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韧回了云集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许山长。
  许山长还没来得及问他头脸是怎么回事呢，他已经跪下了。
  “父亲，儿子想要娶妻。”
  许山长还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听到许韧说这句话，如今突如其来的，还真有点刺激。
  “怎么……”
  “儿子行事不周，因着心心念念都是舒家的二小姐，不顾世人眼光，擅自拜访于她。她虽是光风霁月，也未曾有半点体察到儿子的爱慕之心。然而……”
  他咬了咬牙，恨不得将自己打一顿。
  “……许家的二太太误会了我与她的来往，只当我们……只怕此事会误了她的名声，还请父亲允许，儿子想明媒正娶，还她一个清白。”
  许山长放下了毛笔，神色变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韧重重磕了一个头。
  “求父亲成全。”
  许山长“唔”了一声，道：“我以为，你向来自行其是，不娶也好，娶也好，都不需要求我应允。”
  “儿子心悦于她，只想叫她一世快活，再无半点烦忧。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她小小年纪便寄人篱下，顶了个已婚妇人的名头，没一日有过自在。”
  许山长便懂了，他来求父母许可，为的是叫那个女子不被人看轻，也不遭人诟病；要叫人都好生迎着她，好生待她。
  懂了，便没有话说了：“急吗？”
  “十万火急。”
  许山长就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崭新的册子出来：“我这便写了你的庚帖，你去同你母亲说，请她备礼；叫包过备好了马车，一会儿我们就上燕王府，请你姑父亲自出面保媒。”
  许韧麻利地爬了起来，脚不沾地去寻山长夫人了。
  老燕王夫妇骤然得了这个请托，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燕王妃看了许韧许久，总觉得这事怎么这般玄妙呢。
  “韧儿，我记得从前给你牵线过某家的姑娘。那时你信誓旦旦地说，书院里出来的姑娘，都同你有师生之谊，你便是一世不娶，也不能对学生……”
  许韧老着一张脸皮，只觉得脸都要叫亲生的姑母打肿了。
  “……那时年少无知，过分猖狂了，”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师生情分于这婚事有碍，我愿意这便从书院里出来，褪去了这身夫子袍。”
  在座的四位长辈面面相觑：许家书香世家，许韧虽然如今身在云鹿，但日后必定是要接掌云集的。他也一直把教化育人当做一生的事业，哪怕不如他的人科举高中，风风光光跨马游街，他也不曾艳羡过。
  许山长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决心我们都知晓了，你不必再多说了。师生什么的，也不过是过往的联系。如今德音是老古的弟子，你又算得上什么先生！”
  唉，好一个大儒，为了儿子一波三折的亲事，说出这样的话来，脸都没有红上半点。
  山长夫人还如在云雾之中，到了这处都不太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
  “儿子，你是真的……打算娶亲？就是，要娶回家来生儿育女、相伴一生的那种？”
  许韧：“……是的，我心悦于她，只想要她做我的妻子。若她愿意为我生儿育女，那自然再好不过；若她不愿，一切都由她。”
  山长夫人噎了噎，一时不知道是要欢喜好，还是要悲伤好：她一直以为儿子的爱好比较……咳咳，剑走偏锋。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他娶妻生子呢！
  可现在呢，他倒是愿意娶妻了，可听听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的。这是在给他们打预防呢，万一这舒德音不想生也好，不能生也好，横竖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都要由着的。
  山长夫人疑心她这是梦入什么神仙话本现场。
  她伸出手来，想叫许山长掐她一把：“……我该不是太盼着儿子成家，把儿子梦成了话本子的主人公吧？”
  许山长那叫一个心累：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般不靠谱呢？
  他把夫人的手臂压了下来，暗搓搓用衣袖掩着，轻轻拧了她一把：真实不？
  “既然韧儿已经定了心事，我们夫妇也没有异议，便请姐姐、姐夫帮忙走一趟。事急从权，今日便上门提亲，将事情定下吧？”
  老燕王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实在是，实在是……妙啊！他早知道这个妻侄爱看热闹，偏生舒德音擅长制造热闹，这两个妖孽要是强强联合，京城的热闹，只怕要更热闹了！
  “成，我这就去找小许说去！”
  这叫一个得意忘形啊！明知道定远侯还期盼着要把舒德音留在许家呢，转眼间倒能做了自家的侄媳妇，妥妥的抢亲节奏啊！
  许韧目光闪了闪：“如今德音虽然名义上是定远侯爷的外孙女，正经议亲的话，只怕还是要同德音的义父母去商议。”
  呵呵，他难道不知道定远侯的心事？那时候定远侯忽悠古先生的时候，许韧就在一边，对定远侯的心理摸得透透的。去找定远侯提亲，这不是上赶着找拒亲吗？
  长辈听着言之有理，老燕王夫妇再没有耽搁，径直出府了。
  舒德音哪里知道许韧当机立断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她所想的法子，也不过是把许韧的身份掩了，京城这么大，儿郎那许多，二太太怎么知道她逮住的是哪个？
  再说了，她就没准备着要和二太太当堂对证：已经不是你的儿媳妇了，谁耐烦和你掰扯些有的没的？
  她在意的，也不过就是许玥这个人证罢了。许玥做出了选择，摆出了不认识许韧的姿态，二太太也就是强弩之末。
  她往宫里递了话，连夜求见了舒皇后，一句话：“姑姑，有人污我舒家名声，闯我宅院，骂我，还要打我。您管是不管！”
  舒皇后怎么说？我不管，你自己折腾去？人家能挑拨离间妖言惑众。
  “……对我这般欺辱，就是对姑姑您不敬；对您不敬，岂不是没把将您捧在手心的姑父放在眼里？”
  洪元帝在一旁听了，哼了一声：“强词夺理！”声音里却没有什么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