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这头无心插柳，倒好似摸到了西北军的一点隐患尾巴。
  许韧那头有心栽花，纵使对方也有些准备，倒也压根不会落到“花不发”的境地。
  许寻峪回来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显见得是兴奋的。见着了舒德音，便要上前来说热闹和精彩。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许韧整出来的局面呀！他本来就想离间了姑姑和许韧，好叫姑姑重新嫁回了定远侯府。若是叫姑姑知道许先生有多厉害，万一姑姑情根深种拔不出来了，那可不是糟了？
  他便忍着，不说不说我不说，我才不要做许先生哄骗姑姑芳心的助攻！
  舒德音哪里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呀，还上赶着问他呢：“如何？西岐骗子可吃到了教训？”
  许寻峪看她一眼，有点不情不愿的：“吃到了。”
  舒德音也很兴奋呀！她虽然没有参与此事，可也关心走向的好么！
  “怎么吃到的？快快快，告诉姑姑每一个细节！”
  许寻峪没精打采地，有点难受，有点想哭！可姑姑的眼睛都在发光，姑姑表情写满了期待，姑姑搓着小手手，已经迫不及待要知道更多啦！
  他能因为生许先生的气就让这样的姑姑失望吗？不能；他可以因着想叫姑姑少喜欢些许先生，就把许先生的厉害高明说得缺斤短两吗？有必要，但不可以！
  许寻峪：我太难了！
  被私心和良知的两难折磨得眼泪婆娑的许寻峪，努力振奋起精神，充当了一个莫得感情的说书先生：为了姑姑，我什么都能做！
  舒·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德音：那，崽崽，姑姑爱你？
  其实说起来都是阳谋，也并没有太多的起承转合。买卖双方都知道这是个局，就看是谁的手段更高。许韧和他的四个合作伙伴商定的计谋，也无非是在契约上做文章，留下些类似于假一赔十的漏洞。
  别一凛那头骗到达明志不也是钻了契约的漏洞吗？说起来，西岐人的弯弯绕绕再也赶不上大晋人的，学了些鸡毛蒜皮就来一招鲜吃遍天，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于是双方在契约上扯皮不下十几个回合，我盼着你做假，你盼着我眼瞎。许韧在中间四两拨千斤的，总算是把这个买卖谈成了。
  接下来就该达成交易了吧？许韧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那吴爷。
  “这是宗大买卖，契约可要拿到州府去备案？吴爷是州府指定的中人，此事就劳烦您去张罗了。”
  吴爷都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州府指定的中人呀！”
  许韧都惊呆了，反应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问他们：“那谁是官府指定的中人？是佘爷吗？”
  佘子义是知州的亲家不假，但他不是州府指定的代理人呀！
  “等等，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桩买卖是背着官府私底下进行的吗？”
  大家伙面面相觑，难道不该是这样吗？他身边有个达明志，达明志从前做买卖不都是这个路数？
  许韧连连摇头，已经有点慌了：“达兄同我介绍时说吴爷是耀州有名的中人，我以为……达兄，你怎么不同我说明白？”
  达明志讪讪的，和四位合伙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谁要去知会官府，白白从荷包里往外掏钱呢？大伙儿都是这么干的，没道理他反而要提醒了许韧，做这个冤大头呀！
  许韧认为自己都要被面前这帮子人给害死了：他掺和这档子事，打的本来就是民族大义的旗号。为了给大晋人张目找西岐人的麻烦，到头来却绕开了大晋的官府，违反了边市做买卖的规章制度？？
  这，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呀！
  四个合伙人都围上来劝，告诉他这在边市是极为寻常的，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便是找了官府来做中人，他们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不过就是白白让官府捞一笔钱罢了。
  许韧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思路：官府做中间人是为了提供保障的。交易当然是买卖双方的事情，可出了纰漏，官府却可以从中做仲裁。
  况且这偌大的边市要经营起来，官府难道不需要投入精力吗？总不能商人只沾官府开办边市的光，却不肯从中做丝毫的贡献。咱们大晋商人难道也要和西岐人一样目光短浅，只顾一己私利吗？
  他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说得合伙人们牙都倒了，先前看他是个没什么心计的热血青年，他们便想着可以从中沾点便宜。如今才知道热血青年更容易坏事呀！
  无论他们怎么说，许韧坚持这事儿必须得到官府去报备。
  大家苦口婆心地劝呀！求呀！摆事实讲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倔强的许先生一门心思只想走正道。
  合伙人们没办法了，话里话外都用上了威胁。
  热血青年哪怕这个呀！他竟然是个一意孤行的路数，合伙人们都围上来不肯叫他走！
  “我……我就是见不得西北的土地上有不法之事，可不是为了帮助他！”
  这是出动了西北军小队给许韧保驾护航的许寻峪，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姑姑做出解释——和许韧有矛盾是一回事，可许韧做的这件事确实是对西北大有益处呀！
  唉，要在顾全大局的同时，保有一点自我的爱憎分明，我太难了！
  这件事在舒德音看来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许韧绕这么远，不过是为了有个正当的立场插手边市的规则制定。现在大局已经成了，合伙人如何同别一凛还有许韧再掰扯，也不用再费什么心神。
  许寻峪更关心姑姑今日出去办的事：“姑姑，可将山林租到手了？”
  “不曾，他们出尔反尔，这件事怕是难办。”
  许寻峪急了：“姑姑，这会不会是许先生影响的？他今天不是同知州的亲家闹不和吗？说不定人家怀恨在心，就去坏了你租赁山林的事。”
  可他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但时间对不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