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旁的合作对象，他当时就能闹上门去。可这食肆，里头掺杂了许厚璞和许玥的股份。就舒德音和许家这关系，他怎么好擅自做主呢？
  舒德音摇头道：“不必顾忌我。在商言商，该如何便如何好了。”
  安玖柯低头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成。那我这就着手去办。”
  舒德音想了想，又道：“若是王家人实在拎不清，你便想着法子给许家大小姐捎个信去。三哥不在京里，王家的人实在不好乱来的。”
  等和安玖柯分别了，许瑷就轻声道：“王家的舅舅们，实在不够惜福。”
  这个食肆是满京城里数得着的好饭馆，王家舅舅们平白得了股份，只要不肆意挥霍，在京城的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许厚璞本就是个重感情的人，以后再有什么好处，难道还会亏待舅家吗？
  眼皮子浅的，总是要为了丁点的眼前利益，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安玖柯上门找的是王家大舅舅，他矢口否认了：“不可能！我们双方签过契的，我们也不是那不要脸面的人家，如何就毁了契约？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
  安玖柯心里有了些数，笑道：“那正好。我也是疑心他们仿了咱们的方子。不若请三位掌柜的去那家坐坐，议议应对之法？”
  他对余下两位舅舅说的是请他们吃饭。两个人自然客客气气跟着去了。
  等到了那家酒楼门口，王家三舅舅的神色就不对了，东张西望的，脚步也迈不开了。
  “这家……这家没什么好吃的。我知道还有一家，做的鱼别提多鲜了。我带你们去，我……我来请客！”
  安玖柯这回是真的确认食方是被卖了，还是眼前的王三舅舅经手的。他心内喟叹，笑道：“今日来，不光是吃饭，主要是有一桩要命的事，要来此处证实一番。”
  王三舅舅更慌张了，说话都打磕巴：“什么……什么要命的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可不要……不要吓唬人啊！”
  王大舅舅和王二舅舅就是再傻，也知道里头不对了。
  王大舅舅喝道：“老三！你干什么了！”
  王三舅舅眼珠子滴溜溜转，正在冥思苦想脱身之法呢。
  “我没干……什么啊！怎么就怀疑上我了！这安大爷还没说是什么事呢！”说不定就不是他干的那桩呢？
  安玖柯这会儿是真正的皮笑肉不笑：“有事咱们不要在这里说，进去慢慢吃，慢慢说。”
  王三舅舅还想溜呢，被安玖柯一把拉住了：“王老弟，走！”
  拖着进了雅间，点了一桌子菜，王家里最精明的王二舅舅脸色刷地变了。他简直是哆嗦着：“这……这些菜色……”
  联想到安玖柯和王三舅舅方才的表现，他已经把链条串完整了。
  王三舅舅虽然如坐针毡，还是要执着地装相下去。他提起筷子，像模像样地尝了一口，眼睛瞪得老大。
  “咦……这味道……”
  一边演着，一边还要偷偷摸摸观察着旁人的表情，安玖柯都替他累得慌。
  安玖柯起身道：“我今日要说的，便是此事了。虽说菜色并没有只有一家做得别家做不得的说法。可这方子，实在不是家家一样的。这里的菜色和做法同食肆别无二致，我疑心他们是偷了食肆的方子。是报官还是私了，索性今日就和这里的东家谈谈。”
  他说着要往门口走，王三舅舅忙叫住了：“哎哎，安大爷，你这么说……实在有点武断了嘛，”他已经找好了借口，话就说得顺溜了，“食肆里客似云来，也没有拦着这酒楼的大厨不叫进去不是？说不得人家就禀赋好，能尝出里头的配方火候来呢！”
  “那这样的大厨，我安某人更要见一见了。说不定还能高价，替我们东家收揽了他。”
  王三舅舅张口结舌的，一时没了言语。
  安玖柯作势又往外走，王二舅舅忙过来拦住了。
  “安大爷，有话咱们先好好说。闹到外头去，实在……”
  安玖柯冷笑道：“事情怎么样，都不是傻子。王三爷，”他沉下脸来，并没有兴趣和王三舅舅绕弯子，“你我两家契纸立得分明，食方只供给我家。若是供给了别家，你们是要赔偿我损失的。”
  王三舅舅还想狡辩呢，王大舅舅气得哆嗦，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三舅舅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大哥：“你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外人打我！”
