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管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1      字数:3079
  舒德音站不住了,叫阿停把轮椅推过来坐了。这中间脑子迅速转动着,总觉得不会是自己设祠堂一事。
  她就没把哀荣收起来,道:“我这头求了姑姑,才迎回了父祖的牌位。形容狼狈的,还真有点不好去见姑姑。小李公公可知道,这为的是什么事情呢?”
  李五斤一脸的为难,好似天人交战了半天,才俯身轻声在舒德音耳边道:“阿布满出了新招数,想要娶二小姐……”
  这小小的一声,便如炸雷般在舒德音耳边响起,除了她和阿停,无一人听得分明。
  她心乱如麻,手下意识捏紧了轮椅把手:“小李公公是同我玩笑吗?”
  李五斤点头哈腰的,笑脸也挤不出来了,只剩了苦脸。
  “二小姐,奴才哪里敢戏耍您呢?皇后娘娘还不是要剥了奴才的皮?这事儿真真的,奴才的干爹都惊住了,特特叫奴才出来跑这一趟。”
  舒德音惶然的目光对上了赵雁担忧的眼神,心强自定了定:“小李公公,烦请您去前堂稍坐,德音换身衣裳就来。”
  再对了舒灼华和赵雁,她就微微笑道:“无妨,姑姑那头有事要寻我问一问。我去一趟便是。”
  舒灼华皱眉:“你有事莫瞒着我,我虽没有能为,给你出点主意还是能的。”
  舒德音只是摇头:“无妨,我回来了要是有事,再去寻姐姐吧。”
  赵雁也是着急,道:“有什么难为的事,你说来大伙儿一块想想,我也可回去求求祖父。”
  舒德音只糊弄了他们,转过身来,眼中尽是厉色:洪元帝,我不过设了个祠堂,你便要痛下杀手了么?你这样谨慎,未必能把江山坐得稳固啊!
  小李公公是直接将她带去见了洪元帝,她从轮椅里撑着起身,给洪元帝行了个大礼,抬起头时,已是泪洒衣襟。
  “呦呦拜谢陛下,多谢陛下怜悯,允我迎回父祖灵位。从此孤苦无依的心也有了依仗。”
  洪元帝挥手叫她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的父祖,也是我的岳父和舅兄。为人君者,须得秉公执法。可为人亲者,总有些情意在里头。”
  舒德音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抹了把眼泪,小小声道:“姑父和姑姑也被我吓到了吧?定远侯祖父被疑有罪时,我那时……”她的眼泪如水样不要钱尽情挥洒,“姑父可知道三哥为何要远走西北?”
  洪元帝没有做声,他一国之君,自然不去理会那些小事。
  舒德音哽咽道:“三哥心中有人,可娶了我,他没了指望。那时我便想要同他和离,成全了他的心思。但……他与心中的女子到底是无望的,索性去了西北,眼不见为净罢了。我心知许家众人厚道,也不为难了他们。便趁着许家祖父……”
  洪元帝就问她:“说起来,你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呢?”
  舒德音心念电转,道:“呦呦也是不知,许家祖父没有同姑父说过吗?”
  定远侯倒是说过的,拿了许绍诚来做借口。只说起那年许绍诚之死,舒万里心里也有些愧疚,索性拿了孙女来补偿许家。舒万里已经死去了,具体如何还不是定远侯一张嘴说了算?横竖洪元帝是将信将疑的。
  “呦呦,姑父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你的今后打算,”洪元帝慢腾腾说着,声音放得很柔,很低,真真是心疼妻侄的姑父才有的腔调,“舒家获罪,如今除了你姑姑,其他都在罪籍。你独自一人支撑门户,多少不易,只怕你想象不到。且你做过童养媳,在夫家有难的时刻求去,至少京城里,你的名声已坏了。”
  舒德音低着头,也不露出什么神色来。
  “……姑父可以做你的靠山,可声名之事,关系到你以后的婚嫁。只怕高门大户家里,你再难……因此,那西岐阿布满提出,心中对你钦慕。姑父私想着,西岐未必不是你的天地。”
  舒德音张口结舌地,好半响,脱口而出:“那阿布满多大了?得有五十了吧?”
  洪元帝:“……那倒不至于,将将而立,正是壮年。”
  差了17岁,你把个没及笄的妻侄送去给这么个敌国蛮将,还觉得自己挺慈爱的呗?
  舒德音撇了撇嘴:“我不去!太老了!都能做我爹了!”
  洪元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劝解比较好,这年头有权有势的男子从来没有嫌老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不是传为佳话?
