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作者:
殷寻 更新:2022-03-10 19:31 字数:22945
霍思倾
1.
今年的秋来得晚了些,本是银杏金黄漫天的月份却只能遥见那么星点灿黄,所幸有枫叶熏红,成片成片的渐染了枝头,再要不了多久便会叶红似火,等到大片的金黄飘落,那个时节才是最美的。
室内折射水晶梦幻华彩,窗外大片的红枫叶却被厚厚的帘幔遮了个干净,台上的光亮尽数被虚化的橄榄枝的绿吸了个柔和,白绿相间倒也柔和,台下的观众尽数是玩高雅的主儿,我在竖琴旁坐下的那一刻,台下的掌声不断。
借着琴弦闪烁的光,我看到了坐在前排贵宾席上的父亲母亲,还有亲自为我指导这首“云端天堂”曲子的歌后麦溪阿姨,当然还有她的丈夫,也就是跟我们霍家世交的雷胤雷叔叔,琴弦拨动时我隐约看到父亲欣慰的表情。
这场演出以竖琴为主,我是主奏,这也是我第一次站在著名音乐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演奏,这场演奏会父亲有份出资赞,自然我的压力会更大一些。我自小其实是喜欢音乐的,考进大学在选择专业的时候霍君毅,也就是早出生我两分钟的龙凤胎哥哥一时手贱给我填上了工商企业管理专业,读过半年后我实在忍受不了那位秃顶老教授每天孜孜不倦地在我耳旁念叨着经济体等概念,痛哭流涕地在我父亲面前撒娇外带威胁,父亲始终是疼我的,二话没说便让我选择了最喜欢的音乐专业,当然,这件事母亲是后来才知晓的,为了这件事母亲同父亲发了脾气,责怪父亲太宠着我了。
这次演出的主题为“寻觅古希腊神话”,所有的音乐均透着古典意味,连同我身上的服饰,竖琴是父亲找知名乐师订做的,因我最爱白色,所以每一根琴弦都透着贝壳般闪烁的凝白,十分漂亮和罕见,我在台上席地而坐,身上一袭古希腊白裙装的裙摆很长,蜿蜒如绵在橄榄枝之后。
忘记说了,我的角色是雅典娜,守护水瓶座的古希腊女神。
三个多小时的演奏,我占了一半的时间,当竖琴在滑落最后一个音符之后,台下所有的来宾纷纷起身鼓掌,我便起身,似模似样地回了个古典礼,我有理由相信以我这般“贤良淑德、典雅端庄”的姿态示人,最高兴的人便是母亲了。
在后台我收到了父亲早就订好的鲜花,大把大把的蓝色鸢尾漂亮地惑人,喜欢琼花和鸢尾都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母亲这辈子最爱的这两种花父亲倒是一样不会落下,霍家的花园种满了琼花,花开时大片的花瓣似雪梦幻,而家中常年又经常摆有蓝色鸢尾,都是父亲时不时便带回家的。
父亲走进后台的时候我亲昵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头顶上是父亲爽朗的笑,伸手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第一场演出很成功,看样子当年让你主修音乐是对的。”
我嘻嘻笑着,“那当然,竖琴天才这个封号可不是白给的。”
“就你惯着,君毅也不见你这般疼着宠着,思倾第一场演出他是多想过来捧场,硬生生被你遣到公司帮忙。”身后是母亲温柔的嗓音。
“妈……君毅哪有那么好的心思待我啊,拉他来听音乐会他非睡着了不可。”我又冲着母亲撒娇,嗓音也故意学着母亲的温柔清透。
在我懂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便是母亲了,看过母亲当年演过的作品,那部《卫子夫》着实令我惊艳,母亲当年在演艺圈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听闻当时的影帝萧叔叔、从未见过面的干爹左凌辰都痴迷于我的母亲,“郁暖心”这三个字也着实是家喻户晓的,我见过萧叔叔,也看过干爹的照片,这两人均是高大伟岸一表人才的男子,尤其是干爹,听说一生只爱母亲一人,他的死也是为了保护母亲和我、君毅,如此情深意重的男子如我能遇到便也没有遗憾了。
人人都说我继承了母亲的美丽,尖尖的瓜子脸细滑如玉的肌肤,一颦一笑都像极了母亲,尤其是父亲,常常说我跟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我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我只继承了母亲的外貌,柔静的性子倒是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当然癫疯的一面不能被母亲看到,否则她非气炸了不可,在她心中我始终就是乖乖女,小公主,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便备了大包小包的粉红色衣裙给我,以至于到了现在我每每看到粉红色都近乎崩溃,在我认为,粉红色是最变态的颜色。
母亲听了我的话后马上转头看向父亲,“看见没,都是你给惯坏的,这么多年就一口一个君毅叫,连声哥哥都没有,小的时候还被我逼着叫了几声哥哥。”
我吐了吐舌头。
父亲与母亲对视轻笑,“小孩子就是用来惯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在父亲的眼里,我能看到他对母亲的宠爱。
在我眼里,父亲始终是年轻的,岁月也是眷爱父亲的,与同龄人相比他的白发少之又少,倒是更多了些岁月留下的稳重权威感,目前父亲依旧掌管着霍氏,干爹的左氏已在早几年找到了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打理,父亲倒也轻松了很多。我是三岁之后才见到的父亲,儿时的记忆很模糊了,只是有一个片段格外清晰,就是第一眼见到父亲的时候。
听母亲说她曾经弄丢过我和君毅,也就是那次被我们两个找到了父亲。仔细想着那似乎是在一条很热闹的街道上,两旁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父亲经过的时候是君毅先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我胆子小怕丢也就跟了上前。父亲在前面走着我和君毅在后面跟着,又隐约记得周遭很多女孩子纷纷顿步看着父亲。
等他发现我和君毅的时候,停住脚步,我站在父亲面前,努力地仰着头看着他,就是那么一个画面令我记忆尤深,小小的我只觉得父亲好高好高,犹若天神从天而降,也是从那天起,父亲便跟我们常年生活在一起,有很长那么一段时间我都怕父亲消失不见,父亲去哪儿我都跟着去哪儿,甚至父亲到公司开会我也跟着,父亲宠我至深,倒也不在乎领着我去开会。
我也曾听过一些流言蜚语,说我的母亲其实曾经是干爹的恋人,父亲是横刀夺爱才娶到的母亲,我不大相信这个传闻,问过母亲她也只是笑笑,终于有一天她很轻柔地跟我说,遇上你父亲霍天擎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相信母亲是深爱着我父亲的,要不然不会直到现在每每看着父亲都眼底含有浓情。
父亲也是极疼爱母亲,这么多年我和君毅都看在眼里,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未跟母亲主动发过脾气,“霍天擎”这三个字在商场上的分量何其重谁都清楚,哪怕是到了现在,主动接近父亲甚至向父亲示好的女子还是数不胜数,那些女子面容姣好,年轻充满活力,却不曾见到父亲与哪个女子亲近过,他的眼里就只有母亲,父亲也曾跟我说过,他欠了母亲三年,所以要偿还三辈子,只相爱一辈子的话,时间太短。
我喜欢父亲,也喜欢他那么深情地爱着母亲,每个女孩儿心里都住着一位大叔,其实这位大叔不过就是父亲的缩影。曾经我不止一次在想,我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想来想去均离不开成熟稳重等字样,父亲便是如此,我想我受到父母的爱情影响太深。
“快去收拾一下,你雷叔叔的车都在外面等了很久了。”父亲轻拍了一下我的头叮嘱了句。
我原本也想着跟老师请个假,听父亲这么一说后愣了一下,“爸,咱们不是跟雷叔叔他们一家订好去郊外别墅吗?”雷胤叔叔同父亲相交甚好,但彼此都很忙,这一年来走动得也不算太多,借着我演出的由头大家便想要聚一聚,父亲当初是采取了我的意见去郊外别墅,这个时间郊外正是红叶,让我想起以往一家人到郊外秋游的美景。
“除了你雷叔叔一家外还有其他叔叔们也来看了你的演出,饭店已经订好了,就差你一个丫头了。”父亲知道我爱到野外郊游,怕是我生气轻声解释了句。
我张大了嘴巴,母亲则在旁催促,“还傻站着?”
