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也回不到从前 3
作者:安逸      更新:2022-03-10 19:38      字数:3547
  谢常意轰地站起来,踉跄两步,又重新跌坐在沙发里,他又羞又恼,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八十万,外加替他找关系办新西兰的留学签证,对于陈印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没想到,谢怀臻,你居然比这八十万更有诱惑力。那个杀人犯,靠女人吃饭的男人,爱上你了!是的,他真的爱上你了!他半夜开车到我家楼下,把八十万全部还给我了!他想让我不要拆穿他,多荒谬!他以为他一走了之,事情就解决了?他知道你怀了他的贱种,哈哈哈,就赶紧消失了。他一消失,你更加痛不欲生。看到你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真痛快!谢怀臻,我的小公主,你也有今天!”
  周方琦笑得泪流满面,这一刻她已不再是方琦,她的身体已经被名叫妒忌的恶灵占据。
  “他爱我?”怀臻喃喃地问,“他不是演戏?他把钱还给你了?”
  “哈哈哈,谢怀臻,你真天真!我再告诉你,他真的爱上你了。为了保护你的名誉,他连到手的钱和留学签证都不要了!出卖肉体和灵魂换来的,改头换面的机会,他都弃之不顾!我真没想到,你还挺有手段的,男人们一个个对你死心塌地。陈印的确为了你奋不顾身跳下冰裂缝,心甘情愿给你输血,这些都不是我安排的!可是他爱你又怎么样?你去找他啊!谢怀臻,你敢不敢去找他啊?你敢不敢和一个杀人犯结婚啊,敢不敢和一个专靠骗女人吃软饭的男人结婚啊?你敢不敢啊?你敢不敢丢这个脸啊?”
  方琦心中越发舒畅,她非常懂得如何在怀臻心中插刀子!
  若陈印只是一味拿钱办事,彻头彻尾只是欺骗怀臻,那么怀臻哭过痛过恨过之后,就会放下。然而怀臻若知道陈印对她付出了真心,甚至不惜自毁前程来保护她,那么她心中就会有留恋,对这种男人有留恋,怀臻便永远无法走出这阴霾!
  “谢怀臻,你余生都与这个男人摆脱不了关系,你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多脏啊!谢怀臻,你永远都洗不干净了!”方琦对怀臻粲然一笑,又转到谢常意跟前,“你还以她为傲吗?多好,她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也流着一个吃软饭的杀人犯的血!真好!谢常意,我把你一生最得意的作品毁了!”
  “啪――”谢常意气得浑身不住颤抖,抡起手,用力扇了方琦一个耳光。
  方琦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重重一记耳光,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常意:“你打我?你打我!”
  谢常意的手不住颤抖:“你让我恶心!疯子!”
  方琦确实疯了,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正常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的。一段违背常理、扭曲阴暗的感情,彻底摧毁了她的心智。仇恨、妒忌占据了她的心神,她只有在疯狂变态的报复中,才能感觉到畅快淋漓。她的精神状态,早不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她突然自地上跳起来,她的面颊、唇角肿得老高,精致的五官仿佛被人用力揉过。她目光凶狠、决绝,全力挥出手掌,在谢常意面颊上也扇了一个大耳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没资格打我!”
  谢常意万念俱灰,只觉得人生从此被方琦毁于一旦。他心中充满懊悔、恼怒、羞愤,以及对怀臻的愧疚与心疼,没想到他对她的爱,害了她!他拼尽全力掐住方琦的脖子。
  周方琦的脖子被谢常意死死掐住,她的双眼圆睁,瞪得快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她终于看清了他。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他的心永远向着另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女儿,她也不能原谅。
  这个男人为了他的女儿,耽误了她一生,此刻他又为了她打自己。她付出一切,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连怀孕生育的权利都被夺走。得到的,是满腔的仇恨,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是,她早就不爱他了。她恨他,恨他,她要让他付出比自己更惨重的代价。恨意充斥了周方琦整个灵魂,她不顾一切踹他,与谢常意扭打成一团。他想要她死,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怀臻呆呆看着纠缠扭打在一起的方琦与谢常意,那样丑恶、狰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曾经他们都是她最爱的人,她以为她熟悉他们熟悉得不得了。她忽然觉得恶心想吐,浑身力气都似被人抽走。
  “曹彻,带我走!”她一把拽住曹彻大衣,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曹彻连忙搀扶起怀臻,将她迅速带离方琦家。
  走到楼下,冷风一吹,一股浊气上涌。怀臻再也忍不住,张大口,狂吐起来。她拼命抠自己喉咙,她只觉得一切肮脏无比。她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将所有谢常意赐给她的东西都吐出来。她一直吐,一直吐,最后吐无可吐,连胆汁都吐出来。
