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头发凌乱，不以为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说是魂飞魄散也不为过：只见许玥坐倒在地上，死死地捂住了小腹。她的表情痛苦不堪，她的裙摆下方，缓缓地，流出了一滩赤红的鲜血。
  “玥儿！”
  舒德音的狂怒叫这鲜血一冲，瞬间压成了恐惧，她几乎是手足并用，将自己从许韧的怀里撕扯出来，踉踉跄跄扑了过去。
  “大姐姐！”
  她是和二太太同时扑到许玥身边，二太太只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舒德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心地扶住了许玥。
  “大姐姐，你……”
  许玥完全没了力气，只靠在舒德音身上，颤抖的手抬起来，看着掌上的一片血红。
  “我的孩子，我的……”
  她突然就要从舒德音身上挣扎起来，可哪里有力气，只是如一只待宰的天鹅般，脖子扯出一个绝望的弧度，冲口而出是一声哀鸣。
  “啊……”
  舒德音的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大声对一干丫头婆子喊：“找大夫来！找大夫来！”
  许韧已经叫人去找了，这会儿他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生平再没有像是这般头脑空白过。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二太太。
  她跟着跪下来，野蛮地扯着舒德音的手臂，要把她拉开。
  “贱蹄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别碰玥儿，你走开！你……”
  许玥艰难地抬起手，一颤一颤地，一点点向二太太伸过去。她全身都在发抖，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一串串重重砸在舒德音手上。
  二太太没把舒德音扯开，手先被许玥拉住了。
  她心里也是一痛，反手要握住许玥的手，却看见，许玥徒劳无功地，死死拉住了她的衣袖，可所有的力气，都是要把她的手……从舒德音身上扯开。
  二太太怔怔地，手跟着许玥的微弱的力气离开了舒德音，下一瞬间，许玥募地一推，哪怕一丝力气也无，也是个把二太太的手甩开的姿势。
  二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许玥，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玥儿……”
  舒德音却是在电光火石间懂了，她爬了起来，弯腰抱起了一团纸样的许玥，抬腿就往内院走。
  二太太追了几步，骂道：“舒德音，你想干什么！”
  舒德音定住脚，回头看了二太太半眼，那目光，便是看街边的秽物，也没有这没有一半的冷漠，更没有一半的鄙夷。
  “阿停，把二太太和她的狗腿子们都绑了，送到官府里去。问问他们，有人擅闯民宅，该当如何处置！”
  二太太尖叫起来：“你敢！”
  阿停也有些犹豫：二太太满嘴的抓奸，这要是传出去。
  舒德音头也不回往里头走：“照我说的做！”
  我做的事情，我承担得起后果。可二太太你，可承担得起后果么？
  二太太眼见着阿停和一干护卫杀神样过来，大喊道：“玥儿！玥儿！”
  舒德音还照管许玥，她的话，舒德音一定听的。
  舒德音低头看去，许玥捂着肚腹，眼睛紧紧闭着，唯有里头的眼珠子间或转动着，眼睫毛微微颤动。
  舒德音冷冷一笑，脚步不停，径自往内院去了。
  “舒德音，你敢！你的名声传出去，不想要了吗？我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垫背！舒德音……玥儿，娘不能进官府的，要进去，什么脸面都没了，你和小三……”
  一块布条塞进嘴里，她再如何嚣张，也骂不出半个字来了。
  许韧想得周到，吩咐的时候派出去了三拨人，一拨人就近找合用的大夫，一拨人去找惯常给许玥请脉的大夫，还有一拨人直接去了燕王府，借了府里供养的圣手。
  易云深一脚浅一脚赶来时，许玥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了，舒德音守在她床边，满脸都是憔悴。
  易云看到这个场景，险些也要委顿在地了。
  “四妹妹，玥儿她……”
  舒德音如何同他开口说许玥的情形，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舒德音从房里退了出来，也是险些走不动路。清河扶着她，一步步往外走时，许韧就站在去路上，担心地看着她。
  她走了过去，用尽了力气，才没有伸手去触碰他脸上和脖颈上的伤痕。
  “怎么不去上药？”出口的话里，也有丝丝哽咽。
  “一会儿就去。你……还好吗？”
  舒德音苦笑：“不好的是大姐姐，是你，我……我哪有什么不好呢？”
  “你心里，还好吗？”
  现在心里最不好过的人，还真说不上是谁。是失了孩子的许玥夫妇，还是被送去了官府颜面尽失的二太太，或者是眼看着二太太作死、明白许厚璞和舒德音之间再没了可能的定远侯。
  世子夫人得了消息之后也是要疯了：堂堂许家的女眷出了这么个丑闻，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家里的小姐们都已经嫁出去了，婚事上受的连累有限。
  她去问定远侯要如何的时候，定远侯想也没想：“该如何便如何，自己做的事情，都要承担后果和付出代价。”
  世子夫人沉默地退下了，三夫人又急急凑上来问。
  “侯爷怎么说？”
  世子夫人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坐下，继续看她的账本。
  三夫人先还以为她被迫要去管二太太的事情，心里烦闷，不愿意出去丢这个人。
  可再一看，不是这么回事啊。
  “侯爷是……”三夫人扬起眉，都要掩不住一点笑意来，“不愿意管二嫂了吗？”
  世子夫人瞥她一眼，合上了账本：“我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三夫人出了绘春苑，越想越可乐，她站了许久，倒是叫人备马车，往官府去了。
  按理说官府实在管不过来这些民事纠纷，可舒德音是纳税的大户，在衙门里也有些人脉交情，阿停亲自把人绑过去，总要做个样子，当真把二太太收监了。
  二太太进了黑暗、腌臜的监牢时，那个气焰还高涨着呢。
  “你们快把我放出去！我是定远侯府的二太太！”
  狱卒们笑得前仰后合的：真要是这么尊贵的身份，谁会把你送来？再说了，听说舒二小姐以前就是定远侯府二房的媳妇，这是要多疯魔，才能把前婆婆丢进牢里来？
  “你们放不放？我告诉你们，等我出去了，我叫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我……”
  说得口水都干了，谁都不理会她。
  刘妈妈还想来扶住她，叫她闭嘴，好节省一点精力呢。
  她把刘妈妈一推，大声道：“舒德音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告诉你们，舒德音马上要完了！她和人私通，被我捉奸捉双……”
  三夫人叫人小心地引到这监牢里，兜头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