“爸……”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一把扯住父亲的西装袖口,嘟着嘴巴做可怜状。这是我最怕的戏码,从十八岁成人后就总有一些叔叔伯伯们惦记着要我做他们的儿媳妇,今天说是请叔叔们吃饭,怕是席间又有他们的儿子侄子之类的来个大眼瞪小眼的相亲,我是怕极了这点。
父亲只是淡淡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手,哄劝了句,“听话,不喜欢的难道爸爸还能逼你吗?”
完了……
我一听脸垮了下来。
我时常在想我的爱情是怎样的,要在什么样的地点什么样的时间以怎样的方式遇上一个对的人,有句话说的很对,女孩儿一定要为日后遇上的那个对的人努力去变得优秀,这样你的他才会是更优秀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随遇而安地活着,我和君毅一样,在学校从未将父母和霍氏挂在嘴边,君毅更是可怜,十八岁之前鲜有人知道他是霍家的长子,直到今年开始才有些父亲生意场上来往的叔叔伯伯们知道君毅长什么样,君毅很早就在父亲的公司打工,每逢假期都主动到霍氏报道,他是从基层的销售人员做起,乐此不彼。
从小到大我只喜欢音乐,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所以这辈子我也注定与音乐结缘,至于生命中的另一半,也许我并不及母亲的幸运,能够得到像是父亲这般优秀男人的疼爱。
我的爱情是什么颜色的我从未奢望过,是如百花的春色,是月色朦胧的秋色,是凉风徐徐吹过的盛夏又或者是白雪满天飞的冬色?当那人身后的长窗映出大片火红的枫叶时我才知道,自己的爱情是最喜爱的秋色,正如此时此刻,秋色正浓,也许是在这个季节遇上了他。
席间来了很多人,大多数是我认识的,雷胤叔叔和麦溪阿姨、奇鹰阎叔叔和琉璃阿姨、还有个看上去青涩的大男孩儿,长得倒是俊雅,但不是我所钟爱的成熟型男。
“思倾,这是你徐伯伯。”父亲开口介绍道。
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父亲又指了指徐伯伯身边一直坐着的那位青涩大男孩儿,“这是你徐伯伯家的大儿子徐博轩,就读于耶鲁大学建筑系,目前正在攻读硕士学位。”
徐博轩倒是热情了起来,主动跟我打了招呼,“你好思倾,我很喜欢你的音乐,很美很动人。”
“啊……啊,你好。”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下意识将眼神瞄向了斜对面的奇音,她是奇鹰阎叔叔和琉璃阿姨的女儿,跟我同一所大学,比我小半年,我俩无话不谈。
她见我的样子后竟然抿唇笑了笑,大有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气得我恨不得一个飞脚踹她脸上,眼神又瞄向另一边的雷肃枭,他是雷胤叔叔的长子,自小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跟雷胤叔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神情很冷,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极帅的男孩儿,别怪我称他为男孩儿,因为他比我小近三岁。
雷肃枭向来是为我挡煞的,收到我求救的眼神后马上懒洋洋开了口,冲着徐博轩,“徐先生,你说你喜欢听她的音乐,你都听过她的哪些音乐?说来听听。”
徐博轩许是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面色愣了愣,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我很想放声大笑,却因为父母在身旁不敢造次,父亲虽说是疼我的,但在外人面前也需要自己的女儿有点分寸才好。雷肃枭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彻底打击了徐家大公子,看着他递给我一副“搞定”的眼神后,我真恨不得上前狠狠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声“漂亮!”
“现在这孩子真是大人没法管。”父亲对着徐伯伯无奈说了句。
徐伯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
雷叔叔则低低叱责了雷肃枭没大没小,麦溪阿姨倒是在旁捂着嘴轻笑。我冲着麦溪阿姨挤挤眼睛,麦阿姨唇畔笑容更深。我很喜欢她,以为都喜欢音乐的缘故我和麦阿姨无所不谈,当然更羡慕她的是那份坚贞不渝的爱情。她和雷胤叔叔的爱情可谓是千回百转,我只听说麦溪阿姨其实是雷胤叔叔的养女,看着雷胤叔叔对麦溪阿姨眷恋如故我真是叹为观止。
席间有一人始终含笑看着我,温润炙热的目光令我不难察觉到位置就在对面,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后我惊愕了下,却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了。
那人正襟危坐,身材与父亲一样高大挺拔,烟灰色衬衫彰显骨骼的结实与健壮,在他身后便是长窗,长窗之外的大片枫树林映得他如画卷般人物,不得不说他让人第一眼便印象深刻,见我抬眼看着他,他非但没移开目光,反而眸中含笑,这笑又延着长睫落下,嚣薄的唇稍也微微泛起一丝弧度。
不知是他的笑还是他身后的那片嫣红的叶,我的心竟然狠狠撞击了一下,又赶忙落下睫毛,盯着自己的指尖却如此清晰听到心脏在胸口咚咚作响,我是怎么了,竟然差点乱了分寸。
“思倾,这位是爸爸重要的合作伙伴兼好友,你叫他邵叔叔就行。”父亲在旁介绍着。
我愕然抬头,原来他就是父亲和君毅口中的邵延枫,ig国际金融集团主席,听说此人素来低调,十年前就接过邵老龙头交椅。没料到他竟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怕是占了辈分上的便宜了,轻叹了一口气,一丝失望淡淡浮于心头,轻声打了个招呼,“邵叔叔好。”
他便微笑着点点头,淡淡的笑浮于眼时英俊得真真儿令人移不开眼,很快他递上了个锦盒,精致小巧,“小小礼物,庆贺你首次登台。”
我赶忙起身接过,张了张嘴,“谢谢邵叔叔。”
麦溪阿姨在旁却低低笑着,“怕是让思倾这丫头叫他叔叔也心不甘情不愿吧。”
“延枫辈分大,让她叫声叔叔也不会委屈了。”父亲爽朗一笑,“延枫,你来捧场已经够客气了,还备什么礼物呢。”
“小孩子总喜欢礼物的。”邵延枫轻抿了一口茶水。
我始终低着头不敢乱看,生怕目光再情不自禁地瞄向他,他是父亲的朋友,是我的长辈,在心底深处轻轻念着他的名字,邵延枫……真好听的名字。很快母亲开了口,我听母亲问了句他今年也有三十四岁了吧。
他轻轻笑着,“已经三十五了。”
“延枫啊,我像你这个年龄孩子都四岁了,你要抓紧时间成家立业了。”是父亲的声音。
邵延枫开了口,“结婚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磁石又透着一点的疏离,令人听着舒服却又不敢与他太亲近造次。很少有他这个年龄的人敢在父亲、雷叔叔和奇叔叔面前说话如此的风轻云淡不卑不亢,这个男人倒是很有胆量。
“思倾,你很快就要作为交换生出国,有你邵叔叔看着你我也放心了。”父亲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啊?”我又傻住了,下意识看了一眼邵延枫,他的眼始终平静与我对视,却慌了我的心,结结巴巴了句,“爸,我都跟同学说好了要住学生公寓的……”
“大人说什么小孩子就要听话。”母亲在旁自然是帮衬着父亲,“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别说你父亲不放心,我都跟着提心吊胆,这么久了你哪离开过我的视线?”
