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变心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1      字数:3143
  舒德音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许韧特特到古先生书房里来寻她,当着古先生的面,递给了她一本小册子。
  “喏,适龄的有为少年们,你挑几个,我给你探探口风。”
  递册子的手安稳如山,瞪着舒德音的眼凶狠如狼:你要是敢接,你要是敢翻开看,你要是……
  舒德音的危险雷达自动关闭了,惊喜地接过来,津津有味看起来,还时不时惊呼一声:“啊,这位公子……”
  许韧咬了牙,瞥了旁边钻研数学的古先生一眼,淡淡一笑。
  “古先生福气了,等舒……德音成了亲,就有个好儿郎一并来孝顺您。您一定很满意吧?”
  古先生哼了几声,其实全没有认真听他在说什么。
  许韧磨了磨牙齿,再接再厉:“到时成亲生子,又要伺候公婆,又要照管夫婿和孩子,整日柴米油盐的,也不知还有没有时间继续钻研数学……”
  舒德音研究册子的手开始颤抖,她如临大敌看了古先生一眼,发现先生正静静抬起头,正一脸茫然看着她。
  “成亲?生子?这是什么意思?”
  许韧的白牙一闪一闪:“古先生不知道吗?您的弟子如今可是恨嫁得很呢!”
  古先生的内心是崩溃的:说好了我们都只爱数学,你半路上去爱小郎君!你变心了!
  这回轮到舒德音咬牙切齿了:“许先生,你这是在……搞事情啊!”
  许韧满脸的无辜:“啊,你恨嫁这事,原来不能叫古先生知晓么?”
  师生二人隔空交换了一个满是刀光剑影的眼神,舒德音觉得事有蹊跷,她不是傻子,许韧突然冒出来在她的亲事上搞风搞雨,事出反常必为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韧:“许先生,你为何突然这么关心我的亲事?关心我恨不恨嫁?”
  许韧吓了一跳,被她一双锐利的大眼睛盯着,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心跳如鼓,他无所适从,他想要落荒而逃,他想要死死盯着她把话说完,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神色,究竟是厌恶还是喜悦,是懊恼还是羞怯。
  “你不会是……不会是……”
  舒德音一句话含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的模样。她的脸一点点红了,水润的面皮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粉色的雾。
  许韧目瞪口呆看着她,含羞带怯的她,难为情却没有抗拒和逃避的她,原来她知道了自己的情意,是这个反应,原来……
  舒德音偷眼看看古先生,避过了先生的耳目,将许韧拉到了一边,凑到他耳边来,呼吸轻轻拂到他颈侧。
  “先生,不会是……王妃娘娘为我看中的郎君,是你的……心上人吧?”
  许韧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耳边那一点温热的气息上头,脑子里被蒙上了轻纱,一时间看不清、听不清、想不清,人是在一个朦胧的幻梦中,轻飘飘的,好半天落不得地。
  好不容易心一点点飘回来了,脑海里慢慢响起她的声音,“郎君”,“心上人”,都是他想从她嘴里听到的。
  只是,只是这语序……好像有点不对的样子!
  他募地睁眼,闪电般的眼神扫向舒德音,舒德音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一跃,离了他老远,随时随地防着他暴起伤人。
  这还不算,她慌张地捂住嘴,脸上写满了“我到底说了什么我失言了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先生你能不能当我什么都没说”……
  许韧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舒德音更慌了,扑到门口,一溜烟就跑了,跑了,了……
  许韧瞪着书房门口,慢慢将视线移到浑身僵硬的清河身上。
  清河挤出满脸的假笑,一点点往门口挪:“许先生,奴婢……告退……”
  许韧一定是失去理智了,他竟然想上去和清河辩解一番:你们家小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是她想的那样,你替我去说清楚啊!
  清河何时见过许韧这副表情,也是把沉稳都抛却了。光见许韧的脚尖动了动,她就将裙摆一提,撒丫子跟着跑了,跑了,了……
  许韧有点虚无,又有点虚脱,慢慢转回身,就对上了古先生怀疑的视线。
  “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怎么把她吓跑了?”
  今天的许韧,还是那个在爱情面前面目全非的许韧。
  许韧一直就没找到好机会和舒德音澄清她那个致命的误会,但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他可以捂着良心对老燕王妃交差了。
  “把合适的儿郎都列了册子给她了,她要是有看中的,自然会来同我说。”
  所以您老人家就不要操这个心,别在里头添乱了。
  他也能暂时把心里的忧虑放下来,专心去筹划和许山长商议的大事。
  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就到了半年节,也是舒德音的十五岁生辰。过了这日,她就正式迈入“少女”的行列了。
  她还自嘲了一番:“怎么人家十五岁,还从没有议过亲的,我却是和离过的妇人了?这人生经历,可真是丰富呢!”
