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盛启刚手里拿着的文件哐当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病历单子散落一地。
  刚刚顾北北叫自己什么？外公？
  盛启刚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年龄大了，出现了幻听。
  “外公，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医，绝对不给您丢人！”顾北北再一次喊道。
  盛启刚只觉得这一声“外公”叫的让他这一辈子都值了。
  “北北，你，祁墨，你告诉她了？”盛启刚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哽咽。
  祁墨摇了摇头：“是她自己发现的。”
  这，这——
  盛启刚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顾北北，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背过了身子，悄悄的用手背抹着眼泪，再一转身，笑着道：“好孩子，你既然叫了我外公，那以后就和我回去吧，这医院咱以后都不来了，外公送你去国外留学！”
  此言一出，祁墨顿时就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反驳他的话，却被顾北北给压了下来。
  “外公，以后的事情还早着，先谈谈眼前的吧！”顾北北抿着唇道。
  出国留学意味着她要和祁墨分开，本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不长，若是她再出了国，只怕——
  “眼前，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好谈的！”盛启刚冷哼一声，没想到院长现在也成了怕事的人了，别人三言两语，他就没了个主意，医院生老病死是常事，又有谁能保证一台手术能百分之百的完成，不都是因为有了机会，才能从死神手里夺来一线生机的。
  顾北北知道他这是在赌气，瞧着桌面上虽然乱，可他却并没有将东西全都装进纸箱子里，可见他还是想要做这台手术，只不过拉不下面子去求院长。
  “外公，我来的时候听说，那位老战士要转院了，你说在军区医院都做不好的手术，他能转到哪里去治疗？”顾北北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我还听说，那老战士不怕手术失败，可江主任却告诉他，就算他不怕，医院也没人给他做！”
  “谁说的，谁说没人给他做了？”盛启刚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横眉倒竖看向外面，忽的又意识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又坐回了椅子上，悄没声息。
  顾北北隐忍着笑，起身绕过办公桌，替盛启刚捏着肩膀，柔声道：“外公，我觉得作为一名医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病人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都应该为病人争取，更别说您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您这么出色，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些闲言碎语，就弃病人于不顾，您不是这样的人！”
  盛启刚被她拿捏的哼了哼，这高帽子别人给他戴的已经够多了，吹捧的话也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孙女说的话，他爱听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去求院长，我才不去！”盛启刚瞥了一眼对面的祁墨，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顾北北的手，“行了，你好好坐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就是孙女给自己捏捏肩膀吗，这臭小子的眼神跟要剐了自己似得。
  顾北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盛启刚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铁盒子，推了推杂乱无章的桌面，将铁盒子搁在二人面前。
  “这是？”
  “你打开来看看。”盛启刚示意顾北北打开看。
  顾北北摸着那有些年代的铁盒，入手冰凉，咔嚓一声打开，入眼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而照片上的女人她再熟悉不过。
  微红的眼眶看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母亲——年轻且洋溢着幸福微笑少女时代的母亲。
  “你和遥遥长得可真相，遥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爱哭鼻子，不过都是因为我逼得。”要不是因为自己逼着她学医，盛遥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现在想想他就后悔！
  “外公，我妈在的时候也很开心，虽然她后来病了，可是她经常告诉我人要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不能老是记着不开心的事情，所以，外公也要开开心心的。”擦了擦眼泪，再抬首，顾北北笑着道。
  祁墨在一旁看着心疼，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替她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你说的没错，以后咱爷孙俩都要快快乐乐的，兴许我有生之年还能报上曾孙！”盛启刚眉眼里闪着一丝精光。
  顾北北的脸颊通红，羞答答道：“外公！”
  祁墨捏着顾北北的肩膀，嘴唇一勾：“我努力！”
  “祁大哥！”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事儿来了。
  “外公，咱们去看看那个老战士吧。”顾北北岔开话题道。
  盛启刚心里高兴了，脸上也没了刚刚愤怒，只是面子上终究过不去，但又抵抗不了顾北北的哀求，只好拉着一张脸和他们二人去了病房。
  那老战士住在私人病房里，他的家属正要给他办出院手续，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一声进，顾北北推门而入。
  偌大的病房里，白色窗帘随风飘荡着，病床上躺着一名面容憔悴的老人，老人的眼神涣散，看向窗外，说不出的寂寥。
  “外公，您和他说吧，我和祁墨在外面等您！”顾北北怕站在一旁添麻烦，所以打算和祁墨出去。
  “你们这是？”刚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病人家属，瞧着三人的背影疑惑道。
  待看到盛启刚时，却如同看到了救星，上前拉着盛启刚的手道：“活神仙，求您救救我爸，他一辈子好不容易能想想清福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啊！”
  盛启刚的医术在宣城可是无人能及的，若是他愿意出手相救，他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
  “咳咳咳！”病床上的老战士传来阵阵咳嗽声，捂着胸口道，“你起来，医生都说我这病托着也是连累你们，咱们回家吧，我也好尽快与你妈团聚。”
  “爸！”病人家属痛喊一声，明显是不愿意听那老战士的话。
  盛启刚松开那病人家属的手，来到了老战士的病床边，声音冷的吓人：“医生都将病情告诉你了，你要是答应治疗，就还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你如果不愿意治疗，要出院我也不拦着你。”
  “……”那老战士嘴角微微嗫嚅，没有说话。
  顾北北有些心急，想要上前劝一劝，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的亲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