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坏人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0      字数:3085
  和离的闹剧,就这般还没正经开始,已然快刀斩乱麻地告一段落。
  世子夫人等人听了许厚璞被“发配”西北,都只当是他“祸害”了舒德音,定远侯只得匆匆将孩子们隔开了。
  三夫人倒是找许玥旁敲侧击打探了一番,奈何许玥岔开了话题,并不接这一茬。
  三夫人心中不快,想了想,又叫了许瑷来。
  许瑷却是为了舒德音这事,几天里就瘦了四五斤。等到三夫人把话题往湘仪院绕,她先苦笑了。
  “女儿只知道呦呦近日有些心事,也是女儿没规矩了,竟陪着她去多喝了几杯。等到第二日,才知道祖父生起气来,再多的,她只说女儿知道了没好处,横竖不同我交底的。”
  三夫人慢慢喝完了一杯温茶:“如何她又受伤了?”
  “说是祖父对三哥发怒,替三哥拦了一拦。女儿想着,祖父寻常并不对子孙动手,只怕真是触了逆鳞,对三哥很是失望罢。”
  她低了头将这话说了出来,想必三夫人听了,纵还有不解之处,只怕也要先喜悦一番。
  果然三夫人咂摸了一下,也只得将这一节揭过了。心思转回来,又打量起许瑷来。
  “你叫我一声母亲,我也从来只盼着你以后好的。你祖父替你出了头,揽了你的终身大事,如何到如今都没个音信呢?”
  许瑷将头再低了低:“母亲……”
  大家小姐是从不过问自个儿亲事的,唯恐听到耳里都失了矜持。许瑷这个反应也不算错,只是三夫人看了不惯,将茶盖子在茶碗上碰了碰。
  “你祖父是家主,只将女孩儿的亲事都称斤论两做了家族的筹码,”三夫人太知道许瑷是个什么人,也不怕她扭头就同定远侯告状,“我是女人,最知道女人的苦楚。便说说你大姐姐,说是侯爷费心寻摸来的郎君。可一没根基二没前程的,如何堪配侯府的嫡长孙女?
  “便是以后出门交际了,旁人都是世子夫人、侯夫人,就你一个是六七品小官的太太。寻常只怕连张花帖都接不到的,再好的手帕交,也走动不下去了。
  “瑷儿,你心里不拿母亲当回事,只是母亲今日当真是推心置腹同你说了。安家,已是你能寻摸到最好的人家了。”
  到了学里,舒德音还以为许瑷心事重重都是为了她呢,倒反过来安慰她。
  “你担心什么?我其实无妨的,急着要和离,不过是……”
  她笑了笑:“以后我便能继续留在府里陪着你了,你高不高兴?”
  许瑷自然高兴,可是她自从知道了许厚璞的心思,只觉得舒德音委屈。心中的煎熬和两难,真真是一言难尽。
  在学里见了徐掌珠,都有些尴尬。许瑷实在不知道这两人要如何相处,舒德音却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朝徐掌珠挥挥手:“我在这儿!”
  徐掌珠过来先看了她的手,低头道:“莫非真是流年不利……”
  舒德音的眼睛睁得老大了:“阿稳也是这般说!你们二人何时这么有默契的!”
  她嘟了嘴,不太高兴:“我也要和你们有这样的默契才好!”
  许瑷应景地笑,徐掌珠再也忍不住,将舒德音抱了一抱:“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舒德音笑眯眯地:“为何不是呢?你不要同我做朋友了吗?”
  徐掌珠连连摇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见许厚璞的面了。便是自己真只将他当兄弟,那也要有个距离才好啊!她从前好似逾越了,那就从今日起,把距离划开来吧。
  这回天可怜见,舒德音和许厚璞没有被她搅合得和离了,她已经在佛前谢了几日:只盼着许厚璞在西北建功立业,那时德音也长起来了,夫妻和和美美的才好呢!