  说这话的时候,是去官府里交税款:她如今立了女户,家里又行商,自然要自己交税的。每每一大笔钱从手里流出去,都心疼得呲牙咧嘴的——交给朝廷造福百姓她不心疼,可一想到要落到刘乘歆的掌中,她就很肉痛了。
  谁知道刘乘歆那个奸佞之臣会拿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做什么呢?
  徐掌珠和许厚璞的礼物竟是同一日送到的,舒德音先打开了徐掌珠的信封,入目就是两个字“安好”。
  徐掌珠这几年在西岐的动静,舒德音多少知道一些,确实如她梦想的那般,借着西岐王的支持,在王庭上下进行中原的文化教育。
  只是西岐情况特殊,真的要推广下去,其实阻挠重重,舒德音私心里想着,徐掌珠一定遇到了许多的委屈和艰难。
  但她从来不说,不管是寄到哪处的信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果然,这次她说的也都是些挑拣出来的趣事儿:她已学会了给母马分娩啦,在射箭会上赢了公主啦,驯服了一匹野马啦……
  林林总总,絮絮叨叨的,仿佛两个人还对坐着八卦一般。
  许厚璞的信就简洁得多,贺了她的生辰,说了几句西北军的近况,便没了。他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也越发内敛了。
  舒德音将他们的信都读了两遍,这才去看礼物,两个人也是有趣,有志一同的简单粗暴:都是皮毛和宝石,这玩意儿关外多些,送到京城来却是稀罕物。
  那两个人都知道舒德音虽然赚钱,实在也烧钱,因此都是能换钱的东西。
  舒德音哪里舍得拿着他们的心意去换钱,都叫清河好生收到库房里,和他们历年来寄的东西收在一起。
  及笄那日,她起了个大早,照旧先要去练会儿功夫,出透了一身的汗,再回来浸在浴桶里,端的神清气爽。
  今儿是她的大日子,清河特特给她在水里洒了花瓣,务必要叫她美美的、香香的,以最好的姿态亮相才好。
  舒德音拈起一片花瓣,笑得不行:“唉,我家清河姐姐要是能够,怕也要给我换张脸才好。”
  清河摇头否认:“怎会,我眼里二小姐是最好看的。”
  舒德音又是噗嗤一笑,虽然知道她无脑吹,心里也高兴着呢。唉,哪个少女不在意容貌呢?她这几年长开了,从前那点小女孩的娇俏也淡了,英气倒是更盛了,竟有一点点剑眉星目的意思,天下第一好看的哥儿这个位置,好似更加牢固了。
  这头还在洗着,许绍诤已经大步迈了进来:“好了没?”
  舒德音忙从浴桶里出来,围上了布巾。
  “干娘,才洗过,这就换衣梳妆。”
  许绍诤难得来了兴致,把她按坐在镜前的圆凳上,为她一点点擦干了头发。
  “过了今日,也是大姑娘啦,我从前还想着你承欢膝下几年,好时光总是过得快。”
  舒德音轻轻倚靠在她肩上:“我如今还能承欢膝下啊!”
  许绍诤冷嗤一声:“那便留在京城,不去走那劳什子千里路?”
  舒德音吐吐舌头,不说话了,安静如鸡地任许绍诤隔着布巾揉搓她又密又厚的长发。
  许绍诤又是一声轻嗤:“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你到底是为自己活的,我也不是自私的人,便为了母女天伦,要将你困在京城里。”
  她说着,恍惚了一瞬,摇摇头:“你比我勇敢得多。我很高兴。”
  曹妈妈亲自盯着,给做了三套衣裳,第一身是月白色的常服,招待客人的时候穿着;一身是火红的礼服,及笄仪式时换上,最后一身是鹅黄的轻便家居服,仪式结束了便穿它来拜谢宾客。
  舒德音守了几年的孝,浅色的衣裳穿惯了,乍一看那火红的服饰,愣了一愣。
  “那不是嫁衣吗?”
  倒惹得婆子丫头们都笑破了肚皮,科普了一大通,才看出里头的区别来。曹妈妈就叹息:“二小姐关心的事情太多,寻常女儿家最在意的衣裳首饰,她却没有研究了。”
  舒德音简直懵了:自己身边有那许多的丫头管衣食住行,她自然懒得费心了。怎么还为了这个,惹得曹妈妈心酸叹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