我有些孤立无援,视线扫了一圈都没找到帮腔的主儿,最后近乎哀求地看着雷叔叔,他素来威严不苟言笑,但对晚辈甚好,雷叔叔何其聪明自然看出我的求救,他始终是宠爱我的,迟疑了下,“天擎啊,你也不问问延枫的意思,万一他不方便呢。”
“没关系,霍家千金住在我那儿我绝不会亏待她的。”谁料邵延枫淡淡笑了笑,一句话铿锵有力地定了局面。
2
我还是按照父母的计划住进了邵延枫的家。
似乎哪座城市的秋天都一样,不过是个早晚问题。
父母以爱为名禁锢了我的自由,还好,没禁锢我审美的自由。父亲是个聪明人,看得出我不喜欢徐博轩便也没多加强求,但他没看出我的真正心思,邵延枫此人杀伤力太大,初见一眼就让我没了魂魄,在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我的长辈,不能有非分之想的思想折磨。
与霍家老宅相比,邵延枫居住的地方更富诗情画意,大片的枫树染红了落地长窗,再远处有白的扎眼的风车,风车旁是湛蓝色湖泊,湖泊上停落天鹅,再抬头亦是湛蓝天空,也不知道是天空映亮了湖水,还是湖水染蓝了天空。邵延枫备好了一间极大的卧室出来,八成是让出了他自己的房间,四周净是淡雅的白与浅浅的灰,颜色纯粹得如同他唇边浅浅的笑。
管家亲自照顾我的起居饮食,听说他是邵家老人儿,这次是邵延枫专门请他来家里,笑起来很慈祥,话不多,手艺超赞。
去学校办理交换生手续的时候,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对上了张阳光灿烂的脸,我愕然,竟是徐博轩,他笑得很无害,阳光下一口小白牙几乎闪瞎了我的眼,双眼微微一眯,还没等我开口问什么他便主动说了句,“思倾,我是徐博轩,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说实在话,徐博轩不是那种恐龙级别的人,相比大学校园里的一些个红毛野兽已经中规中矩多了,但就是因为他的中规中矩反倒令人很容易忘记,当然,我倒是没忘,他是徐伯伯的儿子,又是在初次认识邵延枫的酒席上认识的他,想起邵延枫也就顺带着想起了他。
轻叹了一口气,我伸手遮住了耀进眼里的光,“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儿?”现在是开学的时候了,他不用上课吗?
徐博轩笑了,小白牙熠熠生辉的,“我特意申请来这所学校做专业交流的。”
我惊愕,要不要这么努力啊?
“手续办完了吧?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徐博轩很是谨慎地发出邀请。
像是有备而来。
“我……”迟疑着要怎样回答的时候眼尖看到一辆车子滑进了校园,脑子从来没这么灵活过,“啊……可能不行,有人来接我了。”我抬手,冲着徐博轩的身后懒洋洋指了指,他回头,正巧车子找好了停车位熄了火,邵延枫从车上下来。
徐博轩一时结巴,“你、你还真跟他住在一起了?”
态度在我眼里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失态,所实话我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儿一动不动跟他说话完全是看在徐伯伯的面子上,这人说话听着就是个别扭。“没办法,父命难违,那天在酒席上你也看到了,我爸亲自下达的命令,呐,外加他接的招。”
徐博轩许是看出我的语气有些不悦,马上收敛了语风,眨巴几下眼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邵延枫已经走上前了。今日的阳光挺好,艳灿灿的,有光亮打落在邵延枫的发丝上,光泽感很强,他的眼永远像是平静的湖面,连丝涟漪都没有,温雅却又疏离,唇角微抿,整个人看上去一丝不苟又渲染着说不尽的潇洒。
我又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撞墙的声音了,震得耳膜都跟着疼,紧跟着又听到心像是在开花的声音,郁结也跟着冒了出来:霍思倾啊霍思倾,你算完了,这厮就是上天派下来虐待你的!
事实证明我这个人素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最抵制不住哪种类型男人的迷惑所以一早就摆明车马拒绝让邵延枫照顾,但在伟大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心里,我始终就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们压根忘了我已经20岁了,20岁,正是思春的年龄。
徐博轩见邵延枫走上前,礼貌地叫了声邵叔叔,我惊悚地看着这两人,同等身高的人,徐博轩的这声叔叔叫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徐博轩是典型的青春期延长型男,虽说长得也挺养眼,但额头和脸颊上的痘痘足以让他看上去比邵延枫还要……呃,“成熟”。
邵延枫轻轻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目光稳稳落在我脸上,心口又开始突突乱窜了。
“可以走了吗?”他在跟我说话,像是询问,又像是不容拒绝。
我敛下眸轻轻点头,顺便以长睫遮住眼底的华彩,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瞳仁里的春情有多泛滥,可不想吓着他。打从见到他那天起到现在,我一直是“贤良淑德”的形象示人,是男人都喜欢这种吧?突然觉得母亲其实应该给我起名为霍淑贤更好些,也不枉我装得如此辛苦。
“哎——”徐博轩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停步,邵延枫也跟着顿步。
“邵叔叔,今晚我想请思倾吃饭,您看……”
看不出徐博轩倒是个挺坚持的人,他的坚持倒是弄愣了我。邵延枫闻言后转头看着我,低低问了句,“你想去吗?”将选择权直接抛给了我。
“我……徐博轩,今晚我真的有事,改天吧,我请你。”
徐博轩脸上闪过明显失望,我轻轻一笑,尽量让笑容看上去最为标准。
与邵延枫共进晚餐还是第一次,哦,确切来说是单独两人共进晚餐,不过最最恰当的应该描述为:第一次与他单独相处。是的,从我住进他家起他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交代给管家些注意事项后就好几天不见人。
“不合胃口?”许是见我吃吃停停的,他抬眼看着我。
“不是,挺好的。”餐厅的口味真的不错,如果他不在我对面坐着的话,我非是大快朵颐不可,但没办法,淑女形象要紧吧。
“你今晚有事?”他像是顺便问了那么一句似的。
我抿了抿唇轻轻摇头,“不想赴约而已。”
邵延枫没再说话,自顾自吃着。
他是个很安静的人,也应该是很喜欢安静的人,从选择餐厅的类型就能看得出,这里远离闹市区,来用餐的人也不多,他带着我又选择了一处最为安静的角落用餐,在吃饭的时候他也很少说话,但就不知道他是天生喜欢沉默还是不知道跟我说什么。想到这儿吃得反而没了滋味,叉子抵着舌尖用力戳了下,有了痛觉才有了动力。“其实……你出尔反尔了。”
邵延枫停住进餐动作,平稳的目光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波动,好看的眉心也微蹙了下,“你说什么?”
我咬着叉子,鼓足勇气对上了他的眼,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变得楚楚可怜些,“是你答应我爸爸要好好照顾我的。”说出来的话和表达出的感觉怎么都不像晚辈对长辈,也许,是我始终没主动开口对他叫过邵叔叔。
邵延枫听了微微扯动了下唇稍,“那么思倾,你还缺什么少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从没带过孩子,会想得不周全些。”
孩子!
“缺你啊!”我终究还是败给我的急性子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见他略感愕然又马上补上了句,“我爸那么忙还总是陪我呢,你不在家怎么算是照顾我?”
邵延枫恍然大悟明白了我的意思,笑容微微延伸,“对不起,我原本是想着给你更多的自由空间,你们现在的孩子不都讲究什么空间独立吗?”
“邵延枫,我不是孩子了!”我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20岁了,20岁,足可以用女人来形容我!”