  可面对这个才满了十三的孩子,他实在有些沉默。
  “呦呦,朕……朕是为你仔细想过的。你现在还小,不知道里头的为难之处。朕……朕不若叫你同……”
  “姑父不想我在京城吗?”
  洪元帝愣住了:“不是的,朕是为你了你一生打算。你如今的声名,以后再想嫁到定远侯府那样的人家,再也不能了。西岐人却是不在意这些的……”
  他说到这里,实在有些恼火了。舒皇后明明什么事都由着他来的,偏偏一牵扯到舒家,便甩了个脸子给他看:“臣妾不同意!呦呦必须得留在我身边,叫我亲眼看着。”
  他是想着孩子还忽悠,这才先叫舒德音来亲自同她说。
  “呦呦,这事,只怕由不得你。”
  舒德音募地抬起头来,瞪着洪元帝的眼里满是水光。她咬着唇瓣,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姑父当真不疼呦呦了吗?”
  洪元帝叹气: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从南书房里出来,李五斤还绕在她身边讨好:“索性到了宫里,二小姐何不去瞧瞧娘娘?娘娘平日里最挂着二小姐呢!”
  舒德音神色冷冷的,看着李五斤也没了往日的客气:“小李公公,我要你一句准话,我姑姑也是这般说的吗?也要将我送去西岐填火坑?”
  李五斤瞠目结舌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这……二小姐,奴才就是个无根之人,最多也是给陛下和娘娘传个话。娘娘到底知不知,奴才,实在没处知晓去呀!”
  就是知晓了,也不能随意告诉了你呀!
  舒德音就当他这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她遥遥望着凤仪宫的方向,眼泪成串成串往身上砸。
  “我要出宫去!便没一人疼我的人,我在这宫里做什么?我要出宫!”
  李五斤当真是怕了这个姑奶奶,殷勤地一路送回了求是园,瞧着她满脸的泪,又巴巴儿地跟着,送去了住处。
  舒德音压根就不在乎他跟不跟在身边儿,她心里难受得不成,回去了趴在床榻上,一顿撕心裂肺的哭泣,喊着祖父,喊着爹娘,哭着道姑姑不疼她了,早知道不从定远侯府出来了。
  李五斤悬着心回去,对着李大有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儿子瞧着怪可怜的。现在搁京城里,当真是千夫所指的。都说她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也就是定远侯和老燕王妃,估摸着这是瞧在陛下和娘娘的脸面上,给了她几分体面。唉,这样一个娇小姐,要真去了西岐,只怕尸骨无存了。”
  李大有对这个干儿子是没了脾气,说了千次百次,管住嘴管住嘴。
  可他呢,到了贵人面前还是滑不溜秋的,背着贵人你再去看他,生生多了几分完全不恰当的怜悯:贵人就是再可怜,也比他一个无根之人要过得好千倍百倍,轮得到你可怜么?
  到了洪元帝面前,李大有也只挑拣着一两句说了:“瞧着是伤心了的,连娘娘都不去看了。”
  洪元帝就没说什么,他不爱养虎为患。舒德音在他面前娇软可爱的,在宫外头,却是连脱离定远侯府这样的事情都轻而易举办下来了。
  怎么说呢,他能让一个舒家的孤女好好活着,但又一个舒家的家主?他不乐意看见。
  所以,从他的立场来看,送那孩子去西岐,何尝不是在救她一命呢?
  舒皇后在凤仪宫里听说了这次会面时,她沉默了良久,道:“不必管了。”
  秀梅急得要哭:“可是,娘娘……”
  舒皇后摇摇头:“她将脱离定远侯府的事情办得,实在操之过急,徒惹人眼了。若是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只顾着一味任性求自在,舒家的家主位置,还轮不到她来坐!”
  总有些风雨,必须她自己去经历了,不然,怎么长大?
  舒德音的想法,竟然和舒皇后不谋而合。
  清河过来回报说李五斤离府了,她就慢慢爬起来,把眼泪擦干了,在床榻上发了一会儿的呆——今日实在哭得太多了,尤其是后半场,硬是要挤出眼泪和哀嚎出来,别提有多伤神了。
  发呆也没发出好结果来,丫头婆子们都揪着心看她,实在不知道到底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恨不得哄着撬开了她的嘴,问出个所以然来。
  好半天,她倒是开口了:“我饿了!”
  得,赶紧给她上了饭菜,伺候着吃喝完了,她就挪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在,一边扶着书桌慢慢走着绕圈子,一边认真看起书来
  这是要把身边人急死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