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可怕的猜疑
作者:追花逐月      更新:2022-03-09 20:40      字数:5375
  是雷朔的声音,原来他们在屋里这么大吵大闹,早已惊动了全家。站在门外的不仅仅是雷朔,还有陈妈和几个用人。
  雷耀恨恨地斜眼看着门,嘴边的肌肉因咬牙而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司雨如梦方醒,赶紧过去打开门。雷朔见她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又是惊骇又是怀疑:“你们到底怎么了?”
  雷耀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从门边挤了出去。司雨看着他离去,怔怔地掉下泪来。雷朔更怀疑了,挥手叫其他人暂时离开,把司雨拉到一边,低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司雨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眼泪忽然不可制止地掉了下来,很快便哭得哽咽难言。雷朔的眉头皱得几乎要打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她送回房间里坐下,然后默默地掩上房门出去了。雷朔走后,司雨就不哭了。她踢掉鞋子,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开始了沉思。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想什么,只觉得必须要想。她已经走进了迷宫,得赶快理清思路,找到迷宫的出口,至少找到前进的路径,可是她能找到吗?
  当天晚上雷耀没有回来,不知道到哪里过夜去了。司雨睡不着,第二天便挂上了黑眼圈。雷朔看到她这种样子,一脸心痛和愧疚——显然是为雷耀愧疚的,便提出带司雨出去散心,司雨根本不觉得他能帮自己散心,但此时也没事可干,便傻傻地跟着他。
  雷朔带司雨去了一家冰激凌店,点了一份叫“美好时光”的冰激凌。雪白的冰激凌和鲜红嫩绿的水果相互映衬,倒也秀色可餐。司雨早就过了见到冰激凌就兴高采烈的年龄,只是漫不经心地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冰激凌刚入口司雨就感到全身舒坦,吃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就像躺在鲜花丛中,吃完的时候司雨似乎听到了天空中的仙乐。
  司雨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把冰激凌吃完了。而旁边的桌子上,即使是小朋友也只吃了一半。司雨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朝雷朔吐了吐舌头。
  雷朔被逗笑了,柔声问司雨:“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司雨这才发现自己心里的淤积已不那么深重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顿时惊呆了,小小的一盘冰激凌竟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家店是我几年前发现的。哈哈,不怕你笑话。”雷朔微笑着看着司雨,目光深邃而温暖,“我到了这把年纪,还喜欢吃冰激凌。‘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以前觉得用这两句话形容人生很浅薄,年纪大了却发现真是这样。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动物。一顿好吃的美味,一件漂亮的衣服,都可以让人高兴许多。以后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来这里吃冰激凌吧!哈哈,不吃冰激凌也可以,只要能给自己找到乐趣。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而是要想办法朝外面走。人生在世,真正的困难并不多。好多困难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只要不给自己找麻烦,人生就会轻松很多。”
  司雨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雷朔说的她懂,却无法照着做。其实圣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大概就是能不能按道理去做,况且她遇到的事情太复杂、太严重,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解决的。
  雷朔察言观色,知道她的心里还有郁结,带她去钓鱼。他没有带司雨去那种现代化经营的钓鱼场,而是去了郊外的小河边。这条小河是雨水自然形成的,从山上流下来,挟裹自然的尘垢,虽然不那么清澈,但依然可以见底。因为离市区比较远,附近又没有住人的关系,还没有被怎么污染。河底的水草挺拔茁壮,鱼儿也挺精神,见到人来了,好奇地朝河岸潜进,然后又快速地溜走。
  雷朔在河边找了两块干净的大石,一块自己坐,一块司雨坐,然后便教司雨上鱼食垂竿,并告诫司雨垂钓时要全神贯注地盯着鱼钩,一旦有鱼咬钩,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提起鱼竿。
  听起来挺容易,司雨便漫不经心地下了钩,很快就走神了,让她烦恼的事情实在太多。就在她脑子里一团混乱的时候,司雨忽然感到手中的鱼竿微微一沉,赶紧提起鱼竿,却发现鱼钩上的食饵已经被鱼吃了。
  雷朔哈哈大笑起来,司雨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重新上饵下钩。这次她不敢三心二意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标浮。说来也怪,刚才很快便有鱼儿来偷食,这次却许久都没有鱼儿来咬钩。即便如此,司雨也不敢分神。这种下意识地全神贯注很快就变成自觉的心无旁骛,心头一片清明,好不宁静爽快。司雨现在知道雷朔为什么要带她来钓鱼了,原来钓鱼能让一个人的心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甚至可以暂时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司雨忽然有了一种孩子气的想法,那就是如果她的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个下午,不用再去顾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该有多好。
  雷朔全神贯注地钓着鱼,忽然感到肩上微微一沉,转头一看,发现司雨已经歪在他的肩上睡着了,睡得就像孩子一样酣甜,嘴角含着一滴晶亮的口水,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钓竿。
  雷朔慈爱而又无奈地笑了笑,把鱼竿轻轻地从司雨的手中抽走,把她抱到车上,让她在后座上继续睡,然后开车回家。为了不让她感到颠簸,他把车开得很慢、很稳,因此天黑后才到家。
  雷耀已经回来了,见司雨不在,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雷朔把司雨从自己的车里抱出来,眼睛顿时瞪得像鸡蛋一样。
  雷朔平静地和他对视,把司雨递给他。雷耀怔怔地接过,依然直着眼看他。雷朔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转身离开了,走出五步远之后,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司雨正酣睡,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异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赫然看见雷耀正在脱她的衣服,顿时坐了起来:“你做什么?!还想做那种事吗?”