他许是没料到我会直呼他的姓名,一时间竟愣住了。
“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我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使劲呼吸着床单,除了清洁水和阳光夹杂的气息还似乎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是一股子森林的气息,博大深远,洗过澡后躺在上面,整个人都会变得慵懒。
“什么叫没然后了呀?你连名带姓叫他,他就没生气或是责怪你没礼貌?”电话一端喋喋不休的是奇音,在我作为交换生来了新学校后我们近乎每天通次电话,看上去比住在一起的两口子还要“恩爱”。
“他啊,闷葫芦一个。”
奇音何其聪明,她是继承了她父亲奇鹰阎和母亲琉璃的双重高智商,主修法学的她自然练就了缜密的逻辑分析能力,听我轻叹一口气后笑声就传了过来,“少女思春啦,不妙啊。”
我听了这话,心中感慨万分,又重重叹了口气。
奇音耳朵尖,嗓音更尖,“竟叹气了?搁往常你非得跟我急不可,怎么了,不会真让我给猜中了吧?”
“我是挺喜欢他的。”我闷闷说了句。
“啊?”
“你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奇怪的,真的就是在一瞬间就能方寸大乱了。”
“你是想说对你的那位邵叔叔一见钟情了吧?”
“这种几率很小吗?你又不是没见过邵延枫,一表人才沉稳有责任感有担当,是个女人都会想入非非。”
“呦,这还没嫁呢就先夸上了?你可千万别让他看见你的另一面,在他面前如果文文弱弱温温柔柔的还有希望,否则,没戏。”奇音永远是如此的刻薄。
我一听倒是来了劲,赶忙嬉笑着问,“你觉得这件事靠谱吗?我怎么说都要叫他一声叔叔的,会不会……”
“死样儿吧,在我面前还装呢?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霍大千金难得动了凡心还能畏首畏尾了?别在我面前装小绵羊了,我可知道你就是匹大尾巴狼。”奇音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通。
我听了不服气,跟她据理力争,“他是我爸爸的合作伙伴,有点胆怯也是正常的嘛。”
“你怎么不想想麦溪阿姨呢?雷叔叔还是她的养父呢,这不两人都结婚了?他俩不比你玩得禁忌多了?”
听着这话我觉得挺有道理,想了想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办呢?总要引起他的注意才行吧?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小孩子。”
“那你就让他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呗。”奇音在电话一头咯咯直笑。
我倒是当了真,眉头拧在了一起,苦苦想着要如何去做最好。
“行了,我给你支招吧。”不愧是我多年闺蜜,见我一声不吭没再接话下便知道我的心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岂料这丫头的下句话不但吓了我一大跳,还彻底颠覆她在我心目中对情爱之事懵懂形象。“你去主动勾引他!”
“啊?”
“你也别啊,这年头女追男隔层纱啊,你说你活脱脱郁阿姨年轻时的美人胚子底子,别管他邵延枫是什么叔叔还是大爷的,他终归是个男人吧,哪有男人不喜欢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女人啊?当然了思倾,你要施展魅力之前最好调查明白他有没有女朋友,万一人家有女伴呢你就是典型的第三者插足,到时候惹出麻烦来给霍家丢人现眼。”
我哀叹了一声,“没见他跟哪个女人来往密切,唉,主动勾引这种事说说是简单,关键是我都不知道怎么柔情似水。”
奇音在那头直啧嘴巴。
有人敲房门,我掩住了话筒喊一声进,原本以为是管家送夜宵,没料到是邵延枫,微怔一下后赶忙对奇音说了句,“行了行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先这样。”
“你呀得听我的,大胆点。”奇音还在喋喋不休。
邵延枫进来后见我在打电话原本想出去,一听我要结束通话便直接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耐着性子等待,我怕他再突然走了就赶忙打住奇音,匆匆结束通话。
将手机放到一旁,我平静地看着邵延枫,不知他主动来找我是什么意思,这是我搬来这么久他主动敲开我的房门,哦不,确切来说今晚是我第一次在熟睡之前就看见他,以往他不是不露面就是早出晚归。
邵延枫穿得很休闲,不再是白日严肃的形象,他已经是洗过澡了,就算我是坐在床边也能闻得到淡淡浴液的气息,我知道这款男士浴液,全球限量版,购买用户都会记录在册的,我喜欢在生活上讲求品质的男人,有一种品质是需要金钱购买的,有一种品质是只关乎细节,我所喜欢的并非用金钱积累,而是后者,邵延枫是个在生活自理能力很强的人,这,就是品质。
我在等着他主动开口,因为不想着一开口叫他一声邵叔叔。
邵延枫没令我多难堪,态度诚恳,“我来是为今天在餐厅的话向你道歉。”
呃?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看着他眨了眨眼,摇头,不懂。
他却笑了,那笑,迷乱人眼呐。
“在我眼里,20岁都是个孩子,不过很显然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我向你道歉。”
我这才恍悟,原来为了这个……
轻咬唇,暗想着要如何将话接下来,邵延枫见我半天不出声许是误会了,又无奈摇头,“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的名字,孩子之类的词一概不提,如何?”
“啊……”这当然是极好的,可惜我这人一高兴起来就准忘形了,看着他问,“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话脱口而出就后悔,霍思倾,你果然是被蛊惑了,一点儿都不走脑子。
邵延枫挑眉疑惑。
“我是想着也换种称呼来叫你。”既然说了,就豁出去了。
“你不叫我叔叔还想叫什么?难不成连名带姓地叫我还真叫习惯了?”邵延枫微微勾笑。
我听了这话后心里却像是被闷雷炸开似的疼,他是个何其聪明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我不是没看到,他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吗?所以故意用这种话来不着痕迹地宣告他和我的关系,他是无心还是故意的我不得而知,但不管是怎样他都在告诉我:我是你霍思倾的叔叔,是长辈,仅此而已。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邵延枫说着站起身。
人家摆明车马要划清辈分我也没办法,怏怏起身,走到门口,“嗯,邵……叔叔,晚安。”虽有不舍但还是伸手为他开门,邵延枫许是没料到我会伸手,他也伸过来手开门,两手搭放在一起时,我只觉得他的掌心宽大有力。
全身像是被电流击过,我惊喘抽回手,下意识缩了一下不成想一步踩空,身子突然前栽了上去。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虽说每每都遐想邵延枫的怀抱,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他都没反应过来我就扑了上去,下意识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
跟平时看上去的一样,邵延枫的胸膛宽厚结实……
邵延枫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我,等我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胸前的两只兔子被他的胸膛铬得生疼,他撑住我的身子,大掌落在我的腰部,透过薄薄的睡裙料子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属于他的好闻气息。
偌大的落地窗上倒影了我和他的影子,我只及他的肩膀,这样一幕看上去很是暧昧,我有些眷恋他的怀抱了。
“没事吧?”头顶上是他的嗓音。
我抬头,正巧他也低头,如此一来更能清晰看到他的面部轮廓,每处线条都镌刻着精致,真的别怪我为之着迷,我承认自己有点外貌协会了。
“没事……”赶忙低下头。
窝在他的怀里,我那么敏感地察觉出他身体的紧绷,再抬眼对上了他的眸,他却不着痕迹将我推开,脸色多少有些尴尬,我征楞在地,就在刚刚,我像是捕捉到他眸底窜过的灼热。
是我看错了吗?
低头一看,我惊喘了一声,睡裙的领口有些松开,心头开始突突直跳,刚刚他那个角度,怕是只消稍稍低眼就能看到睡裙里的沟壑吧。
“对不起。”邵延枫皱了皱眉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依旧傻愣地站在门口,直到他的脚步消失了还没转过味儿来,他这次的对不起是因为……
3
我决定要对邵延枫展开行动了。
这要源于那天晚上意外的“扑怀”行为,在我倒怀的一瞬就迅速下了决心,绝不能让其他女人再有机会享受他的怀抱,我很坏吧?也许,但没办法,我就是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他。
年龄不是问题,辈分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对我有没有感觉!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总听到手机来电又或者觉得你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你,八成都是误觉!所以,我不敢去分析那晚他看我的眼神和尴尬的神情,更不去剖析他最后的那句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的心从未有过这般坚定,想要跟他在一起。
孤单寡女经常共处一室总要有点感觉了吧,当然,这句话是奇音坚定不移地告诉我的,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理,于是,我也接受了这位狗头军师的招数:以柔克刚,以弱克强。奇音说得文绉绉,当我不耐烦问她是什么意思时她无奈说了句,大小姐,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还用我说得更明白点吗?
