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冲击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3      字数:2179
  知州这段时间神经也差不多要绷断了。
  本来嘛,他在黎州的地界上,靠着姚家这条地头蛇,借着他们几百年经营出来的声望和威势,与其说是来牧养一方百姓的,不如说是来镀金养老的。
  在任的这些年,他和姚家给彼此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颇有些落到了法外之地的错觉。
  舒德音一行人的到来把世外桃源的错觉打碎了,他的黑历史和把柄太多,无可选择地站到姚家的身后。
  可到底是敌人太强大还是友军太无用呢?捏在手里的蚂蚁叫人逃出生天,姚家人当土皇帝久了,把脑子当坏了——他们到这时候了还相信事情尽在掌控。
  知州却不可能有这样的乐观积极:但凡他们寄出去只言片语,对他一个小小的知州来说,都可能酿成灭顶的风暴。
  姚六爷讥讽他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说他:“便是定远侯的家眷又如何?现在定远侯已经告老没落了,陛下还巴不得把他撸下来呢!又有何惧?再说了,定远侯好好儿的在京城,他家里的承重孙会跟着个西席先生和少年男女满世界乱晃?到底有几分可信你难道心里没数?”
  知州就不和他多说了,所谓的“西席先生”真的是西席吗?谁家的西席先生能有那样的气度风范长相?
  再说了,几方对峙的时候,那群人带的护卫是个什么阵仗,姚六爷这样的土鳖雾里看花,他却是懂得的——寻常人家就是千金白骨,也得不来一个半个这样的人物。
  所以他遣人去京城打探消息,所以他装死不再理会姚六爷的动静,所以他听到下人连滚带爬跑进来报告噩耗的时候,心里竟升腾起了一丝希望。
  “大人,大人!有人冲击州府!”
  却说阿司赶着马车不要命地往州府的方向来,姚家的追兵在后面缀着,越往前越觉得这方向不太对劲啊!
  “他们是慌不择路还是怎么的?怎么往州府去了?”
  “不要理,追上了再说!再叫他们跑掉了,我们也等着提头向六爷请罪吧!”
  “他们就一辆马车,这样追不成,看我的!”
  就有个轻身功夫好些的,瞄到了路过的一辆马车,纵了过去,随手将车夫掀下去,手起刀落就将车马分离,并不理会失控的车厢砸倒了一片路边的摊子,紧接着就纵身上了马,一骑绝尘追过去了。
  阿司赶马车的技术再好,这车上载了这许多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他!
  阿停眼见着对方逼近,拧身就要跳车下去,许韧摇摇头:“有包过。”
  阿停急死了,包过在哪里呢?追兵的大刀扬起来了,眼看着要砍刀车厢上了,阿停觉得不能指望着别人啊!她必须……
  她正咬咬牙,要枉顾了许韧的吩咐钻出去和对方短兵相接,就眼睁睁看着不知从什么方向掠过一片影子,直直打在追兵的脑袋上,追兵没有任何反应,径直往旁边栽倒——那是就地取材的一片青瓦。
  “阿司!再快一点儿!”
  许韧喝道,马哀鸣一声,往前挣命地纵去,缀在后面那匹背上轻了的马快不过一息,就被接踵而至的瓦片撞断了腿。
  万老太太被刺激得啊,捂着胸口连连念佛。
  阿停都不由擦了擦满额头的冷汗,到底觉得许韧太过冒险了:“许先生,若是包过被绊住了脚没赶上来呢?”
  许韧摇摇头:“他赶上了,我知道。”
  这玄妙的“我知道”,吸引得舒德音黑黝黝的眼神看过来了。
  许韧不由默了默,总觉得小姑娘好似又在不受控制地脑补些什么了不得的。
  他在横冲直撞的马车厢中,还去拧拧小姑娘水豆腐似的脸。
  “不许瞎想,晚点告诉你缘由。”
  舒德音抿抿嘴:谁瞎想了呀!我才没有呢!我早就知道这种脑补不太对的。
  前面挥舞着鞭子肩负了全车人希望的阿司:眼看着命都要没了,还有闲心撒狗粮,这个世界彻底崩坏了!我好累!我想踢翻这碗狗粮!
  万大成和万老太太:难道富贵人家逃命的画风都和咱们市井小民如此迥异吗?
  唉,古今中外的人物里,能把逃命整得像是约会春游的,大概也就许韧一个了:我的小姑娘虽然说不怕,可我连后怕都不想她有啊!
  就这样看似优哉游哉,实则紧张万分地,马车朝着州府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姚家的追兵,也知道这回再不能有丝毫的闪失,靠着训练有素的双腿,竟然并没有落后太多。
  远远看到州府的大门,阿司大声报给舒德音:“二公子,大门是关着的!”
  许韧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厢壁:“唔,闯进去吧。”
  万老太太和万大成吓死了:“恩人,这冲击州府……是死罪啊!”
  可难道要礼貌地等在这里,好生请守门衙役进去回禀,再叫人好生地请进去?
  不可能的,这样的话,知州怕是能纠结死,哪怕不敢再掺和这起浑水,他也可以把他们丢在外头随他们去死啊!
  可冲击起州府来,知州就没有时间考虑了:这才是真正的生死抉择呢!
  知州脚下打着绊冲出来的时候,阿停和包过已经和姚家的人斗得难解难分;而阿司制住了州府的守门衙役,夺来一根粗苯的棒子,正朝着州府大门发起“猛烈攻击”呢!
  要是铁七和铁十二在这儿,非要嗤之以鼻不可——这算什么冲击啊!关好了大门理都不用理的。
  可知州和这黎州的衙役哪里懂啊!安逸惯了,怂惯了,风吹草动都要先找个金钟罩铁布衫保命的。
  知州果然屁滚尿流跑过来,看向眼前改换了相貌的许韧:“你,你……”
  许韧微微一笑,站直了,把自己的声音放出来,看向知州的眼神是不容错认的那种。
  “知州,别来无恙,你可还认得我吗?”
  知州心里发着颤:“你……你是?”
  身后是生死相搏的现场,短兵相接的动静声声在耳。面前是与追兵同流合污的贪官污吏,随时能变脸化身饿狼。
  而许韧就站在那里,化妆后平平无奇的脸上是不动如山的自矜和笃定。
  “上回在客栈中匆匆一面,请恕某不曾坦然相告。某并非定远侯府上小公子的西席,某也姓许,世居京郊雨过山云集书院……”
  知州眼前一黑:雨过山,云集书院,姓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