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愚蠢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6      字数:2042
  舒德音摇头,觉得许韧有点天真的样子:“那是做不到的。”
  “那你觉得孩子做私生子便可以接受吗?”
  “自然不是啊!我已经想好了,若是有小娃娃了,我就给他/她造一个来历……”
  这真是许韧听舒德音说过最愚蠢的话了!可他竟然没有觉得舒德音的愚蠢让他看轻,反而很为她心酸。
  他搂了搂她,决定告诉她最残酷的事实:“呦呦,我们不会有小娃娃的,至少这一路上不会有。”
  “啊,为什么?”
  他就低下头,在她耳边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操作,才能够在她肚子里放一个小娃娃。
  这一夜,许韧始终都难以入眠:当然不是激动。
  当他顺着舒德音这难得的“愚蠢”逆流而上时,他懂得她更多了些: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她已经被家族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她没有选择,她的姐姐在红袖招挣扎,或许在为了复仇和洗冤受尽凌辱;她的姑姑陪伴在舒家最大的仇家身边,或许在爱与恨的两个极端自我拉扯和沉浮;她的祖母和堂弟身在罪籍,于最荒僻野蛮的罪村流放,老的老,幼的幼……
  她觉得自己是过得最轻松的了,这样的日子简直叫她有负罪感。所以她觉得自己是最有责任要把家族的复兴承担起责任来的,哪怕只有十分能力,她要尽到百分、千分的努力。
  日复一日对自己的高压,她也是累的吧?小小的姑娘不允许自己逃避责任,所以把意识投射到一个所谓的“小娃娃”身上,由那个小娃娃来替她,把什么家族、责任、使命、仇恨,一切都抛到脑后,只自自在在做一个自己。
  呦呦,我不能给你这样一个“小娃娃”,我多盼望你有一天自己来做这个小娃娃。
  白琉朱就发现了,这许韧第二天对舒德音更见“宠爱”,简单是把人家当个易碎的雪娃娃,生怕风吹得大些,都将她给吹跑了。
  白琉朱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原因:眼看着要到许厚璞的地盘了,世上有哪个未婚夫陪着未婚妻来见前夫的?定然也是忧心自己被抛到脑后吧?
  舒德音却有些失落,她也知道自个儿过于离经叛道了些。要小娃娃的想法又可笑又自私,可她就是想啊!
  她带着这些许失落,都没心思套白琉朱的话了,呆呆靠在车窗边胡思乱想着:唉,礼教啊,宗法啊,纲常啊,人要遵循到什么程度才最合适呢?圣人说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寻常人要想随心所欲是否就要处处掣肘呢?男女成婚前不能过多接触,那如何知道婚后能相处和睦呢?莫非就是怕他们弄出小娃娃来?
  白琉朱一直探究看着她,眼见着她脸上神色变换,拍拍她的手:“眼看着就到首府了,妹妹莫太忧心,你那……小公子的叔叔定然有法子的。”
  舒德音被她硬生生从哲学思考里拉了出来,这才恍惚记起来,是哦!我这戏还没演完呢!也不能把人家晾着呀。
  她将戏精请上身,勉强笑了笑:“白姐姐来过吗?”
  “自然的,姐姐虽然是耀州的土包子,可这西北首府怎么都来过几回。从前我未婚夫在的时候,我还来看过他……”
  和一个人交过心之后,再收住倾诉的欲望就真的难了。两个人叽叽咕咕的,端的是再好不过的闺中密友一般。
  舒德音听她说起和未婚夫的情意,眼圈也跟着红了:“姐姐,我真是羡慕你。”
  “你羡慕我做什么?你有个体贴的未婚夫,为你鞍前马后任意驱策。而我……”
  舒德音赶紧赔罪,连声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一个人付出了感情,又能得到全盘的回应,两人心意相通,他甚至愿意为了你……这是多么难得的。不像我……”
  她说着有些黯然,白琉朱自然追问,要为她开解一二。她便遮遮掩掩的,只说昨夜同许韧吵架了,她想要个极好的东西,可他不肯答应。
  “……姐姐你不知道,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长辈都疼我得紧,再没有叫我心愿落空的道理。你知道么?我祖父呀,在我小时候,最喜把我抱在身边,手把手教我习字。我彼时最淘气了,总闹着不爱读书上进。我祖父也不骂我,他牵着我的手,偷偷带我出府去,满京城闲逛,看别人是怎么讨生活的。他同我说,不管怎么过都是一生,我当然可以不读书,可要过的就是不读书人的日子了……”
  她满脸沉湎于过往的怀恋,把舒万里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说得像个引人步入的旧梦,白琉朱竟然听住了,眼里有着神往和渴望。
  “姐姐,你祖父也这样吗?”
  白琉朱还在舒德音编织的氛围里,有些失意地摇头:“我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他总在书房里,我也怕他,从来不敢去拜见他……”
  拜见?这是在说祖父呢,还是在说主公?或许,二者皆是?
  舒德音知道她不可能说得太多,摸摸她的手表示同情,转而说起了舒恭之:“我爹爹同祖父却又不同,祖父平素严肃端方,可到了孙辈面前,又最没有架子,从来耐心和我们玩笑;可爹爹要做个严复,总拿着戒尺叫我写功课,有一次……”
  她说着,笑眯眯的眼睛审视着白琉朱,白琉朱有些嫉妒,有些困惑,有些失意,眼里还不时闪过厉色。
  舒德音眯了眯眼睛:“姐姐,你家里祖父严厉,想必父亲却是亲和的?”
  白琉朱嘴角抽了抽,那是掩饰不住的鄙薄神色,甚至有些仇恨在里头:“是吧。”
  几乎是本能地,舒德音立马换了个说法:“我瞧着姐姐在家里自在得很,有个那般大的花房,在耀州乃至西北只怕都是头一份。想吃什么便吃,想出门做客拔腿走就是了,你爹爹,”舒德音将重心放在“爹爹”二字上,“对你极纵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