于是乎,素来都是做给自己吃的饭第一次献给了别的男人,哦,邵延枫不是别的男人,是我喜欢的男人。
邵延枫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我花了足足一下午的时间来准备食材,没课的下午我就窝在家里调配菜谱,做饭还是难不倒我的,在国内我在公寓都是自己做着吃。我给邵延枫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今晚回不回来的时候显然他有些惊讶。
“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我嘟囔了句,语气尽量听上去有点撒娇。
电话另一端有些沉默,半晌后有低沉的嗓音扬了起来,“开完会就回。”
我美滋滋挂断电话,精心布置餐桌。
邵延枫回来的时候夜色正浓,他带了一身的寒秋气进来,换了鞋进来后见到餐桌上的美食征楞住了。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不准说不好吃。”总要像只小鸟儿似的才能讨喜,我将围裙解下来,到他身边主动接过他的外套,嘻嘻笑着。
见他还愣着,又拉过他的手臂按在了椅子上。他狐疑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了句,“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老天!
我翻了下白眼,这不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就是想给你做好吃的啊,闯什么祸。”
“这些,都是你做的?”邵延枫还是不信。
我用力点头,差点把脑浆都点出来。
他半信半疑。
我干脆拿过叉子,叉了口食物送到他唇边,“尝尝看嘛。”我知道他的质疑,但并不是出身豪门就一定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吧?我和君毅都是一等一的厨艺高手,因为食材都是我们做兼职亲手赚来的,所以就更不能苦了我们的胃。
他终究还是尝了一口,我看见他的眉头舒展。
“很好吃。”
成功!
“那……你以后要天天回家吃饭好不好?”我凑近他,娇滴滴。
邵延枫看着我,目光突然变得很平静,又透着那么明显的锋利,就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换做平常,我许就是嘻嘻哈哈打岔过去了,但今天没有,我也看着他,一瞬不瞬,我可以勇敢地与他正视,只是因为我就是要他知道我的心思。
时间游走了大约很久,因为他的沉默不语,因为他半晌后才开口的话,话中有着避重就轻的聪明。“修好学业才是你的重要任务。”他的语气很轻,轻到真的如同一位时刻关心我学业的长辈。
他的背影很快被餐厅的门挡住,只剩我一个。
正如奇音说的,像是邵延枫这种男人的智商不会低到冰点,怕是周遭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会太少,也许他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那么,同样是打算对他投怀送抱的我要如何技压群芳?如何能够博得他的关注这的确是个技术,我自认为还不会笨到像其他女人一样主动脱光光引起他的厌恶,妖娆女人何其多?但能够激起男人天生的保护欲望,无疑这才是成功的。
我霍思倾,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一定马到成功。
所以,在又花了番心思后我端了杯咖啡到了书房,敲门,好半天里面才传出一声“进”,好大的架子!
咖啡的浓香与我身上的淡香交织成了难以言喻的暖意,优雅的体香要多源于我的母亲,母亲向来不爱用香水,鲜花与精油居多,自我出生后母亲致力于将我打造成优雅婉约的淑女,我懂事起但凡身边都少不了鲜花和精油,奇音的母亲琉璃阿姨是出了名的香薰师,在她的影响下我自是清楚如何让自己的体香更幽淡。
淡淡的光勾勒了邵延枫的脸部轮廓,他抬头看向我时,我的心又开始怦怦狂跳,这种感觉让我很清晰地明白我爱上了这个男人,所以更要为爱勇敢一次。
咖啡放下,他的目光也跟着落下,我润了润唇,轻声道,“知道你在忙的时候有喝咖啡的习惯,这是我今天新选的咖啡豆,口感不错,尝尝吧。”
邵延枫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亦如湖面,“思倾,你未必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他的话像是一语双关。
我微微一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他许是没料到我这么回答,英挺的眉宇间有那么一瞬的征楞,沉默了片刻后拿起咖啡杯,薄唇轻抿了一下,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瞳仁的表情。
我期待他说好喝,谁知——
“思倾啊。”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很好听,接下来的话却令我有些手足无措,“别再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我全身僵直,他是知道我的想法准备跟我划清界限了吗?
“我是说这咖啡。”邵延枫淡淡补上了一句,像是替我挽回了面子,可又透着明显的拒绝。“这款咖啡不适合我。”
聪明如他,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这款咖啡豆更适合年轻人。”他给了解释,似笑非笑,“我老了,喝不惯太甜的东西。”
他这是暗指我吗?
我直视了他好久,半晌后拿起杯子,喝下一口,然后“砰”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可我忘了杯里的咖啡会溅出来,也忘了咖啡有多烫,只觉得手背上的皮像是被人猛地撕开似的,火辣辣的疼,生理条件反射地,眼泪也跟着蒙上了眼眶,邵延枫的表情被泪雾阻隔,朦胧中我只看到他起身。
倔强的性子令眼泪没流下来,我只是冲着他嚷了句,“咖啡根本就不甜,你在撒谎。”
邵延枫却沉默拉过我的手腕,像是要看伤势如何却被我甩开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他像是无奈妥协,从酒柜拿出冰桶,包好纱布后为我冰敷。
手背的火辣感倏然消失,冰块的凉缓解了烫伤的灼热,可我心里还觉着委屈,刚刚硬是忍下的眼泪最终还是“啪嗒啪嗒”砸落了下来。
邵延枫看我哭了有点手足无措,赶忙抽出纸巾为我擦了擦泪,嗓音低沉有几分哄劝,“好好好,是我撒谎,你买的咖啡很好喝。”
不知道他是被我的倔强吓到了还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总之他的话令我舒坦了不少,他能如此妥协,说明他并未对我产生厌烦,我抬头看着他,透过泪雾,声音哽咽,不用照镜子我也能知道自己是多么一副的“楚楚可怜”状。“那你以后会喝吗?”
邵延枫低头看着我,半晌没回答。
我的眼眶又红了,他见状赶忙开口,“我以后会喝,别哭了。”
“我手疼……”
邵延枫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你这丫头,性子可真倔。”
还不是为了你?当然这话倒是没说出口。
我有些痴迷于他为我冰敷时候认真的样子,光是侧脸轮廓就令人怦然心动,我知道看人不应该只看外表,但不得不说我还是过不了食色性也这关。
紧跟着,整间房倏然一黑,光源消失。
我惊叫一声,伸手便搂住邵延枫的颈部,整个人都扑到他的怀里,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伸手环住了我。我的泪滴落在他胸口上,轻轻抽泣,“好黑……”
“我去看看电闸。”他想推开我。
“不要……”我将他搂得更紧,声音勒得如同尖声的鸟儿,“不要扔我在这里,我怕,延枫……我怕。”我叫出了心中最想叫的名字。
邵延枫没离开,亦没再开口,但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目光又如在餐厅时候那般锋利。
4.