  曹彻并没有阻止她,他只是不断轻轻拍她的背,好让她舒服一点。他但愿能替她分担,那样丑陋的事情,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怀臻吐得筋疲力尽,整个人虚脱地跪在地上。她只觉自己被全世界背弃。
  曹彻抱起她,她那样轻,仿佛一片羽毛。曹彻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穿了厚重的冬衣,她轻得都可以飘上天了。
  “怀臻,我送你回家!”他温柔地说。
  “不,我不要回家!”怀臻轻轻摇头,“回到那里,我会做噩梦的。”她愿意去任何地方,哪怕露宿街头。她不愿再回到家中,躺到那张曾经与陈印无限缱绻缠绵的床上。
  曹彻点点头,他开车带她回自己家。
  看着车窗外黑洞洞的天地,怀臻觉得短短半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一世。她毕生的精力,仿佛都在此事中消耗殆尽。她像个受惊过度的小女孩,死死拽住曹彻的手,连曹彻开车,也不肯放开。曹彻搂着她,尽力让自己靠她更紧一些,更近一点。渐渐地,怀臻冷静下来,开始停止哭泣。可是,她目光有一点呆滞,仿佛永远不会再活泼了。
  曹彻半扶半抱,搂着怀臻上楼。他腾出手开门,怀臻也死死拽住他的衣角,片刻都不肯放开。他开了灯,搂着怀臻走进房间。
  进到曹彻的家中,怀臻有些局促不安。可是,只一眼,她便呆住了。这房间的一切摆设都同几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过。墙壁上是一幅怀臻的单人照,照片里的她,年轻生动,神采飞扬,笑得十分灿烂。
  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一双大眼睛聪慧灵动,一丝阴霾也没有。
  床头的相框里,是怀臻与曹彻在海边迎着夕阳,紧紧相拥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抱得那样紧,仿佛一生一世都不会分离。一切都照着以前的样子,原封不动地摆放着。
  怀臻甚至有刹那恍惚,仿佛时光倒流,这中间的许多年、许多事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前尘往事,齐齐涌上心头。要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曹彻待她,一如既往。
  她低下头,泪盈于睫。
  这一夜,曹彻一直陪着怀臻,寸步不离。他让她吃了镇定安眠的药,令她混乱张狂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她一挨到枕头,便昏睡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握住曹彻的手不放。只要曹彻稍微动一动,她便立即惊醒。
  为着让她能够安睡,他只得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到天亮。一直坐到手脚都麻痹,他也不肯再动一动。黑暗中,他看着怀臻瘦得只剩巴掌大的面孔,心里平静极了。
  长夜漫漫,像没有边际,仿佛希望已经耗尽。她静静躺在床上,感觉身体的某个地方已经缺失,尖锐的疼痛在每个细胞里不断裂变、繁衍。
  “醒了?”曹彻靠近她,他手脚都麻木了,可是意识仍然高度清醒,她呼吸里最轻微的改变,也能被他立刻捕捉到。
  怀臻睁开眼睛,她虚弱地点点头,然后目光便盯在远处的某个地方,不再移动。
  “怀臻,振作一点好吗?”曹彻握紧怀臻的手。
  怀臻没有说话,两行眼泪自眼角滑落,那眼泪的滋味五味杂陈、悲愤屈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曹彻,所有丑陋的真相,都被他看清。
  “怀臻――”曹彻温柔地唤她,“怀臻,一切都会过去,学会忘记,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怀臻苦笑:“可以当没发生吗?可以当从来没有那个男人出现过?可以当从来没有交过方琦这个朋友?可以当谢常意不是生我养我的人?”
  曹彻沉默了,然后他将怀臻的肩膀掰正对着自己,他专注地看着怀臻的眼睛,不让她的视线移开:“怀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忘记,但是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陪你慢慢忘记伤痛!”
  怀臻怔住,要过好几秒,她才明白曹彻说了什么。
  “不,曹彻――”她觉得喉头发干,“说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这些事情和你无关,我不想把你拉进这荒诞的噩梦里。”
  “怀臻,看着我!”曹彻用手捧住怀臻面颊,“如果当初不是我自命清高,我们已经结婚了,根本不可能发生后面的事情,方琦的诡计都不会得逞。怀臻,一开始就跟我有关,自我爱上你的那一天起,便注定我和你要共同面对所有的事情。”
  “曹彻,你无须这样!”怀臻有些哽咽,她没有想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他仍然愿意同她在一起。
  “不,怀臻,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不想我的人生充满遗憾。”曹彻眼眶忽然红了,他低下头,将面孔埋进怀臻掌心,有温热的液体从怀臻的指缝中渗出,“怀臻,回来跟我在一起!给我一个机会!”
  怀臻闭上眼睛:“曹彻,我恐怕已经没有能力回报你……”
  “不,不需要回报,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我甚至不需要你像以前一样爱我。我只想你和我在一起!”曹彻抬起头,急切地望着怀臻,“我们回到从前,当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怀臻怅然:“可以当做了一场梦吗?”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