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过看神经病一样看她，总之就是不太待见又不敢得罪的样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开车帘，紧接着是许韧那张犹带了惺忪睡意的脸。
  他不解地看着舒德音落荒而逃的背影，问包过：“她怎么了？”
  包过没好气地看了许韧一眼：“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被少爷您的睡颜迷住了，丢了魂了。”
  舒德音：！包过难道是会读心吗？可怕！可以说过分可怕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许韧伸了个懒腰，一节纤长的腰身在阳光下自由舒展着。
  舒德音远远用余光扫到了，心里又是一阵扑通乱跳：不成啊不成啊，这要一路同行下去，我怕是要完！要犯罪！要失去自我！更要失去节（zhen）操（cao）！
  舒德音就在许韧走过来的时候，劈头盖脸道：“先生，已经到通州了，你这就要雇船南行了吧？学生在这里就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她自说自话完毕，胡乱行了个礼，拉着许寻峪就走，把个许韧晾在原地。要不是靠许寻峪分神，她怕是就要忍不住回头，去偷看一下许韧的反应了。
  包过走过来，很是替许韧不忿：“少爷，你瞧，人家根本就不想和你同行。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先生，被自个儿的学生嫌弃得跟臭狗……”
  他在许韧的死亡凝视下，艰难地把个“屎”字吞回肚子里：“……少爷，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你的……”
  许韧叹了口气：“包过啊，我记得，你其实很想娶媳妇的。”
  包过寒毛都竖起来了：“那……那又怎么了呢？”
  “可这么多年，你也没混上个媳妇，自己想过原因不曾呢？”
  包过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寻常女子驾驭不了的美男子！”
  许韧：“……保持这个想法！守住了你的骄傲和尊严！”
  包过重重点头：我是不会将就哒！
  铁七和铁十二从他们主仆身边过，听到这番对话，都不由笑了。
  铁七使个眼神：看，那有个傻子，比你七哥我智商还低呢！
  铁十二回了一个挑眉：看到了看到了，运气也没你好，摊上个坑死人不偿命的主子。
  清河已经定好了客栈的房间，吃食就在大堂里。
  舒德音正在细心地问许寻峪要吃什么，就见许韧一路走了进来，在她隔壁桌坐下了。
  舒德音脑子都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自己胡乱和许寻峪说了什么，许寻峪噗嗤一声笑了。
  “姑姑，那个不能吃的！”
  “啊？我刚才说了什么？”
  赵雁瞥了许韧一眼，无奈地对舒德音解释道：“你刚才问峪儿，要不要吃客船。”
  舒德音那叫一个懊恼，她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许韧怎么不去租客船，却要到这里来耽搁时间，要知道再晚一点，南行的客船可就要没了。
  她实在心里静不下来，索性拧身问那许韧：“先生雇好客船了吗？”
  许韧端起杯子慢慢吃了一杯茶，生生叫舒德音眼睁睁等着。等得连许寻峪都看过来了，他才好整以暇地放下杯子。
  “我为何要雇客船？”
  “先生不是要出门游历？难道不是南行？却要北上？”
  许韧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知。什么都做好了计划有什么意思？我就随着性子，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吧。”
  舒德音暗暗咬咬牙，总觉得他的潜台词其实是：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吧。
  但她没有证据，她不能胡乱猜测啊！大路这么宽，她难道还要不许许韧走了？没那么霸道啊！
  一时她就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要徒劳地把许韧推开的舒德音，是多么的傻，又多么的讨厌啊！她都觉得自己因为不知所措，都有些无理取闹了。
  她静静坐着，随赵雁和许寻峪低声说着话，胡思乱想着，等到眼前蒙下一片阴影，她懵懵懂懂醒过神来，才发现赵雁和许寻峪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韧在她对面坐下了：“赵小姐陪峪儿更衣去了。”
  舒德音轻轻“嗯”了一声，手胡乱拨弄着桌上的一个茶杯，眼皮子垂着，也不去看许韧。
  “讨厌我了吗？”许韧突然就低低问她。
  舒德音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睛看他，他看过来的眼神专注，而且认真。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他的作为，憎恶了他。
  舒德音有些软弱地低了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先生，你会让我混乱的。”
  这回轮到许韧失神了，他怔怔看着舒德音那一头可爱的秀发，心里翻涌过无数的念头，没一个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情之一事，便是天纵英才的许韧，也没有游刃有余的权利。
  会后悔冲动地提亲表白，使得她远远逃开吗？
  不后悔的，停留在原地，他们永远都只是师生。而跨出了那一步，至少还有别的可能。
  可舒德音害怕的就是“别的可能”。
  她下午在客栈里乔装打扮了，扮作了少年公子，赵雁便做了她的“阿姐”。两人走出客栈时，男的英俊，女的娇美，端的一对金童玉女。
  她们一路在码头上走，不光去问铺子营生，还要问哪样物事好卖，哪种货物难得，税几何，人工几何……
  这些问话却有技巧在里头，因着直通通去问了，人家只当你是衙门里出来的探子，盯着他微薄的利润。
  这事连舒德音都没有掌握好技巧，只能叫人际关系大师波心出面。
  波心和波光为了在外方便，也喜爱效仿舒德音，做男子扮相。和别人互叫一声“大叔”、“小哥”，转瞬间就能叫人同她交心。
  走了半日，连赵雁都不觉得累，只觉得眼睛好似一下叫人打开了，原来日常路过却从未在意过的市井里头，有另一个广阔的世界。
  她就着夕阳的晚照，站在码头边静静看着一方被残红染得波光潋滟的水面，良久良久，谁都不来打扰她，不来催促她。
  这一个下午，舒德音并没有看到许韧。只有客栈里那一架熟悉的马车，显示他并没有离开。
  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到了半夜，阿司和阿西悄无声息地叫醒了许韧主仆以外的所有人，收拾行李，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