说实话,被咖啡溅到手这件事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疼痛不是装出来的,后来的楚楚可怜才是做戏,我一直深信自己多少遗产了些母亲演戏的天赋,否则就不会引起邵延枫的紧张。
我确信他是紧张了,要不然在我的手伤处理上就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冰敷热敷是做足了十二个小时,伤倒是没什么,手早就不疼了,咖啡再烫也烫不到哪儿去,我所在乎的只是他的在乎,不过我也深怕是自作多情,唯恐他的紧张只是碍于父亲的情面。
我的进攻还在继续,当然,有些不大顺利,邵延枫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面对我的一些暗示总会不着痕迹地避绕,但还好的是他每天都会按时来学校接我回家,这样一来总能为我创造些机会。
就在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缓程中,机会终于来了。
奇音说得对,邵延枫这种的男人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爱慕,太多莺红总会借着商业渠道跟他示好,nina就是其中的一个。nina是一家企业的总裁助理,具体哪家企业我是没兴趣知道,只知道邵延枫跟这家企业也有商业上的合作,于是乎,一些意见的传达和形成字面的文件等资料就靠着这个nina来回做中间人,nina长得挺漂亮,能说会道,令我最咬牙切齿的是她的娇媚功远胜于我,至少我学不来她的那副嗲音。
这天晚餐过后她竟主动找上了家门,在邵延枫书房里待了半小时左右,我偷偷潜在门口偷听,得知两人谈的都是公事,又听到邵延枫在给她的老板打电话,她许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只能怏怏离开,还没出庭院,我紧跟其后叫住了她。她不是很清楚我的背景,只知道我是暂住在邵延枫家的客人,但许是女人都有天生的警惕性,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完全一改面对邵延枫时风情万种的嘴脸。
我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只是淡淡说了句,“你死心吧,延枫不会喜欢你的。”
她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眼角眉梢尽是讥讽,“这句话你还是说给自己听吧,一个黄毛丫头,他更不会喜欢你。”女人,在情敌面前智商都在百分之二百。
“大婶,你也说我是黄毛丫头了,证明我正年轻,你觉的延枫更喜欢我这年轻正茂还是你的人老珠黄?”其实我并没有母亲想象中的那么温婉,奇音是最了解我的人,深知我就是个嘴巴刻薄内心也不怎么有小女人情怀的姑娘。
相比“人老珠黄”这个形容词的刺激性,“大婶”的称呼似乎更具杀伤力,果不其然nina疯了,气势汹汹朝着我走过来,伸手指着我的鼻尖,“你叫谁大婶?”
“大婶,你说什么?”
“我说你叫谁大婶?”nina刚重复了一句后意识到了我的故意,气得冲着我大吼,“臭丫头!”
我依旧懒懒地笑着,看着她的脸部肌肤隐隐抽动着,忍不住轻叹了声,“大婶,你是扎了美容针吗?脸部肌肉这么僵硬啊。”
nina大惊失色,赶忙捂了下脸颊,我见状笑得差点前仰后合,别人怕是看不出来,我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耳熏目染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哪张脸是天然的哪张脸是整过的只消一眼就能看得出,母亲天生丽质,但圈子里的明星们可不是各个天生丽质,每每我问及的时候母亲都能做出专业分析。
见我在大笑,她自然恼羞成怒,“没家教的东西!”
我倏然止住笑,骂我可以,但不能连带地问候我父母!刚想着回骂,眼尖看到管家的身影,脑子里迅速想起母亲曾经演过的一个片段,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在她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声呼叫,她下意识甩开我的手,我便顺势身子一歪!
于是,管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nina恼羞成怒将霍家千金推进了旁边的水池里,管家大人成了重要的目击证人!
是邵延枫主动跳进水池救我上来的。
已成了落汤鸡的我紧紧搂住他的颈部,拼命大哭着,像足了被坏女人欺负受尽委屈的无辜溺水的猫儿,腻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上全身瑟瑟发抖。管家在旁气急地跟邵延枫告状,自然是她看见的那一幕,我透过泪雾看见邵延枫的脸色很难看,薄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线。
nina拼命跟他解释,我却哭得更加厉害。
半晌后我的头顶上传来邵延枫寒凉的嗓音,当然,是对着nina说的。“马上离开我家,别让我再看见你。”真是寒凉啊,我听着都心惊胆战的,真不知一旦这话是对着我说的会怎样。
nina气不过,指责我是故意掉水博可怜。
邵延枫的不悦都蔓延到了下巴上,紧绷冰冷,冲着nina冷声喝道,“她刚刚差点就淹死了!”
“延枫——”
“我会打电话给你们老板换人!”邵延枫果然绝情,抱着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身后是nina嚎哭声。
我窝在他的怀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虽是抽泣,可唇角忍不住隐隐上扬。
事实证明,苦肉计是害人害己的。
因为季节的缘故,水池中的水沁骨的寒,第二天我就直接卧病在床了,高烧、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邵延枫见我没下楼吃早餐便亲自上来,见我发了烧后皱紧了眉头,说什么都要送我去医院,我哪会浪费这么个好机会,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路边卖火柴的小姑娘似的轻声哀求,“我最怕药水味儿了,不去医院。”
邵延枫在床边坐下,伸手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态度坚持,“不行,你烧得太厉害了。”
我的头虽说是晕晕乎乎,但头脑还清楚得很,轻轻摇头,“妈妈说用手来衡量额头的温度一点都不准。”
他皱眉表示不解,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他迟疑了一下身子稍稍探下,我便一下子揽过他的颈部,他的脸颊就顺势贴在了我的额头上,高大的身子只隔着薄毯描绘着我的身躯。
“这样才知道我的身体有多热。”我嘻嘻笑着,头更晕了,许是被他身上的气息陶醉了。
邵延枫的身体一僵,很快就推开了我坐起想身,嗓音严苛,“胡闹!”
我故作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适时地打了个喷嚏,连带的,眼泪也下来了,当然不是我想哭,是因为感冒,眼泪止不住。
他便真的妥协了,无奈摇摇头,语气近乎哄劝,“我们去医院。”
我拼命摇头。
“听话。”
我使劲擦了眼泪,“我干嘛要听你的话?”
邵延枫征楞了一下,很快回答,“我答应你父母好好照顾你,现在你病了再不去医院,我没法向你父母交代。”
我使劲咬着唇,气死我了这个该死的回答。
“不去!”赌气地伸手拉高被子将头蒙上。
他伸手将被子拉开,语气转为强硬,“起来!”
这个该死的男人!
我强忍着眩晕感“蹭”地一下坐起来,死盯着他,紧跟着伸手解开睡裙上的衣扣,在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他猛地伸手箍住我的手腕,浓眉近乎拧在一起,“你干什么?”
“换衣服啊,不换衣服我怎么去医院?”
他松手,起身刚要走。
“邵延枫,你不看着我换衣服的话我就不去医院!”我开始变得不理智了。
邵延枫蓦地停步,看着我。
“我不去医院你非得逼着我去,想让我去医院也可以,我要你亲自替我换衣服!”
“思倾,别胡闹了。”他淡淡警告。
我紧紧抿唇,突然又打了几个喷嚏,我听到他又走上前,无奈叹气,语气亦转轻,“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我。
突然转轻的语气令我心底动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我又一副可怜相,“求求你,别送我去医院,要家庭医生来也行啊,我只想吃药,不要扎针。”
这次他没推开我,手臂像是迟疑了会儿才抬起,大手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终于妥协,“行吧,那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今天你能别去公司吗?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我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看到邵延枫眼眸深处滑过一丝类似怜惜的神情,不过很快消失了,半晌后他轻轻点头。
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甜蜜。
半夜,我又嚷着冷,管家不知所措去喊了邵延枫,他喂了些驱寒的药,我便拉着他不放了,硬是将他当成了人形抱枕,显然,这个举动无疑是在向某种禁忌挑战,邵延枫不是很心甘情愿,但一离开他的怀抱我就抖得跟筛豆子似的,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安稳呼吸。
他再次选择了妥协,任由我枕着他的胳膊,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颈窝的时候我有些窃喜,其实我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冷,不过不得不说在他怀里入睡的感觉好极了。从我和君毅找到父亲那天,这种安全感都是父亲给我的,现如今我竟然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找到同样的安全感,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沦陷了。
从邵延枫将我搂入怀中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动没动,我在他怀里蜷了蜷身子后明显发现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刚开始没觉得什么,轻轻呼吸于他颈间的时候总觉得头顶有点滚烫,忍不住抬眼看着他,室内的光线有些暗,可他的眸很亮,是那种看不穿看不透的亮,他亦看着我,目光里像是隐隐在压抑着什么,我只被他的眸光灼得不好意思,敛下眸直敢盯着他的胸膛,又将脸贴在他厚实的胸肌上。
腿部像是被什么铬得生疼,难受得动了动后却听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浑浊,我愕然,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只听头顶上男人落下略微沙哑的警告,“别乱动!”