  雷耀停住手,鄙夷地冷笑着说:“不想让我检查你的身体吗?”
  “检查身体?”司雨本能地抱住了身体,“我为什么要让你检查?”
  “为什么?”雷耀的眼中射出了异样的光芒,抖动着肩膀冷笑了几声,忽然大吼起来,“你别跟我装蒜!你今天跟老头子出去做什么!?你跟他做什么了?”
  “什么?”司雨呆了几秒后才醒悟“老头子”是指雷朔,又听雷耀竟然怀疑她和雷朔的关系,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他可是你的爸爸啊!”
  雷耀没有理她,瞪着她逼近一步,眼中几乎要戳出刀子来:“你今天跟他出去做了什么?!”
  “什么啊?!”司雨又惊又怒又委屈,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见我心情不好,带我出去散心而已!”
  “他为什么要带你出去散心?”雷耀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嘲讽地大声冷笑,“既然是出去散心,为什么被他抱着回来了?”
  “那是我钓鱼的时候睡着了!因为你的事,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司雨觉得自己的胸口涨得几乎要炸开了,“他是你的爸爸啊!对我来说就跟我的爸爸一样!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雷耀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说法一样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怒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公公就等于爸爸的……哈哈,如果儿媳妇都像你一样不知道避嫌,那普天下的血统恐怕都要混乱了!”
  他这话讲得很隐晦,实际上却非常难听。司雨听了之后几乎要吐出血来:“雷耀,你听听你这话,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你侮辱我倒还罢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你的爸爸?”
  雷耀没有理她,上前一步揪住司雨的领子,目光直戳到她的眼睛里:“说!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不受宠,才转而勾引老头子?!老头子没羞耻,就这么欣然接受了,对不对?!”
  司雨几乎要晕过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太过分了!”
  “哼。”雷耀轻蔑地一笑,“像你这样的女人,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司雨怔住了,倒不是因为气怔的。雷耀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重大的隐情,这个隐情是如此可怕,让她的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
  “什么叫‘我这种女人’?”司雨直着眼盯着雷耀,“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你认为我不好,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当初你说因为我具有传统美德,难道全是谎话吗?”
  雷耀的脸色剧变,就像被呛到了一样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司雨觉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瘫倒在地上。雷耀的神情告诉他,她猜中了!
  雷耀紧张地看着她,此时才真正紧张起来,简直有点儿无法自处。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又听见有人敲门。
  雷耀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又是雷朔,绷着脸问他:“怎么回事?怎么又吵成这样了?”
  雷耀脸上的肌肉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低下头挤了出去。雷朔疑惑地看了看司雨,司雨也低下头来。她的心已经沉入了黑暗的谷底,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了。
  雷朔见她这样,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也问不出什么,便又掩上门去了。在关门的刹那,无比怜悯地朝司雨看了一眼,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家都走后,司雨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此时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就那么空白,而且不管自己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她蹒跚着爬到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空掉——没有骨骼,没有肌肉,没有血液,只有薄薄的一层死皮。按理说她心里这么难受,应该是睡不着的。然而不知是因为痛苦过度没了体力,还是因为连日来疲劳太过,她竟晕晕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同样很沉,却睡得不畅快。不知过了多久,司雨睁开发涩的眼睛,发现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骨头里都透着胀痛。
  “你醒了?”雷耀微笑着走了进来。今天他的笑容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简直像初冬的太阳,和昨天那凶巴巴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司雨恍惚地坐了起来,忽然感到额头上掉下了一个东西,是一片叠好的毛巾。
  “你呀你……”雷耀走过来,轻轻把司雨按回床上,“你昨天晚上发烧了!大概是在钓鱼时受凉了,烧得很高,把我吓坏了,快躺下!”
