家先祖蒲庶的宝藏一定还藏在蒲家大院的某处没有被找到,当年蒲家人一定是掌握了某种开启那里的钥匙,他们找到了那里,却丢掉了性命。”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曾癞子没有回答,他话锋一转:“年轻人,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没错,我要找到蒲家人失踪的真相!”
曾癞子再次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他笑的时候,一脸的疤痕显得格外显眼,他轻轻摇了摇手里的卦盒子,他摇了很久。
“你这是做什么?”
“当年我对蒲家人集体失踪的事情也非常好奇,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卦师,他是一个瞎子,手里擎着一支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小旗子,写着‘百卦百灵’,我想让他帮忙算一算蒲家人失踪的事情,他便送给了我一个卦盒子,说我能够活过百岁,虔诚的摇上一百下,甩出来的签字上便写着蒲家人失踪的谜底。”
“这种话你也信?”蓝波显得有些不屑。
曾癞子继续笑着:“年轻人,你经历的还少,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啊,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若不是你苦苦追问,我也不会拿出这卦盒子的,既然我们想要知道蒲家人失踪的真相,且就相信这一次吧。”
蓝波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不再言语了。
曾癞子闭上眼睛,轻轻摇起了那个卦盒子,然后甩出了一支签子,他摸起那签子,久久凝视着,直至蓝波再也坐不住,问道:“签字上写着什么?”
曾癞子抿了抿嘴唇道:“孔雀东南飞,地下三尺化成灰!”
什么,
孔雀东南飞,地下三尺化成灰?
这是什么意思?
曾癞子将那签子交给了蓝波:“现在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你可以离开了。”蓝波谢了一句,起身出了土坯房。
回去的路上,蓝波始终在猜测这句话的含义,却一直想不透。
回到了蒲家大院宾馆,他便直接回了房间。
他静静的趴在床上,头埋进了深深的臂弯。脑袋里反复那句“孔雀东南飞,地下三尺化成灰”。
孔雀东南飞,莫非是要他在蒲家大院的东南方向寻找什么吗?
蒲家大院的东南方向,究竟有什么?
蓝波起身出了房间,他找到了那个对蒲家大院地形十分熟知的女服务员,问道:“蒲家大院里,东南方向都有什么啊?”
那个女服务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让人作呕的偶像剧,她说道:“很抱歉,我已经下班了。”
蓝波摸出几张红通通的票子丢到了她的面前:“现在你可上班了吗?”
那个女服务员默默地收起了钞票,她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回道:“你说蒲家大院的东南方向吗?有红蓝阙、迭香阁,还有一个小花园,叫做彩花苑,不过那个院子很怪,明明叫做彩花苑,确实寸草不生,每年春天,大院中处处姹紫嫣红之时,只有那里是光秃秃一片。”
[4]
红蓝阙、迭香阁和寸草不生的彩花苑。
那就从这个最古怪的院落开始吧。
蒲家大院宾馆的旅客并不多,这个时刻,除了蓝波和巡夜的人员,想必其他人都睡了吧。蓝波轻轻拉开门,开始了一场午夜探险。
蒲家大院占地千亩,大大小小的院落更是数不胜数。
换句话说,这里其实就是一座迷宫,如果没有专业的导引者,很容易迷失其中,好在蓝波天生方向感很强,再者,他花钱在那个女服务员手里买到了详细的蒲家大院地形图。
曲折的廊子沉沉睡着,好像是有了生命的绳子,稍稍踩到,便会倏地一下躲进黑暗中。
手电筒里打出的强光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虚弱,空气里仿佛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一瞬间便将光束软化了。
虽然蓝波不信鬼神,但一个人走在这种寂寥的大宅院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心悸。四周悄寂,极细微的动静都能在他的心里引发波澜。
其实,刚走了没多久,蓝波便有些后悔了。
他简直太单纯了,本想靠着那地图便能够找到彩花苑了,可现在看来,却甚是困难。不过,他已经被困在黑夜中了,进退维谷。
前思后想了半天,蓝波终于还是继续前进。不管怎样,他都要去那个彩花苑看一看。他叹了口气,便再次衔着那束光进入了黑暗。
前前后后走了不少弯路,直至凌晨五点,他才找到了那个叫做彩花苑的小院落。