我愣了愣紧跟着大脑如同炸开!虽说我在男女这种事上是个菜鸟,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被炸开了空白后内心倏然惊喜了起来,他……是对我有感觉的!
当然,有了这种意识后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来他刚刚的警告挺严肃的,二来,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就这样,我结结实实地在邵延枫怀里睡了个足觉,甚至连梦都没做。
我以为我会如法炮制,谁知下一个夜晚邵延枫说什么都不搂我入睡了,任我怎么哭怎么闹他都冷静地不予理睬,气得我从床上蹦下来冲进书房怒瞪着他,他看了我一眼后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你已经退烧了,别闹了。”
是不是在他眼里我就只是个爱胡闹的孩子?
“是nina害得我落水的!”
邵延枫依旧看着文件,不温不火说了句,“以后你不会再看见她了,放心。”
我使劲咬着唇,盯着他道,“我是因为你而差点淹死的。”
邵延枫闻言后抬头,目光看向我这边,那股子平静令我有些退避三舍了,他再度开口,可语气也变得冷淡,“让一个三岁就会游泳并且在每年学生会举办的游泳比赛中拿游泳冠军的人掉在水里,能淹死吗?”
我倏然惊呆了,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只是个孩子,所以我纵容你的胡闹,你切断别墅的电源我睁只眼闭只眼,你假装掉水里赶走nina我也没责备你,但,够了。思倾,恶作剧到此可以结束了。”邵延枫的语气严苛到令人颤抖。
我的大脑足足空白了好几分钟,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从未有过的绝望油然而生,原来,我所谓的那些个可以沾沾自喜的小聪明早被他一目了然。像是被人狠狠扇了耳光似的,我的脸火辣辣的烫,但很快又滋生出一种恼羞成怒的倔强,“可是我被咖啡烫到是真的,我被冻到感冒发烧也是真的!”
邵延枫皱皱眉,“所以我才要告诉你别胡闹了!”
“我为了什么胡闹?邵延枫,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愣?”我豁出去了,有些话迟早要说,“你不是不知道nina为了什么事才跟我发生争执的。”
他看着我,淡淡道,“是她误会了。”
“不,不是她误会,是我清清楚楚告诉她我喜欢你!”一不做二不休,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再憋着就不是我的性格,鼓足勇气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邵延枫,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邵延枫的目光多了份严苛。
“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走上前,呼吸急促,“否则你就不会在乎我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生病了,否则你也不会一次次纵容我,否则你更不会那么了解我的情况!总之,我爱上你了,什么辈分什么年龄上的差距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爱你,只想跟你在一起!”
空气,死一般的沉静。
邵延枫看了我半晌后才阖上文件,刚毅下巴绷成了僵硬弧度,看不透他的内心。“说完了吗?说完就回房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还要上课。”话音落下后他便起身离开。
“邵延枫!”气得我在他身后直跺脚。
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我把邵延枫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跟他表白他至少会有所反应,不,他是有反应,只不过他的反应足可以将我毁灭,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来回应我的希望。第二天他没去接我,等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个女人,那女人我认得,是最当红的模特。
我看着他亲昵地搂着她上楼,看着卧室的门缓缓关上。
这一刻我疯了,心如刀割,嫉妒犹如疯草在心头拼命上窜,我冲了上去,拼命砸他的房门,管家都被我吓到了。
他的房门始终紧闭,我却能那么清晰地听到女人的呻吟声!
“邵延枫!邵延枫!”我哭了,砸门砸得手都疼,喊他的名字喊得嗓子都哑了却还是遮不住那一声声刺耳的女人娇喘,心像是被撕裂地疼。
我哭我喊我怒骂,都无济于事……
近乎一个漫长的世纪,房门才被打开,邵延枫高大的身躯挤满了门口,我早就跌坐在地毯上,眼泪枯竭,嗓子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仰头看着他。
他只穿了件睡袍,看样子刚刚冲完澡,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厚实的胸肌上还有厮磨的痕迹,不难看出刚刚他是多么热情。
他探下身,伸手捏起我的下巴,语气淡然,“你不适合我,我床上的,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5.
我挺傻,本来就是一场伤害却还是一头扑了上去,非得尝到了期待、失望、在期待、再想失望这般痛苦折磨才知道自己傻,可就是这样,每每想起邵延枫还是痛啊。
徐博轩一脸惊悚地看着我打拳,这一次我没戴拳套,打得却比以往更是生猛,这才是我,霍思倾,在父母面前我是乖乖女,实际上除了音乐外我还喜欢打拳,我喜欢一拳打到对方找不到北的感觉,这个秘密只有奇音知道,所以她对我的评价就是清美的外表下有一颗暴戾的心。
在指关节打出血的瞬间,徐博轩终于看不下去眼走上前止住了我,我冲着他挥了下拳头,“是不是想挨揍啊?”
他看着我一脸的无奈,“如果打我能出气的话你就打吧。”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坐在了地板上,徐博轩见状后也跟着坐在了旁边,递给我条毛巾,又指了指我的手,“出血了。”
“死不了。”我没好气说了句。
不是我故意让他看见这一幕,而是恰巧在我发泄的时候徐博轩打来了电话,赶到这里来的时候也顺便看到了另一面的我。他摇头笑了笑,“真没想到你还会打拳。”
我没吱声,从包里掏出瓶水来喝了几口。
“我也没想到你会爱上邵延枫。”
“扑——”一口水差点喷他脸上。
“真被我猜中了,这么激动。”徐博轩有点落寞。
我皱紧眉头,“我的心思有那么好猜吗?”先是邵延枫后是这个看似书呆子的书呆子。
“全写在脸上呢,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的眼睛只跟着邵延枫走。”徐博轩苦笑,“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想着到同一所大学可以有机会跟你相处,没想到你是彻彻底底爱上他了。”
我一脸震惊,“你来这所大学就是为了我?”
“那你以为呢?”徐博轩一副“你很笨”的神情看着我。
我哑然。
“干脆利落地问你句,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他调整了下坐姿,看着我。
我想都没想直接点头,“是。”
“那我呢?有没有希望追到你?”
“没有。”我也干脆利落回答,话说这个徐博轩不是个讨厌的人,但也不是我喜欢的人,这样,我又何必给他希望?
徐博轩耸耸肩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别看你平时文文弱弱的,倒是满骨子倔强,算了,能成你的朋友也不错。”
我有点感动,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谢谢你啊。”
“遇上问题了?”他问得一针见血。
我点头,“可能,我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起那一幕我的心就疼。
徐博轩歪头瞧着我,“这种事还得彻底证明一下才行,你努力过了,证明过了之后明白他心里没你的话,你也可以死心了。”
“什么叫彻底证明?”我不解。
徐博轩笑得很神秘,“那你得一切听我的。”
凌晨一点多,徐博轩的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我掏出手机,开机,不消会儿冲着他扬了扬手机,他接过一看笑了,“三十多个未接电话,有门啊。”
“感谢盟友啊!”我得意地笑了,下了车。
事实上,男人更了解男人,徐博轩的办法远远要比奇音的简单的多,那就是情敌刺激战略!