  安玖柯都气笑了：“我可不背这个锅，你大哥打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王三舅舅想扑过来打安玖柯：都是你挑唆的。
  王二舅舅也想打他，可现在打起来根本不解决问题。他拉着安玖柯坐下来。
  “安大爷，这事是我和大哥疏忽了，我们没想到老三他……你说吧，这事你想怎么办，我们再没有二话的。”
  安玖柯冷笑一声：“那你们告诉我，这事能怎么了局？方子已经流出去了，你说要收回来，不叫这家酒楼里用，人家能听？你管得住？”
  还真是这样，这事，真不是说解决能解决的。
  王三舅舅还恨恨地嘟囔呢：“我就算卖了，也没卖错！人家东家好歹还花了一大笔钱买呢，这安大爷花什么了？到我们手里有一个子儿了？”
  安玖柯简直要没话说：他当着王家三个舅舅的面，也是把买食方的钱给了许厚璞的。只是许厚璞觉着这本来就是舒德音的方子，出了门又硬是要还给安玖柯。
  可明面上，安玖柯是一分钱没少花啊！
  王大舅舅恨不得把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打死了：“安大爷如何没有花钱？那一叠的银票，你难道没有看见？”
  “那也没到我们手上啊，”王三舅舅现在找回了心理优势，端的是理直气壮，“我们分到什么了？”
  他倒是以为把食方卖出去有利可图呢！谁知道呢，钱都叫许厚璞捏了去，三个舅舅眼睁睁看着，一分钱都没有分到手里。
  王二舅舅也气得哆嗦：“你只问自己分到什么了，你又出了什么了？你月月分干股红利，你在里头投了一分钱进去？”
  “我在里头管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京城里的行情，寻常人家请掌柜的，再怎么都有一两成的干股，我就得了一成！一成！我有家有口的，以后孩子们嫁娶，我难道要一穷二白叫人看不上吗？”
  安玖柯把这场闹剧说给了舒德音听，她不由冷笑：“斗米恩升米仇。”
  二太太心心念念补贴着自己的娘家，她只怕再也想不到，人家只觉得她儿子在奴役了亲舅舅呢！
  “这事，王家的舅舅们负不起责任的，他们也只能求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了，”可凭什么呢，王三舅舅这样的人品心思，舒德音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惯着他，“你只和许大小姐说吧。”
  许玥却是从王二舅舅那里先得了信，她也是气得要呕出血来：安玖柯是谁的人，她是有数的。如今安玖柯要把这事闹开了，背后想必也是舒德音的意思。
  如何就这般不争气呢？偏要犯到人家手里去！
  她实在做不来恭敬地样子，只冷着脸问王二舅舅：“二舅舅想要我如何呢？难道要我去求……求那安爷？”
  王二舅舅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段时日也在京城打听明白了，那安玖柯说起来，竟和定远侯府有些七拐八绕的转折亲。
  “……若是请了家里的三小姐出来说项……”
  许玥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二舅舅，您可知道府里的三妹妹，是小顺王爷亲自上门来提亲的？她未来就是王妃娘娘，可您是要她为了几张方子，替我们去求人吗？”
  王二舅舅卡壳了，倒是有心说一句：既然是未来的王妃娘娘，只怕也不用求人，说得一声，她那位安家舅父难道有不应的？
  可他到底要脸，这句话就咽回去了。只忧心忡忡道：“现下，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办……”
  许玥沉默了半响，最后也只能问一句：“契约里怎么说的？”
  王二舅舅简直想痛哭一场：“说……若是有任一方将食方私下转让或转卖，要五倍赔偿损失。”
  五倍！许玥眼前一黑，她一个从没有和黄白之物打过交道的人，也知道里头的可怕。
  她只能带了一丝丝的侥幸，问道：“当时是卖了多少两银？”
  “八……八百两。”
  许玥握着桌角的手一紧，八百两的价银，赔偿起来就是四千两！
  你别看舅老爷给舒德音添妆，连不入账的私房钱都有一万两，便当做四千两是很小的数目。
  不是的，舅老爷出手阔绰，是因为他在南边儿，做的是不可说的生意。光看他养了那么多侍卫就知道了，刀口上舔血的勾当，钱来得快，命没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