圆拱形的黑色小门上悬着一个牌匾,他走上前,光圈落到上面的时候,隐约能够辨认出“彩花苑”三个字。
“应该是这里了吧。”
轻轻推开院门的瞬间,蓝波忽然感觉自己走进了幽冥之地。步伐忽的谨慎起来,好似下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渊薮了。
这院子并不大,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排厢房,还有一个亭子和几个石凳。这里竟然没有一株植物,蓝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摸黑走了一夜,蓝波有些疲惫,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靠在一边睡着了。明明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却有如千万年般漫长。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夜的黑纱褪成了一层薄薄的初霜。蓝波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寒意和疲倦,便再次环绕了一圈。
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院子里寸草不生,竟然在亭子旁边有一口水井,这口井恰在院子的东南方向。一切也太巧合了吧。
昨晚由于天色太暗,这口井被一些枯树枝遮掩着,他当时并未发现。井边光秃秃的,看上去应该荒废了很久了吧。
蓝波随手捡起一枚石子丢了下去,良久才听到了落地的声音。
很多影视剧里,这种废井往往都是通往某处的隐秘通道。
莫非,这口井下也藏在什么吗?
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说破了,便是在劫难逃。
蓝波倒是早有准备,他搬来了一个石凳,将随手携带的弹力带解开,一端绑住石墩,另一端则绑在自己身上。
井口很窄,他身手矫健的跃入径直,双脚用力蹬住了井的内壁,身子便缓缓向下。
这口井比他想象的要深,他本以为体力充沛的自己能够顺利下达井下,当头顶的光圈愈来愈小,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莽撞的下来。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下去了。
最后一丝气力散尽的时候,他最终踩到了地面,而此时,光亮已经彻底化成了一个点,忽闪忽闪的,好似随时可能消失。
蓝波登时便瘫坐在了原地,重重的吐着大气。
这里的空气比较稀薄,他开始有些呼吸不畅了。他休息了片刻,便摸出了手电筒,光束只环视了半圈,他在井壁上看到了一个圆拱形的东西。
是一扇门吗?
蓝波起身,用力推了推,这个门扇形的东西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他倒抽一口凉气:井下真的有机关?
在蒲家大院东南方的院子的东南方向,有一口废井,这井下竟然有机关。这只是简单的巧合,还是早有预谋的诡局?
好似那扇门后便藏着让人欲罢不能的真相。蓝波平顺了一下呼吸,推门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地狱,
还是比地狱更加深远的地方?
不过一切都是多虑,这扇石门后是另一段长长的隧道。要继续走下去,还是现在就退出。蓝波几乎没有多做思考便义无反顾地继续了下去。
有些真相是藏在蒲草之下的,只要轻轻拨开,便能够找到,有些真相则是藏在迷宫之中的,你必须要有相当的耐力和智慧,才能最终破解。
这条隧道十分狭窄,脚下是崎岖不平的路,每一步走的都十分艰辛,蓝波随着光束又走了很久,终于他看到了隐隐的光芒。
在这深邃的地下竟然能够看到光芒,想想也觉得不可意思吧。
不过,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蓝波想着光芒而去,他没有想到,他已经进入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5]
光芒的背后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光芒,蓝波有些稍稍不适应。大约停滞了几秒钟,他才缓缓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想到,眼前的竟然是蒲家大院,不,准确的说是另一个蒲家,一个藏在地下的蒲家大院!
这一切显然是蓝波没有料想到的。
他曾有过猜想,这隧道的尽头会藏着什么,成堆成堆的白骨,或者金光闪闪的财宝,也或者是空空如也的一个洞穴。
而现在,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想象的极限!