  至于她,她没有动过心啊!从来没有的。
  过得几日,西岐的使臣就到京城来了。
  大晋礼仪之邦,安排了好一个欢迎仪式,仔细说起来,竟和定远侯从西北返京那日也差不太离。
  许璐倒想早早占了位置去看的,但舒德音对拦道欢迎实在不感兴趣,反倒是想去瞧瞧庄园的布置——前段时间忙,将这桩要紧事抛到一边了。
  两人近日心绪不佳,到庄园里散了一散,倒是好了不少。
  许瑷就叹了:“当初这个主意,当真是极好的。我见京城女子,在家中总要做个端庄贤惠的样子,便是在自个儿的闺房,也有那许多丫头婆子拘着,半点不得松散的。若真能将心定下来,到这里走一走,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舒德音不由取笑她:“那是了。以后我们的三小姐便是成了三姑奶奶,只要你上这个庄园来,我都不收你的费用,还非得亲身来接待了你不可。”
  许瑷笑了笑,目光望了凉亭上如瀑落下的水帘,一意发起呆来。
  舒德音也不去扰她,慢慢洗茶、暖杯、冲泡,一壶茶泡好了,还没叫许瑷来喝呢,就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却是来得这样巧,竟能讨一杯好茶吃。”
  舒德音和许瑷齐齐将目光转了过去,许瑷的心重重一跳,人也跟着慌乱起身,竟是平地跌了个踉跄,所幸舒德音眼疾手快扶住了。
  许瑷的脸腾地烤红了,死死挨住了舒德音,听着舒德音行礼唤出那句“小顺王爷”,她又失了血色和神智般,在一旁木然地站了。
  小顺王爷却偏要来同她打招呼:“这位小姐,我却是眼熟。”
  舒德音好奇地看了许瑷,她只好低头向小顺王爷行了礼,道:“头回蒙王爷搭救,得以平安归府。本当前去拜谢的,只那时慌乱,竟忘了打听王爷高姓。怠慢了礼数,还请王爷责罚。”
  小顺王爷背在身后的手指搓了搓,笑道:“本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的。定远侯为国守边,令尊也是响当当一条好汉。某生平最敬英雄,对英雄子女自然也是多有爱敬的。”
  许瑷又福了福,算作对他这番话的感谢。
  舒德音从旁看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就轻咳一声,请小顺王爷坐下了,道:“今日朝中有事,王爷如何到这里来躲懒?”
  小顺王爷也笑,不客气地拿起一杯茶喝了,回味了一瞬,问:“可是要用来待客的茶叶?”
  “正是。茶叶细分了三种,这是第三等的花茶,专用来招待夫人小姐身旁的丫头婆子。我喝着倒是费了些心思,苦涩之味都消了,满口回甘,唇齿留香的,喝着很是热闹。”
  小顺王爷点点头:“正要如此,便是丫头婆子,有时只怕比主子还难讨好。喝不出好坏来,甘苦总是知道的。”
  舒德音微微有些不自在,她说起第三等的花茶本是信口说到了,小顺王爷久居上位,说起丫头婆子来,并不避讳她身边一群的人。
  小顺王爷注意到了,心内轻叹:“你们又是为何不去看那一场热闹呢?”
  舒德音但笑不语,许瑷却缓缓道:“想着今日的热闹,便是半年前许家阖家的恐惧慌乱,那也难得有心思感受它的热闹之处了。”
  小顺王爷着意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轻咬了唇低下头去,他才移开了目光。
  “三小姐说得是,是某着相了。”
  舒德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就在想:小顺王爷怎么不自称“本王”呢?
  到底对面的是两位女眷,小顺王爷不好久坐了。两相分别了,许瑷还在神游太虚呢,舒德音已令人叫了外头支应的门子进来。
  “小顺王爷来时,你有无说到,我和三小姐在这里?”
  重心竟不在一个“我”字,倒在“三小姐”上头了。
  许瑷一惊,不知道舒德音问这个却是做什么。
  那门子已然答了:“奴才说了的。”
  门子被莫名其妙喊来,问了这么一句丝毫没有深意的话,又被主子们挥退了,他满心眼里都是疑虑:东家这是什么意思呢?
  舒德音其实也没想明白,她经了一遭感情的“重创”,其实对很多事情要懂不懂,偏又最是敏感。
  她这里若有所思的,倒把许瑷急得够呛:“呦呦,你在想什么?”
  舒德音怔怔回神:“我在想小顺王爷。”
  许瑷震惊了:“……啊,他,可是,你……”
  舒德音也是过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话音里的漏子:“阿稳,你是真的变坏了。”
  小女孩儿家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坏呢?
  真正的坏,是以阿布满为首的使臣,在大摇大摆进了皇宫后,一个个介绍起来,阿布满身后就站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满脸的络腮胡子,三角眼里放射着精光,肌肉板结的身躯,在布料的包裹下都显出了蓬勃的力量。
  他轻轻巧巧拱了拱手,就当做对洪元帝见礼了。
  “在下阿布离,西岐征南右将军。早年在下年少轻狂,不慎叫贵国的定远侯之子、许绍诚将军死于我手。如今两国言和,为表诚意,在下愿意娶许将军之女为妻,从此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