  司雨感到一股暖流流过心田,之后却加倍地感到排斥和鄙夷。雷耀是在演戏吧,昨天他的那样子简直要把她吃了,看到她发烧会吓坏?笑话!
  雷耀服侍司雨躺下,摸了摸司雨的额头,放心地笑了笑,把毛巾放到不远处的水盆里,又出去端了一碗汤来。
  “来,张嘴。”雷耀舀了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递到司雨唇边。他的举止间饱含爱意,似乎就是一个爱司雨爱得很深的好丈夫。
  司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虽然他以前也曾刻意讨好过她,但今天的他非常不一样。他喂她喝汤的样子非常魅惑,和以前那气质内敛的样子大不相同。这证明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对她刻意地魅惑。
  司雨张口喝下了这勺汤,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红。没办法,她抵挡不了这个。再说,她现在身体不适,她也不想和他再翻脸。
  鱼汤刚入口司雨就惊呆了,这鱼汤非常鲜美,不是陈妈她们可以做出来的。
  雷耀看出了她的惊讶,高兴地笑了:“惊讶吗?这是我自己做的。”
  司雨更吃惊了。
  “哈哈,没想到你的丈夫这么会做菜吧?”雷耀笑得更魅惑了,又舀了一勺汤递到她的唇边,“这种做法也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这道汤还有个名字,叫道歉汤哦!”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和富有磁性,迷迭香一样朝司雨罩了过来:“就以这个为契机,原谅我吧?”
  司雨没有说话,张口把汤咽下去,脸色晕红,无比旖旎。然而不管她显得多忸怩,她心里还是明白的。雷耀现在依然是在演戏,和昨天的戏还是连着的,或者说是对那出戏的补救。
  “对不起。”雷耀以为司雨被感动了,赶紧趁热打铁,做出一副羞惭却又委屈的样子,这个表情非常到位,“我知道我昨天表现得太恶劣了,真的是很恶劣,我知道也许我不该给我自己找理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司雨默默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垂下眼帘。
  “我父亲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雷耀略带幽怨、又带点儿尴尬地开始了讲述,“你应该也知道,在他那一代,半途富起来之后都有个毛病,那就是背叛妻子。”
  司雨的眼帘微微地颤了颤,老实说她并不感到意外。她早就发现了雷朔和那个女人的合照,也知道雷耀恨他——否则雷耀就不会藏着那张照片了。一个人在对某个人或某种事非常仇恨的时候,总会保留一个纪念品。
  “当时我还很小。”雷耀陷入了愤懑之中,脸色灰暗无比,眼睛里却闪着寒光,就像乌云中探出了两点寒星,“妈妈怕我知道后会受到伤害,所以竭力瞒着我,自己却藏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可是我什么都知道,我爸爸第一次有外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小孩子其实是最敏锐的,自己的爸爸,对家庭的态度不一样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司雨用力咬了咬嘴唇。她可以判定,雷耀刚才说的是真的。那种情真意切的痛苦是无法假装的。司雨感到了心痛,心里也开始混乱。
  “我一直留心爸爸的举动,结果令我很是吃惊,成为他的儿子觉得很苦恼。”雷耀的语气开始变得愤怒,也在不知不觉对雷朔换了称谓,“老头子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色狼,他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比他年轻几十岁的女人他都好意思伸手,而且非常贪婪,简直像集邮票一样!”
  司雨咬住了嘴唇,雷耀说这话时的感情同样情真意切,但也不能排除他是为了方便自己圆谎,才故意抹黑自己的父亲——反正雷朔出过轨,反正雷耀恨他。把五十步描绘成百步,在雷耀看来也许没什么。当然,除了理性的因素,司雨不愿相信雷耀的话,也因为雷朔给她的印象很好。她无法轻易相信,那个对她那么慈祥的老者会是这么一个追求皮肤滥淫的人。
  雷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因为这个,看到你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我才会紧张过度,虽然我也不认为他是那种连儿媳妇都会伸手的禽兽,但怀疑还是有的……对不起,仔细想想是我太过分了,我不该胡乱怀疑,请你原谅我,好吗?”
  司雨咬着嘴唇,迟疑地点了点头。她不相信雷耀的话,如果雷耀真是因为怀疑她和雷朔的关系而发怒,他绝不会转变得这么快。因为这种误会如果找不到证明她清白的佐证,他是不会凭空打消对她的怀疑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演戏,要么是昨天和今天一起演戏,要么是今天在演戏。可是他昨天发怒的样子也不像是假装的,如果他真的怀疑她和雷朔的关系,应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是为什么?
  见司雨点头,雷耀舒心地笑了。但从他闪烁的目光中,司雨还是读出了一些许疑虑,心头顿时一沉,看来他也看出她还有疑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