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玥又被十万火急地叫回了娘家。
  她还以为是二太太出了什么事情，急出了一身的汗，可进了水云居，二太太迎面就是一句。
  “舒德音那小蹄子，是不是同小顺王爷合伙开了浮生一梦？”
  许玥愣了一愣，走得急了，肚子有些不适。只将满心的焦虑卸了，慢慢坐到玫瑰椅上平复乱跳的心脏。
  “你倒是说啊！我瞧着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有什么只一味偏着外人，倒将我做一个傻子样瞒着骗着！那舒德音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连这样的事情都替她掩了？”
  许玥一口茶就喝不下去了：“娘，这是什么说头？她……她做什么生意，和谁做生意，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王三舅母瞪大眼睛：“玥儿，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如何没有关系？只说三年前，你三舅舅为食谱那事闹的，你要是说出来舒德音在里头的作用，你三舅舅也不至于……”
  许玥觉得王三舅母才是不知所谓：“那时我为了此事，不顾……不顾脸面上门求了她几次。可她并没有松口，告诉了你们，又能有什么不同？你们是杀上门去，还是跪到她门上去求情？”
  王三舅母噎了噎：“至少我们知道是亲戚之间的牵扯，总有办法可想。”
  许玥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舒德音又哪里会把王家人当亲戚？不然的话，她最后也不至于直接找王府出面，将那事办得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娘几个争论半天，都对彼此寒了心。
  二太太对许玥冷笑道：“我一向知道，你是个清高的孩子。娘无论为你谋划什么，你都当我是要害你。当日我盼着你进宫，以后再不受人欺凌。可你梗着脖子，将好生生的机会，硬是要丢了。
  “如今可怎么样呢？连许家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女，都一步登天做了王妃娘娘。你干看着，以后也只有给人家行礼下拜的份。这便罢了，我只劝自己，个人有个人的运道。
  “可你同许瑷多年长大的情分，你偏生也要清高，不去同人家处好了关系交际。舒德音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倒是乖觉，早早抱好了许瑷的大腿，还连上了小顺王爷，同人家合伙做起了生意。以后多少的好处，都是她扒拉去的，如何轮到你和姑爷，如何轮到小三？”
  许玥听她细细数来，自己都要糊涂了：她原来这般不堪吗？永远都不识相，都在做错的选择、做的事。为了顺从二太太，她把舒德音的友谊丢了，把自己的爱情丢了，把自己的底线也丢了。
  怎么到头来，二太太只觉得她不够好，事事不如她心意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怎样，我也管不得那许多，自有姑爷来教导你。但小三，我再也不会像放任你一般了！
  “你把自己的清高收起来，以后就好好和许瑷往来着，也好好同舒德音走动。她今非昔比，宫里有舒皇后，宫外头有小顺王爷和老燕王妃，连你祖父那里，也被她哄得团团转。
  “以她的手段，倒勉强能帮得上小三。你叫她放明白些，只要她在外头检点着些，不要再闹出些不好的说法来。我再考虑考虑，许她再进我们二房的门，也不是不行。”
  那夜，许玥食不下咽，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易云回来，先着急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浅草忙道：“并没有的。今日回了定远侯府，想必是路上劳动了，有些困倦。”
  易云这才稍微放了些心，连饭都不吃了，先去沐浴，换上了家居服，干干净净的，才小心地撩开床幔上了床榻。
  这时节还有些暑气，床幔虽然是用了上好的纱做的，到底有些气闷。许玥面对着墙壁躺了，只留了一道纤瘦的曲线。
  易云轻轻靠上去，听着她许玥浅浅的呼吸，过了许久，才缓缓伸手过去，覆上了她的小腹。
  “今日儿子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
  许玥的呼吸顿了顿，再继续时，缓慢了一些。
  她也不是装睡，就是没什么力气去回应易云，从身体到灵魂，都累得不行的样子，张口说句话，都可能要耗费好大的心力。
  “岳母还好吗？听闻身子是好了些，还是要多出来走动。我们成亲以来，岳母还未来过家里，你精神好些的时候，请岳母来住上几日，和祖母说说话，你觉得如何呢？”
  好半响，许玥才浅浅“嗯”了一声，到底是哪日请二太太来家，她却没有接着计划了。
  “我今日倒遇上了一桩趣事儿，城东……”
  “我累了，想歇会儿。”
  易云打了半天腹稿的趣闻，又叫他咽回了肚里。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每天都在发生，易云却从来没有习惯过。
  他对许玥也算得上一见钟情，那样美好的女孩子，他原本不以为可以落到他的天地里来。等到婚事真的定时，他喜得要叩谢漫天神佛，感激他们的眷顾。
  可慢慢他知道了，许玥不是和他一般欢喜，不是和他一样，对这段姻缘、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她从嫁过来那一日，或者未出嫁之前，就好似已经熬干了生命。留给他的，就是一个黯淡的躯壳。
  可他还是想焐热她，想点亮她，想叫她重新活起来，发芽，开花。
  许玥是很尽妻子本分的。易云要早起去衙门，她都要一同起身，帮着整理衣物，陪着吃几口早点。
  易云心疼她劳累，每每不许她起身，她都只是一笑，该坚持的还是坚持：不是想这样做，而是做妻子的，应当这样做。
  “……等你哪日有空，我们去顺王府里，拜访一回三妹妹好吗？”
  今日许玥伺候着他吃完，在他出门之前，轻声问他。
  易云对许玥的心事一向敏感，此时听着，她的话平铺直叙的，倒有几分呆板气，并不似心甘情愿要去妹妹家里做客的模样。
  他平白就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脸：“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同三妹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