他抬眼看看,猩红色的门板和高高的围墙将他的视线压了回来。莫非,蒲家人是集体来到了这里,然后再没有离开?
是谁,
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地下的大宅院?
又是为了什么?
恐怖的念头止不住的向外涌着,不过一切猜测都是虚妄,他必须亲自进入一探究竟。
蓝波当然不会知道,百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多么浩大的劫难。蒲家先祖蒲庶以收藏为名义构建了一个延续数百年的诅咒,最终没有人能逃离,全部乖乖进入了他的收藏之夹。
地下的蒲家大院与地上的蒲家大院稍有些不同。地上的蒲家大院经历了百年的沧桑,难免有些改变,地下的这个或许一直保持着蒲家大院的真实面貌吧。
静默了良久,蓝波才从这偌大的震撼中走出来,大脑给了他行动的指令,他才迈开了僵硬的大腿。
不过,迈开脚步的那个瞬间,他还是被浓郁的虚幻感包裹着,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不真实的,甚至都超过了梦的虚造能力。
进入了蒲家,沿着廊子走了一会儿,蓝波渐渐确定,这两个大院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地下的这个蒲家大院显得更加鲜活,逼真。不仅仅是器具崭新崭新的发亮,即使是院中的花草都清新的刺眼,好似那其中住着很多灵魂。
好似,它们都长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转了几个别院,蓝波才粗粗领略了百年前的蒲家大院的真实面貌,而且这里的空气也很清新,与刚才在隧道中的空气稀薄简直有如天壤之别,真是奇特。
蓝波有些贪财,在闲逛的间隙不忘摸了几件不错的器物,多是铜镜和匣盒之类的,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是摆设,不如拿到外面去卖卖看,起码能凑个生活费吧,也不枉他费了大力气来到这里。
他知道,随意将这宅院中的器物拿出去一件卖掉,也能换一包鼓鼓的钞票吧。
他转了一会儿,蓦然想到,既然地上地下的格局一致,那么这里也该有一个叫做彩花苑的院子吧,那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一口井?
想到这里,蓝波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幸好那张地图还带在身上。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里,让他惊诧的是那里也有一口同样的废井。
不过最让他惊诧的是井口旁边零散着一些白骨,甚至还有一具尸骨就趴在井沿上,血肉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了一颗孤零零的头骨和几片孤寂的骨头。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难不成是那些失踪的蒲家人,而这废井的下面又同乡什么鬼地方。
还会有超越这里的地方吗?
不想了,不能想了,也不敢想了。
有时候,人类的想象在这个世界面前总会显得苍白无力。
蓝波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将那些尸骨拨开了,然后目光投入了井中。身上的弹力带已经所剩无几,不过他还是搬来了石凳,如法炮制的再次进入井中。
这口废井比想象中的要浅,大约十几米深吧,在井底的井壁上也有一个圆拱形的石门。
这地上地下的蒲家大院构造果然一致得惊人,连这井子下面的机关都如出一辙。
蓝波推开了石门,他吞了吞口水,走了进去。
又是长长的隧道,与上面不同的是,这隧道里布满了人的尸骨,脚不慎踩上去甚至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干脆而刺耳。
走了很久,脚下的隧道终于消失了,隧道的尽头也没有任何出口。
莫非,这是一条死路?
蓝波一边想着,目光一边随着电筒的光束四处细细观察着,终于,他发现头顶处有一个圆形的石扣。
这会是某种机关吗?
头顶上还藏着一个世界吗?
到底,这蒲家大院藏匿着多少玄机?
手臂轻轻抬起,手掌轻轻覆盖在了那个圆滑的石扣上,向左用力的扭动,随着“吱呀”一声,一个陌生的世界即将出现。
或者说,已经出现了!
蓝波重重吐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然后双手攀了上去,他不会想到,他已经进入了地狱,或者比地狱还深邃的地方。
环视了一圈,又沉默了许久,蓝波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墓穴!