这是我住进邵延枫家之后第一次晚归,这是徐博轩的战略,实际上他是陪着我到酒吧喝了几杯,几杯过后我和他已没什么形象可言了,他吐槽自己家族的那点破事,我吐槽邵延枫的狠心,徐博轩说我没救了,就连借酒消愁时也反复只提一个名字。
我又给麦溪阿姨打了电话,没说什么只是哭。
麦溪阿姨吓得要命,还以为我在国外遇上劫匪之类的事,差点就要飞过来,我赶忙安抚了她,只是问了她一句:当时爱上自己的养父会不会觉得天理不容?
搁平时这话我断不敢去问的,太没礼貌了,但今晚着实是喝了点酒,总觉得我的情况跟麦溪阿姨的差不了太多。麦溪阿姨不怒反笑,没直接回答只是轻声问道,“你爱上谁了?”
“邵延枫。”我丝毫不加遮掩。
麦溪阿姨那边有几秒的沉默,随即柔声道,“你要记住,有时候爱情本来就是件天理不容的事情,看你敢不敢去面对了。”
“我爱他,很爱很爱。”
“怕是你爸那关过不去,你是他宠到心坎上的女儿。”
“他能接受你和雷胤叔叔的事就能接受我的情况啊。”我委屈。
“所以,一旦东窗事发,这件事还得找你雷叔叔帮忙。”麦溪阿姨何其聪明,三言两语就帮我想清楚了后路。
我笑了,就知道麦溪阿姨是最挺我的那一位。
进门那一刻我回头,见徐博轩的车子还没走,想了想进门,客厅很暗,只有淡若星子的光。穿过玄关,客厅沙发上的男人身影吓了我一跳。
邵延枫还没睡。
我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准备上楼,他坐在那儿低喝了一嗓子,“站住。”
我听话停住脚步。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他的语气严苛,像是家长教训晚归的小朋友似的。
“跟朋友逛街啊。”我懒洋洋回了句。
邵延枫的目光看似更加锋利,“跟朋友逛街需要关手机?需要满身酒气?”
我刚要回答,徐博轩的电话不早不迟打了过来,我掏出手机故意当着他的面儿接通,“嗯,上楼准备休息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不见不散。”
通完话后,刚把手机放进包里,邵延枫便走上前,高大的身影罩地我透不过气来,“有人送你回来?”
“是啊。”
“男的女的?”他追问。
我皱眉,“你管得太多了吧。”说完转身要上楼。
邵延枫更是不满,伸手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你是去逛街还是跟别人去喝酒了?”
手腕很疼,我没回答,瞪着他。
“你的手怎么了?”他看见我受伤的指关节,眸光一暗。
“要你管?邵叔叔,您老还是找那位热情洋溢的小模特去吧。”我故意呛了他一句,甩开他的手后蹬蹬蹬上了楼。
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灯光拉长了邵延枫的身影。
回答卧室,正惴惴不安的时候,邵延枫意外走了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敲,一改往常沉稳优雅形象。我赶忙从衣箱里拿出休闲包,装作收拾东西,心里却将各路神仙都感谢了个遍,外加徐博轩,别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没想到出的招数还真是一击即中,正如他说,如果邵延枫真重视你的话一定会跟着进来。
结果,邵延枫真的跟进来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真的在乎我?
他站在卧室中央,偌大的房间因他的闯入变得顿时狭小了起来。我依旧收拾着东西,没看他。半晌后他开口,嗓音有点沉,“手包一下。”
我顺势看过去,纱布被他放在床头。
“伤口已经有人帮我处理过了,谢谢邵叔叔的关心。”我冲着他甜甜一笑,发现他在听完我的称呼后脸色更难看。
于是我没再说话,继续收拾行囊。
邵延枫走上前一把将我扯了起来,力道之大令我惊呼一声。
“收拾这些干什么?”他在压抑着不悦,我看得出。
“你弄疼我了,放开。”我用力抽出胳膊,又扯过休闲包,漫不经心说了句,“忘了告诉你了,明晚我不回来了,不用备我的晚餐。”
邵延枫木目光倏然变得不悦,“不回来?”
“朋友约了我去露营,最快也要后天下午才回,正好学校这两天放假。”我故意笑得很轻柔,又看着一堆衣服自言自语,“带哪件衣服呢?”话说着,将一件吊带睡裙装了进去。
可睡裙还没等在包里捂热就被他伸手扯了出来,低沉嗓音透着明显不满,“你跟哪位朋友去露营需要穿这个,嗯?送你回来的那位?”
“邵延枫!”我一把夺过睡裙,冲着他大喊,“我知道你是我的长辈,是我的叔叔,是我爸的合作伙伴,也知道你答应了我爸要好好照顾我,但是,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跟什么人去露营甚至跟什么人去交往你也要管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管我跟什么人来往?”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转身又去收拾包。
身后,沉默得吓人。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走,也许会被我气走,但我也在赌,赌他能够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可身后依旧寂静,他没再开口亦没上前,我的心开始渐渐失望……
将包放好,正准备回头下逐客令的时候,邵延枫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我,紧跟着脸颊俯下,薄唇落在了我的耳际轻轻厮磨。我被他的行为吓到了,这是实话!全身忍不住轻颤,又赌气想要挣开他,不成想却被他搂得更紧。
心头那根弦终于崩断了,我无法再假装下去,回头反抱着他,“邵——唔……”刚落下一个字,他的薄唇压了下来。
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我的大脑“嗡”地一声响,紧跟着一片空白,我的唇舌只能承受着他的力量,跟着他的节奏走。邵延枫的吻最开始有些迟疑和试探,但在碰触我舌尖的那一刻很快就变得强势肆意起来,他将我按在墙上,高大的身躯压着我,近乎将我揉进了他的体内。
他的大手搂住我的后背,灼热得窜起了我心头那股子陌生又刺激的情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我和他之间近到没有距离。
半晌后邵延枫才放开我的唇,却依旧轻贴着我的唇,大手捧着我的脸,他的眼深邃黑亮得吓人,开口,嗓音略显沙哑,“坏丫头,故意让我吃醋是不是?”
我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那……你在乎吗?”
他的眸里像是关了头兽,隐隐泛着光,“你知道我是你的叔叔。”他压着嗓音问。
我看着他,“知道。”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很多。”
“知道。”
“丫头,你在玩火自焚知道吗?”他的眼有些动容。
我勇敢对上他的眼,“如果爱上你会玩火自焚,我宁愿!”
邵延枫凝着我,半晌后又重新吻上了我的唇,这一次他的吻温柔多情,我再次沉醉。
“不准再叫我邵叔叔了。”他在我唇边轻轻呢喃,“我承认,我已经放不开你了。”
我的心跳加快,脸颊许是烫的要命,这一刻反倒不好意思了,轻轻抿唇,明知故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你想叫我什么?”他低问。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眼似乎有些期待。
“延枫……”这个名字是我夜夜在梦里叫的名字。
他笑了,轻吻落在我的头上,“以后就这么叫我。”
难以言喻的喜悦像是烟花迅速在心头绽放,我相信连我的眼都染上了醉意,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心中的爱意令我忍不住勾紧他的颈部,“延枫……延枫。”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他笑着,任由我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明天跟那人说你已经名花有主了,想去露营我陪你。”
我惊喜地看着他,忍不住傻笑。邵延枫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无奈轻笑,“小丫头,跟着我就不能三心二意,知道吗?”
“知道啦。”我兴奋不已,一把抱住他,爱他还来不及哪还有精力去三心二意?
“那我爸那边怎么办?”
邵延枫的呼吸轻落我的眉梢,目光灼灼,“放心,我会去说。”
“太好了。”我窜高跳上了他的身,他顺势将我抱住。
房间里,是我的嬉笑和他低沉的笑声,两道身影交织在墙面上,甜甜的,温暖。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只知道这一刻爱了就足够了。
窗外夜风扫过,夜灯染亮了枫树,枫叶似火,如同我的爱情。
这一年秋,我的爱情,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