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柔弱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6      字数:2059
  舒德音拧身躲开了他的手,笑道:“不急,我有几件行李放在后院,你陪我先去拿了成吗?”
  有什么不成的?大汉乐呵呵的,脚步打飘便跟着舒德音去了。
  一踏进后院,西北军的唱歌声、划拳声、说笑声骤然一停,只有木柴的噼啪声清晰可吻。满院子的人停下所有动作,齐刷刷看过来。
  大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发出警告——浑身的汗毛直竖,心脏都紧了紧。
  或许是他的坏比聪慧要多,他没有急着去分辨危险感从何而来,而是又向舒德音靠了靠。
  “你的东西放在哪?我们赶紧拿了走吧。”
  舒德音转身,脚下打着拍子,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眼神里带了几分危险和冷冽。
  “成啊!”
  说完她转向许寻峪,朝着身边的大汉摆摆头示意,刚才的镇定都没有了,只剩下明晃晃的柔弱。
  “峪儿啊,这个人对我不怀好意,可吓死姑姑了!”
  许寻峪瞬间炸了,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扯住舒德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挡在姑姑面前竖起了尖利的刺,盯着大汉仿佛一头嗜血的小狼。
  大汉愣了愣,下意识退了几步。可还有些不甘心,眼睛就没从舒德音身上离开过:“姑娘,这……”
  都不用舒德音或是许寻峪发话,西北军齐齐站起来,乌压压的就像从地底里射出来的暗箭。
  大汉慌不择路跑了。
  舒德音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拉着许寻峪回到篝火旁坐下,求生欲极为强烈地夸赞起烤全羊的香气。
  西北军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外人看不出来,可他们知道,小队长和两阿都默默消失在人群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北大汉,只怕要完。
  许寻峪也顾不得自己的情绪了,亲自去给舒德音端了碗羊杂汤,又请大厨卸了条羊腿,连盘子带匕首放在自个儿膝上。
  他小手抓着匕首将羊腿切成片,他自己却是不吃,只给舒德音一个人吃。
  舒德音乖乖吃了好多片,表示已经够了,许寻峪才罢手。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舒德音:“达叔叔怎么没来?”
  其实刚听掌柜的说许韧不在客栈时,她还有个很促狭的念头,想瞒着许寻峪。等热闹过了,烤全羊都吃完了,许寻峪也以为这招将许韧馋得够呛的时候,再同他说:峪儿呐峪儿,你这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人家许先生压根就不在客栈里呐。
  可这会儿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吃人家的嘴短。许寻峪小小的孩子捧着羊腿伺候她吃,她心里实在一片柔软、一片酸楚。
  她便将清清澈澈的眼神看向许寻峪,轻声道:“达叔叔同许先生出去了。”
  许寻峪愣了愣,竟没有懊恼。而是倾身过来,将舒德音虚虚抱了抱。
  “姑姑,你是不是很失望?”
  这回轮到舒德音发愣了,她想了想,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是的,没能看见他,我很失望。”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当然不是达明志。许寻峪咬了咬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觉得,明明他都不让姑姑和许先生好了,姑姑却这样,实在叫他受到了背叛呢?
  这么想着,舒德音便摸摸他的头,轻声在他耳边道:“峪儿,姑姑给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刚才姑姑遇到那个坏蛋的时候,有一瞬间真的好害怕。好担心会遇到在黎州那样的事情。可是我马上就不害怕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寻峪摇头。
  “是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姑姑知道我的峪儿就在下边儿,只要我喊一声,你马上就能像从天而降一样来救我。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许寻峪又摇摇头,声音别提有多低落了:“如果要救,也是西北军的叔叔们救你,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
  舒德音便将这团小小的、低气压的奶娃儿搂了搂。
  “谁说的?刚才不就是你第一个来将姑姑挡在身后的吗?况且姑姑又并不需要你来拳打脚踢把坏人赶走,只要知道我的峪儿在这里,我的心就很安定了。”
  但是许寻峪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却不能跟姑姑把内心的感受都说清楚。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跟姑姑相对无言,原来人有心事的时候这般煎熬啊。
  舒德音撑着下巴,看着西北军快快活活地喝酒吃肉唱歌。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扑哧一笑。
  许寻峪纠结地看过来,舒德音便乐呵呵讲给他听。
  “峪儿,你知道吗?我初见你三叔的时候,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倒不是说他惯爱胡作非为,但不务正业、跳脱不羁实在能说得上的。
  “他是二房的独子,他母亲生怕他有一点闪失,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是个二世祖罢了。
  “可后来呀,你祖祖在西北出了事情,你三叔受了极大的触动,竟有些幡然醒悟。那时候起,他便立志要上西北了。
  “可真正要来的时候,在家里收拾了许久。你大姑姑呀、他身边的丫头呀,变着法子给他收拾行李,唯恐他到了西北有哪里不周到的。
  “谁知道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你祖祖二话不说便把他丢上马车。当真是什么行李都不带,便被丢到这西北的风沙军营中。不过三年,,他已经是个气宇轩昂的西北小将了。”
  许厚璞大概从未想到自己也能成为许家后辈的榜样,可至少此刻许寻峪的眼睛里尽是神往之色。
  舒德音说这些倒不是刻意说来开解许寻峪心结的,她突然想到了,也便说了。
  只是不经意转头,就见从大堂通往后院的门边站了个人,眼神似乎有些迷茫。舒德音却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近视,看不清这边的情形罢了。
  她扭头问许寻峪:“姑姑能过去同他说几句话吗?”
  许寻峪也看到了许韧,这回他没有强硬反对,而是默了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