他读过不少盗墓小说,关于那些或真实或虚构的皇帝贵族的墓室,除了种种让人错愕的建筑和机关,便是藏得深之又深的棺椁。
眼前的这个墓穴却十分简单,不过仍旧散发出了强大的震慑力。
这是一个黄金墓室,地面墙壁和头顶都被亮闪闪的黄金覆盖着,若看得时间久了,眼睛甚至有些吃不消。
这是谁的墓穴,
蒲家先祖蒲庶的吗?
这个庞大的黄金墓室呈圆形,四周全部被各式各样的珍奇藏品包裹着,精致的檀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藏品,一件一件的,简直让蓝波看得如痴如醉。
这一刻,追寻真相的念头忽的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宝贝们冲散了。
不过,蓝波最终被墓室中央的数十具黄金棺椁夺去了目光:在墓室的中央部位,以中间的一具黄金棺椁为原点,其他几十具棺材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散开,每一具棺材底部都悬着一个金牌,上面刻着人名,大部分都姓蒲,也有一些其他姓氏。
看来,这应该是蒲家人的墓穴,若是如此,那地上的那个墓地又该如何解释,那些死去的蒲家人究竟葬在了哪里?
蓝波愈想愈怕,他用力攀上了一具金棺,这金棺约莫有一人高,他攀上棺椁,头向内探望的瞬间,差点惊讶的叫出声音!
这棺材没有盖子,上面是镂空的,里面躺着一个穿寿衣的男人,从他服饰上看,应该是清朝时期的。虽然他只是安然的躺在那里,却制造出了强大的杀伤力。
他竟然没有衰老,皮肤甚至焕发着光泽,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整个人好似安静的睡着了。
不过,既然他躺在了棺材中就是死人了,那他为何能够不腐,现在的科学家都没有发明出这么高端的保尸技术吧,更何况是一百多年或者几百年前,最重要不是这些,而是他根本不像是死人!
蓝波从金棺上缓缓滑落下去,又接连爬上了几具棺材,发现棺中的男人不论老少,竟都是尸身不腐,他们都保持着死去时候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未曾腐烂,未曾消失,他们一直,静静的,睡在这里。
看来这里应该才是蒲家先祖的真正墓穴,上面的那个豪华的墓地不过是一个唬人的幌子罢了。
可是,为何蒲家的人要将自己葬在这里,他们也是通过那口废井进入这里的吗,还是他们是来这里寻找这些藏品的,最后全部被留在了这里。
若是那样的话,又是谁为他们穿好了寿衣,放入这金棺中的?
最让蓝波惊诧的是在这些金棺中,他找到了一具悬着“蒲须桐”名牌的棺椁,他曾经挺李小渔说起过,那个柳婆本来姓蒲,她的父亲便叫做蒲须桐。
当然,蓝波不会知道,百年前,在一个阴雨沉沉的日子里,那个流传了百年的宝藏谜底终于被解开了,蒲家上下几十口全部通过了蒲家祠堂下面的一条密道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地下世界,与地上蒲家大院构造相同的地下大院。
当时进入这个地下蒲家大院的蒲家人也是极为惊诧,他们不知道是谁建了这么一个大院,他是何时又是为了什么建立了这里。
他们由一块多出来的墓碑进入了长长的隧道,然后最终进入了这个空荡荡却金碧辉煌的墓室。进入这里的瞬间,他们也被眼前震撼的一切惊呆了。
原来蒲家先祖蒲庶将毕生的藏品藏在了这里,怪不得近百年来都没人能够找到。正当众人难掩悦色的时候,那扇敞开的石门却被关闭了,然后他们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真相:原来蒲家先祖蒲庶的终极收藏并非这些琳琅满目的藏品,而是他的子孙!
没错,他最得意,最极致,最让人不可意思的收藏是他的子孙,这些年轻的身体!
