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干亲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0      字数:3013
  下了马车,定远侯那点意难平也只得放下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如今要看的不过是以后罢了。
  他先吩咐了老许管家:“带着我的帖子,去把德音请来。今晚我声名洗清了,该当请她一齐来吃顿团圆饭。”
  许玥正听到了这一句,脸色淡淡的,上前扶了定远侯。
  “是了,或许她改了主意,愿意重回咱们许家也不一定。”
  定远侯皱了眉头,站住了,将许玥看得老大不自在。
  “祖父为何这般看我?”
  定远侯摇摇头,拍拍她:“玥儿,不要记恨这些事情。须知祸福相依,是非对错其实没那么分明。”
  “孙女不是说她有错。只是念着小三,那般远走西北,到底……覆水难收。”
  这话音里,她还是带了怨气。定远侯就不多说了,只道:“那孩子今晚来,也是老夫的贵客。你若不想应酬,远着些就是了。人与人还是讲究些缘分的。实在没有这点缘法,强求也是无用。”
  许玥只当祖父不满,她心内轻叹,如何旁人肆无忌惮做个真人,总是有人买账的。偏偏她说几句心里话,只将人越推越远。
  舒德音忐忑不安的,也就是等这一张帖子了。
  清宴送进来时,她长久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偏那跳儿咋咋呼呼的,好生担心舒德音。
  “二小姐,侯爷别不是和你秋……秋后算钱吧?”
  清宴捂着嘴笑她:“是秋后算账。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的,不要胡说。”
  跳儿嘟着小嘴巴,这不是怕二小姐出门了会吃亏吗?
  舒德音到了定远侯府,先是许瑷迎了出来。
  “我听说了祖父要请你来,就伸着脖子盼呢。我便知道,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必来的。”
  舒德音笑着缩了缩肩膀:“可不敢叫王妃娘娘久等了,哪怕饶了祖父一顿打,也要叫娘娘放心呀。”
  许瑷恼羞不已,伸出手在她腰上一捏,舒德音连声求饶。可许瑷放开手了,她又继续调侃道:“娘娘,你这几日连书院都不去了,可是王爷……”
  好一句促狭话,硬是叫许瑷捏着不敢再说了。
  “府里可来了教导的妈妈不曾?”
  许瑷就小声同她说了这事的进展:宫里大约一直忙着定远侯和阿布离那桩事,到现在还没有下旨。但许瑷也只能在家里等着。小顺王爷倒是捎了话来,叫大伙儿稍安勿躁,这事再没有意外的。
  舒德音捂着嘴笑:“只怕要有意外。”
  许瑷一时急了:“为何?”
  舒德音叽叽咕咕地笑许瑷恨嫁,气得许瑷又捏了她两把,这才住了嘴。
  “你这亲事,是小顺王爷趁着祖父危难之际,使了心机求来的。如今祖父脱身了,只怕要和王爷,”她再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声,“秋后算账!”
  进了宴客厅,许瑷就止不住要去偷眼看定远侯的脸色,左右也看不出什么来,不由暗暗挠了挠舒德音的小腰:坏丫头,尽吓我。
  舒德音可不是吓她,冲她使了个样色:等着看吧。
  定远侯这头听得舒德音来了,大笑三声,指着舒德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你竟是只黄雀,”摇摇头,又看了许瑷一眼,“嗯,这黄雀倒不止一只。”
  许瑷小脸一白,转念间,心又定了:祖父将小顺王爷和呦呦放在一起说话,想必也没有真心气恼小顺王爷吧?
  舒德音也知道定远侯这是给自己台阶下,郑重行了礼:“德音自知不孝不义,辜负了祖父的厚爱。多谢祖父成全于我。”
  那许厚琦瞪了舒德音一眼:“你给我三哥好好说一说这事!”
  “啪”地一声,脑袋就叫定远侯打了一记:“便不再是你三嫂,总还是自家姐妹,给老子放尊重些!”
  舒德音还在那儿没心没肺笑呢,气得许厚琦鼻子都歪了。
  定远侯转而看向许绍诤,示意她上前:“你来说这事。”
  许绍诤嘻嘻一笑,拉了舒德音的手捏了捏:“你是知道的,我不曾生养。家里也是儿郎多,总盼着有个和脾气的姑娘家承欢膝下。德音,你可愿做了我的干女儿?”
  消息传出去,京城看热闹的群众都懵了:定远侯家里这是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在她最落魄时许家给了她安身之所;可许家落难了,她第一个跑路。
  如今却是什么走向呢?定远侯不光没有追究,反而叫她认成了外孙女?
