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军依旧还是那个只顾着自己潇洒快活的凉薄之人。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冷掉。
  虾子的味道重招惹了不少蚊虫进来，李枝起身从抽屉里掏出一盘蚊香，拿了老顾的打火机点燃了。
  老式的电风扇左右摇着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劣质的蚊香味飘过来熏得顾北北有些想流泪，忽的起身看着顾建军一字一句道：“爸，我不辍学。”
  李枝拿着蚊香盘的手微微一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辍学打工有什么不好？”
  顾北北冷冷一笑，看着李枝道：“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让顾楠楠去，她的成绩还不如我，岂不是浪费爸的钱。”
  “你……”李枝被她的话噎住。
  确实，顾楠楠的成绩比不上顾北北，但谁让她是自己亲生的，不读书以后怎么会有出息。
  “爸，后妈真心狠，昨晚她还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既然打算撕破脸，她也没必要再喊她妈妈。
  “……”老顾没有说话，但拿着烟盒的手却是一顿，看向了李枝。
  李枝心里一慌，指着顾北北道：“北北啊，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啊，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家门，家里的钥匙你可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
  顾北北冷哼：“挂在脖子上又怎么样，你在家里把门一反锁，谁能进去，不信问问邻居时阿姨。”
  “你时阿姨上夜班！”李枝顺口就道，忽的又连忙改口，拉着顾建军的衣袖解释，“建军，这孩子为了读书，居然说我刻薄她，这传出去，还让我怎么做人。”
  顾北北挨着桌子站的比直，丝毫不退让半分，从前她就是太好说话，才让李枝三言两语一哄骗，就辍学了。
  顾建军抽出一支烟，拿了打火机，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
  “老顾，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她去打工，不仅可以贴补家用，还可以给你还赌债！”
  李枝这话算是说到了顾建军的心坎上。
  烟熏缭绕下，顾建军的脸似有若无，看不真切，吐了一口浓烟，“北北，为了爸爸，明天你就去打工，爸爸没用，外头欠了钱，还要供你们上学，爸爸实在是供不起，太累了，太累了！”
  前任妻子的去世，生活的重担，将眼前的男人压得喘不过气，唯有赌博能让他快意人生，忘掉一切。
  顾建军低着头，眼神有些闪躲，可心里却是轻松无比的。
  顾北北的身子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前世，她是自愿辍学为爸爸分担，可今日她才看明白，原来，她爸和李枝是一条心。
  当初她辍学，顾建军恐怕是最高兴的吧。
  看清了这一切，顾北北索性也不管了，她只要守住这个房子。
  至于人，上辈子该还的已经还了，现在是他们欠自己的。
  “爸爸，妈妈去世后您就一直不着家，我知道你和妈妈十分相爱，妈妈在世的时候就希望我能为顾家争光，若是她知道我辍学了，只怕会很伤心。”顾北北软了声音，眼角噙着的泪在这一刻滑落下来。
  听者动容，李枝的脸却更黑了。
  顾建军猛吸了一口烟，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一脸哭丧：“北北，爸爸真的无能为力，外头还欠着赌债，你妈妈死的早，也没给你留下什么，怎么读？”
  没给她留下什么？那房产证可是有她的名字。
  “爸爸，暑假我去勤工俭学，学费我自己出。”
  “那还不如去打工，趁早挣钱。”李枝在一旁凉凉道。
  “既然李阿姨这么希望我去打工，不如让楠楠和我一块，这样挣的钱还更多，爸爸，你觉得呢？”
  “好，明天你们一块儿去。”顾建军很满意这个结果。
  “不行！”李枝坚决反对，顾楠楠是她日后的指望，打工能有什么出息，“老顾，楠楠还太小，没人要她。”
  “她只比我小一个月。”
  “那也是小一岁，我说不行就不行”
  顾北北红了眼眶，放声大哭：“爸，我想我妈了，李阿姨太偏心了，楠楠不去我也不去。”
  “你敢不去，信不信我打死你！”李枝摸起门后藏着的藤条就朝着顾北北身上打。
  那藤条的滋味，顾北北尝过，也从未忘记过。
  “爸爸，李阿姨要打死我，你就忍心看着？”顾北北躲到一旁，双眸死盯着顾建军。
  顾建军依旧抽着烟，“北北，你听话。”
  “啪”的一声，那藤条抽在了胳膊上，可是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说，你还要不要读书？”李枝心里解了气，见老顾不管，那握在手里的藤条愈发紧了。
  顾北北抬头，双眸赤红，朝着李枝大吼：“我就要读，我不光要读完高中，我还要上大学。”
  好大的口气！
  闻言，李枝握着藤条的手丝毫没有犹豫，下手比之前更加重，可是这一下却被顾北北躲了过去。
  “你还敢给我躲，你站住，站住！”李枝追着顾北北在屋子里绕了一圈，随后追出了大院。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顾北北在大院里一边跑一边喊。
  李枝追在她后面，气得不行，“小兔崽子，你再乱嚎，信不信我打死你！”
  从前，顾北北挨打都是不吭声的，可今天居然敢反抗，李枝真是又气又急，可偏偏又追不上她。
  “杀人了，杀人了！”
  一声接一声的高喊，她就不信，有人会坐视不理。
  果然，楼上有几户人家已经站了出来，劝道：“李枝，你怎么打孩子，有话不能好好说？”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滚滚！”李枝拿着藤条指着楼上的人。
  “啧啧啧，都说继母心狠手辣，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就是，就是，指不定背后怎么虐待孩子的。”另一户人家也指着，可偏偏都没有下去帮忙。
  “老顾怎么也不管管，那可是他亲生的。”
  二人趴在栏杆上，看着热闹。
  “嗨，老顾现在也不成了哦！”
  顾北北离着李枝五米远，听见那些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李枝趁其不注意，上去就拿着藤条朝顾北北身上打，下手之重，连看热闹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李枝，你干什么，要打死孩子不成？”时云燕三步并做两步，不顾自家老公的拉扯，将顾北北护在身后。
  顾北北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看着时云燕宽厚的后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时阿姨，我想妈妈了。”
  孩子哭得伤心，时云燕也心疼，拉着她的手往自家屋里去，“走，去姨家。”
  “时云燕，你干什么你，别在这装什么好人，”
  时云燕就住在顾家隔壁，平日里有个什么动静，她多少能听到点，可偏偏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受了委屈，问她也不说。
  今日被她亲眼看到，她怎么可能不管。
  “李枝，以后你若是再打孩子，我就去居委会告你。”时云燕握着顾北北的手站在自家门口道。
  李枝拿着藤条，冷哼：“别以为你有亲戚在里面，我就怕了你，我管自家孩子还犯了法不成。”
  “犯不犯法我不知道，但是你虐待北北，居委会可以罚你去做义工。”
  做义工是出力没钱的事情，以李枝斤斤计较，爱财如命的性子，让她去做义工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你……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李枝心里有些怕，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老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