自然,蓝波没有经历这些,这个惊天的秘密注定被永久埋葬了。
他在这些金棺中转了一圈,脚步最终落到了蒲家先祖蒲庶的金棺前面。
这樽金棺较其他金棺更加庞大,也更有气势,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好似稍稍碰触,那些鸟儿便会发出清脆的鸣叫。
既然到了这里,不如看看这个蒲家先祖的模样吧,也不枉此次冒险之行。想到这里,蓝波便一个翻身攀上了这樽金棺。
他本想着棺内应该也是未曾腐烂的男人吧,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入棺内的时候,一团沉重的恐惧砸了下来。
棺内有什么?
一具未曾腐烂,安然睡去的尸体?
还是一堆森森的白骨?
抑或是墓穴中常会出现的灵物。
不是,全都不是。
蒲庶的金棺中竟然是空的!
他的尸体不见了!
不过,他的金棺中也并非空空如也,除了各种陪葬之物,还有一副画卷,上面画着一个男人,留着长辫子,一件修身长袍和一件黄马褂,腰间系一条蓝纹腰带,左手中握着一把折扇。
这个人应该就是蒲庶吧。
蓝波的目光渐渐上移,最终停在了那个人的脸上,这个瞬间,有一簇无形的力扼住了蓝波的脖颈。
这简直太不可意思了,怎么会是这样!
“噗通”一声,蓝波跌了下来,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因为此时此刻,所有痛意全部在庞大的惧意前面变得微不足道了。
逃,
快点逃离这里!
再也不要寻找什么真相了!
沉寂了片刻,蓝波起身便欲狂奔!
很多时候,你打开了一扇门,便永远无法关闭。有些门只是普通的门扇,进进出出也无所谓,有些门是死门,即使你侥幸的保住了命,也要被剥掉一层皮。
蓝波正欲逃离,脚步刚刚迈开,却忽感一股强力困住了脚,他低头一瞧,原来是一只纤细的红色触手缠住了脚踝。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来的?
蓝波回眼看看,这红色的触手正是从其中一具金棺中伸出来的。
难不成自己也碰到了那些盗墓小说中遇到的诡异怪物,那些人死而不腐,实属诡异,这么说来,棺材里能够伸出这奇怪的触手怪物,也不足为奇了吧!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蓝波瞬间掏出了藏在裤兜里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咻”的一下将那根红色触手切断了。浓郁的猩红色液体喷贲而出,溅到蓝波的身上,衣服登时被腐蚀了一个窟窿。
匕首也被丢到了一边,蓝波迅速循着来时的路跳进了那个隧道,然后转动石扣,关闭了墓室。
蓝波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迅速的倒退。他慢吞吞的循着弹力带爬到了井口,然后用尽全力跑回了那个引他开启这一切的那条隧道旁,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跌跌撞撞地又从隧道中向外逃跑,他的身体被擦伤了,最后双腿没了任何气力,他便一点一点的向外爬。当他爬出隧道,看到地上世界的光线时,忽然感到了久违了舒畅。
不过,由于长时间呆在地下,庞大的真相和迭忙的逃逸,他渐渐感到了呼吸不畅,头脑有些混沌起来。不过大脑还是发出了“快点逃离”的指令,双脚迅速挪动着,黑暗中,他极力寻找那个来时的石门。
从没有这么一刻,他如此期望走出去。
在谜底和生命之间,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后者。
当他走出石门,看到那条悬在半空中的绳子时,心中一阵窃喜,他本想用力抓住绳子继而爬上去的,不过忽然感觉呼吸愈发困难起来,脑海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好似一股庞大的力要将他生生撕裂。
手虽然抓住了绳子,却使不上任何力气,他眼睁睁的看着绳子从手中脱离而去,然后便瘫坐在了地上。
“救命。”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瞬间,便软绵绵的掉到了地上。蓝波的意识瞬间涣散开来,全身的气力瞬间逃逸了。
头顶只有一个狭窄的光圈,然后慢慢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重叠着,最终化成了一个点,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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