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舒德音便也要出门，她还没找到合适的生意呢！
  许寻峪忙碌得很，小短腿哒哒地，给姑姑找来了大披风，找来了手炉，再找来了小鹿皮靴子。
  “外头可冷了，姑姑要穿得厚实些，才能抵御这刺骨的严寒呢！”
  舒德音揉揉他的脸蛋已经在为了未来忧心不已。
  “我峪儿日后若是找了媳妇儿，还能对姑姑这般好么？”
  “能的！要一直对姑姑好！比对媳妇儿还好！”
  舒德音得意得嘴都笑歪了，许韧在旁边内心毫无波动看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谁家要有女儿嫁与峪儿，只怕要哭死了。”
  舒德音顿时嘚瑟不起来了，良心使她忍痛开口：“峪儿呐，你以后先对媳妇儿好，若是有余力，偶尔对姑姑稍微好一些些，姑姑已经很满足了。”
  许韧要同达明志等人去找别一凛看马，许寻峪只怂恿着舒德音一道去：“姑姑，你要用达叔叔，何不就弄个马场呢？正好是达叔叔熟悉的行当。”
  这个思路是不错，但舒德音对马场并不感冒，原因无它：经营马场，意味着要把大批的银钱压在里头，而她的织布作坊和农具租赁，都是压钱的营生。一旦用急用了，根本就腾挪不出足够的活钱来。
  许寻峪便懂了：“姑姑做生意，也是要相互打个配合的。方式不灵活来钱慢的，要和流动性强来钱快的搭配，攻守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对头！”
  她照旧去了市场，今儿去看，就不再是抱着挑剔这市场乱象的心情。更多的，是仔细琢磨，这桩生意我可能做？那桩生意盈利的诀窍是什么？
  其实西北苦寒之地，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只是有许多运输过来实在不便，有些是利润空间实在太小。
  这世间当真不缺什么钻营之人，寻常能想到的，早有嗅觉灵敏的商人开拓过了。
  两阿跟在后头转了半天，阿司便叹气：“说是钱好挣，其实当真要想破了脑袋都不一定有好的路子。怪不得许先生露了口风出来，就有人趋之若鹜。”
  实在是，钱难挣屎难吃，冤大头难得啊！
  舒德音也笑，眼神不经意往个地儿落了一眼，便定住了：那头，正有几名衣着华贵的西岐人在同商家谈着买卖，看他们倨傲的神情，来历应当不凡。
  “那是西岐王庭的人。”
  西岐各部族和王庭的人所用的衣着、器物上，一般都有特殊的图腾，在彰显身份地位的同时，也是归属感的表现。从前西岐使团到京城来的时候，舒德音见过王庭的属官，认得出他们的图腾。
  她状似无意地走过去，在旁边听了听，原来是要购置大批的胡椒，想和商家要个合适的价钱。
  舒德音想了想，左右看看，对面正好有个食肆，她便走进去，要了个二楼的雅间。
  小二来伺候的时候，她正指挥着两阿将窗子稍微打开一条缝，走走里头的味道。
  店小二忙过来阻止：“小姐，可使不得，这般开条缝，风灌进来就更凶猛了。吹不得一会儿就要头痛的。”
  舒德音愣了愣，忙叫阿司关了窗，“咦”了一声：“下面怎么有西岐王庭的人？他们竟要大张旗鼓来耀州采买么？”
  这事在耀州倒算不得什么稀罕，那店小二便笑道：“正是！咱们大晋地大物博，什么东西没有呢？西岐王庭哪怕有钱，其实想吃点稀罕的菜色，都不一定有。您瞧见的是在买胡椒吧？这东西辛辣得很，驱寒可用得上。不管是做牛羊肉汤，还是做饼子，加点胡椒粉进去，打两个喷嚏，全身都舒爽了。西岐人以前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这些年慢慢离不开胡椒了，多少钱都舍得买呢！只是这玩意儿不易得，送到西岐王庭去的，价格高得离谱。以前西岐人傻，被宰得多了，索性派了人到咱这儿采买……”
  这店小二还是个有见识的，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表里都点到了。
  舒德音多看了他两眼：“小哥知道的真多。”
  店小二脸上有些赧然：“嗨，都是来这儿的客官有见识，我跟着伺候，听得多了，借着人家的话来充高明呢！”
  舒德音就更高看了他一分，示意阿司在桌上多放了个银锭：“那你同我说说，这西岐王庭的属官到耀州来，最常采买的还有什么？可有人同他们长期做买卖？”
  那店小二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赏银呢！他本也是个外向的，见着眼前的小姐客客气气的，自然知无不言。
  所以说，市井里也有能人呢！至少这店小二每日在食肆里伺候人，凭着机灵和活泼掌握的这些风向，耀州官府里负责管理市场的官员都未必知道。
  舒德音听了许多“情报”，舒舒服服吃了店小二推荐的招牌烤羊排，最后走的时候，问他：“你可有兴趣做点旁的营生？”
  那店小二愣住了，不过一息，人已经跪下去磕了个头：“愿听小姐差遣。”
  得，这也是个见杆子就能往上爬的人。舒德音喜欢这样的人，有上进心不是坏事，能看得出机会并紧紧抓住了就更是本事。
  舒德音只是瞧上了这个店小二的机灵可造，结果，对方却给她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她是让店小二先等等，也同家里人商量一二，她这边确定了要用人，便来寻他。
  结果，当天晚上，许韧带着许寻峪回来，双方正要说说一天的收获呢，那店小二竟寻上门来，说他家里祖父知道他遇了贵人，叫他给贵人送点心意来。
  舒德音扶额，简单对他们解释了一句：“遇到个不错的小子，想收了给达大哥跑腿来着。”
  说着请那店小二来了，对方笑得亲热，手里抱着个框子，上面罩着一层草毡子。
  “二小姐，我……我在食肆里跑堂好些年了，家里人本来以为我就是这么大的出息了。我今儿回去同祖父说了，说二小姐竟是要我给您跑腿。祖父说，甭管事情成不成，您能瞧中我，已经是家里祖坟上冒青烟了。”
  舒德音并没有说自己是谁，可还要说吗？总归是有钱的人。看起来比食肆的东家可体面气派得多。
  店小二家里都是聪明人，他赶着回家商量了，都说干了！大不了不成就再找个地方跑堂嘛！这不，巴巴来给未来的东家送温暖了。
  他放下框子，揭开草毡子，大伙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框子里，是好几颗水灵灵的叶子菜！
  这干旱的、酷寒的大西北，店小二也不是出身好的，想来负担不起温室暖房，他的菜，如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