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是怀疑朱大勇的，他如今很得三叔的重用，但怎么说呢，他有些鲁莽。忠心耿耿，就是爱埋着头胡乱往前冲。能成事，也有坏事的时候。这几年三叔拘着，又好了一些。我去问起三年前的事，说的都是朱大勇不管不顾要冲到府里去讨说法。其实要是惹怒了姚羡农和蔡靖，不光无法将三叔抢出来，反而有可能双方矛盾尖锐到无法开解的地步。”
  是啊，闹到这一步，性格当然可以是合理的理由。可要深想，也能在脑子里过过念头：这会不会是故意的呢？
  “而刘明呢，他和云起的矛盾由来已久。他在军事方面也有长才，只都说他性子有点尖酸，大概也有些郁郁不得志吧。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眼看着青年将领一茬茬起来了，心里不忿也是有的。况且，他瞧不上的也不是只有云起，不少人都叫他挑过刺……”
  舒德音和许韧听到这里，不由相视一笑：许厚璞这苦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分明也是被为难过呀！
  还真是的，许厚璞也叫刘明瞧不上过，只觉得这是个提不起的纨绔，比起他爹许绍诚来差了能有十万八千里，日后西北军难道要交到这样的二世祖身上？那他们这一辈用生命换来的铁血军队，只怕也要变成血豆腐，随便西岐狗来宰割好了！
  “你们说，这样的人，哪怕看不上云起，也不该是和他明面上斗鸡眼暗地里狼狈为奸不是？”
  可偏偏，连许厚璞都觉得不应当怀疑到他身上来时，他却出现在蔡队长留下信息的地点……
  “那地儿也不算隐秘，只是传信息的方式特别罢了。偶尔也有西北军经过，这刘明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过一路，若不是有学兄的提醒，谁也想不到他身上去不是？”
  可铁十二牢牢记得“不光要注意和云起交好的，和他交恶的也要多加留意”，得，搭配上暗卫训练出来的直觉，就是你了！
  “现在还没有打草惊蛇，安排了人盯着呗！看他会做什么，要是能联系从前的同党，说不得还能揪出来一网打尽！”
  许厚璞也知道不容易，可这么个大头都抓住了，还怕找不到突破口么？
  “真的，德音，学兄，这次的事情，若没有你们，我这里还不知道要在一团乱麻里奔突多久呢！”
  许韧却道：“我们也是误打误撞了，谁都想不到能遇到这样的线索。与其说是我们，不如说，是那些被云起和刘明这样的将领和同袍害死的西北军们，他们的亡魂在寻找公道。”
  舒德音浑身一震，怔怔看过去，瞧着许韧的脸就不眨眼了：他这话，舒德音也曾在心里想过、相信过！
  许韧都莫名其妙，笑看了她：“呦呦看什么？”
  舒德音眼睛弯弯，碍着许厚璞还在这里，未免叫孤家寡人的三哥心生嫉妒和落寞，她忍住了，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上前将许韧抱一抱。
  “先生和我想的一样。”
  饶是如此，许厚璞也是受到了刺激，大冷天的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两株磬口梅发了好半天的呆，心绪才算缓和过来。
  被关在小院里的白琉朱和念儿却是犹如困兽。
  白琉朱是被舒德音的突然袭击整慌了，在舒德音掌握的情报面前，她连狡辩都像是主动交代线索。
  她是想争取了时间，好生理理这事，看怎么把故事编圆，好演一出冤枉。
  但连念儿都知道，舒德音老早就知道白家有鬼，可硬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又是请白琉朱帮忙租借山林，又是闹一出小公子失踪记，搭台演了这么久的戏，流动舞台从耀州搭到了首府。突然和白琉朱开诚布公，这是因为什么？还能是因为什么？
  白琉朱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脑子太乱了：“因为……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耐心继续和我虚与委蛇了？
  训练的私兵露出来了，蔡队长联络西北军露出来了，白老爷回西岐盯平宁侯府的眼线露出来了……
  白琉朱当然知道她还有最大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又有什么价值呢？老家的人不会为了她出手，她也没处递信回去……
  等等，等等，她突然抓住了一闪即逝的思绪，老家……
  她被毫无尊严地绑着，坐在暖和的地板上，艰难地思考着：舒德音也不打她，也不杀她，就将她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交情或者怜香惜玉……只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值得她图谋的东西。
  白家的财富？不不不，他们在耀州算是大户，可在京城权贵的眼里，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西北军内部的同党名单？可她并不知道，当然舒德音也并不知道她不知道。但舒德音不是说已经抓到了和蔡队长联络的人吗？顺藤摸瓜难道找不出余下的人？
  除非……除非舒德音是诈她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抓到和蔡队长联络的人，所以想以她为突破口！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舒德音猜想到老家身上，想利用她威胁老家？
  她必须要见舒德音，她也要试探一下，看舒德音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舒德音便来了，一听白琉朱拐弯抹角说起西北军内部名单，舒德音觉得白小姐确实聪明，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对手——也就是自己的智商。
  “白小姐，云起投敌叛国是多久前的事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三年了，你们被迫蛰伏低调三年了。你们从未和西北军内部的同党联络，是害怕暴露呢，还是联络不上？”
  白琉朱张张嘴，舒德音已然笑了：“只怕是后者吧？只怕这次你们联络，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对方会不会回应，你们心里压根就没底。既然如此，我若是还以为你这里有张名单，那只能说明我的侥幸心理太严重了，得治治病了。”
  白琉朱心底骇然，眼前的小丫头比她小了好几岁，寻常表现出来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如今站在她面前，却叫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