  这……这舒德音,莫不是握住了定远侯极大的把柄?
  小顺王爷这会儿和许瑷极有默契地,因着舒德音逃过一劫而生出了许多侥幸:看样子,定远侯也是极为宽容的嘛!
  结果热情地备了礼物上门,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侯爷在大理寺伤了筋骨,需要闭门谢客,安心休养。”
  伤了筋骨却是什么意思?难道大理寺或者锦衣卫还敢对他动刑不成?
  定远侯:你到人家书房里睡榻上试试?很容易腰酸背痛的好么!
  好吧,在西北的风沙中打熬了几十年的老将,突然要将自己当成小公主,你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哄着他啦!
  小顺王爷转头就送了一堆名贵药材进来,连久负盛名的民间神医都殷勤地抬进来,定远侯的健康,就是小顺王爷最大的心愿。
  定远侯还待再抻抻他,宫里递了旨意来,请定远侯进宫赴宴:总要正经招待西岐使团吃一顿,安抚安抚人家的情绪呀。
  定远侯也知道,他要是真的去了,那才是给西岐人脸上扇耳光呢!洪元帝的态度他接收到了,回复李五斤就一句话“臣伤了筋骨,连起身都是无法,就不去给陛下添乱了。”
  李五斤精明似鬼,得了定远侯一个大荷包,回宫时就跟他师傅李大有说了:“我看好似真有些不适,连小顺王爷都拦在外头,不叫人进去呢!”
  李大有琢磨了一遭,又骂那李五斤:“管住眼睛和耳朵,不该听不该看的,莫要给自己惹祸。”
  师傅骂他是为他好,李五斤省得:“哎!”
  李大有到了洪元帝面前,自然只把小顺王爷的事儿当个笑谈。
  洪元帝手里的笔顿了顿:“说起来,他也年过弱冠,实在要成家立业了。”
  小顺王爷年纪是不小了,只是他也算是个苦命的,十几岁出头上,家里的长辈一个接一个的去,服丧简直没个间隙,婚事可不就耽误了。
  “也罢,你再走一趟定远侯府,同老爷子说说这事。老五,”小顺王爷在一干堂兄弟里头排名第五,“也没个父母长辈,自己张罗到底不像话。老爷子要是应了这门亲事,朕下旨赐婚,无论是叔祖父也好,汝阳叔父也好,总有人出面给他兜揽的。”
  这等大事就不好叫李五斤出面了,李大有亲自出了宫。定远侯演戏全套,躺在榻上懒得起来,敷衍了李大有好一番嘘寒问暖。
  等到李大有提起来这桩婚事,定远侯就认真说了:“老夫家中女孩儿少,个个金贵。大孙女许给了督察院一个寒门出身的经历,二孙女还没有寻摸明白,想来总不会压着大孙女太多;这三小姐庶女出身……”
  李大有一听这话音不太对劲,忙笑道:“侯爷多虑了,说起来儿女婚事,各有各的缘法。嫁高嫁低的,也不全看那些虚的。姐妹间攀比或许是有,但一个嫁得好了,总能帮补着旁人。说起来,也不止是一个人的福气。”
  定远侯点点头:“大监说得是。只是齐大非偶,到底不安。”
  李大有这就不好再劝,又听定远侯紧接着就道:“然而老夫以为性命难保之时,红口白牙,确实应允过王爷。纯是一颗慈爱之心罢了。如今总不能食言而肥。”
  李大有更不好接话了:还不是朝廷“冤枉”了定远侯,叫他落到性命难保的境地!
  “……本就是高嫁,并不般配,老夫只怕小顺王爷不过一时兴起。不若先搁一搁。若过得一段时日,小顺王爷此心不改,到时再商议婚事,老夫定然再无推脱。”
  许瑷再不用等着宫里的旨意来,第二日就照常去上学了。
  舒德音还怕她多心呢,她摇摇头道:“祖父总不会害我。小顺王爷本就……我原没想过有这一遭。如今冷一冷也是好的,若是不成,或许就是我们二人无缘罢。”
  舒德音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便冲着你这七窍玲珑心,我敢担保,小顺王爷舍不得放走你!”
  许瑷被她大胆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两个人相视一笑,许瑷又道:“我其实高兴你走了。”
  舒德音扬起眉看她,她无比认真地看着对方:“你是个骄傲的人,把婚约都看做了恩情。岂不是要压垮了你呢?看着你得了几分自在,不用去顾虑这个顾虑那个,我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