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抑郁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10      字数:3166
  舒德音委委屈屈擦着眼泪,帕子下的眼睛偷偷瞥向许厚璞:三哥,给点提示啊!
  许厚璞哪里敢当着定远侯和她“眉来眼去”啊,他此刻已经有了被定远侯打死的觉悟:无论是什么后果,确实是我的错,我都认,绝不推诿。
  好嘛,舒德音却是想保他一保的,眼睛又跳向孙妈妈和丫头们。
  丫头们倒是肿胀着眼睛勇敢地回视了,但她们的眼神确实不会说话啊!奴婢们已经尽力了,少奶奶您这么聪明,一定能破解眼神中的密码吧!
  舒德音:……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破解出来啊!
  她只好哭唧唧看着定远侯:“祖父……”
  唉,就哭吧!
  定远侯还怕这个么?你哭,你尽管哭!他就端着茶好整以暇坐着,把表演的舞台留给舒德音。
  舒德音便是真有那许多心酸,也不能真的放肆哭给定远侯看:万一他以为自个儿是舍不得离开许厚璞,真个死死压住两人不分离,岂不是糟了?
  她只好抽噎了几声,斟酌着道:“三哥志在西北沙场,以后也难得在京城。我……我耐不住空闺寂寞,觉着还是和离了,各自安生好些。”
  定远侯一口茶含在嘴里,吐出来吧,没个庄重;咽下去吧,怕会冲破了气管。竟只能瞪着舒德音,腮帮鼓鼓的,莫名有些可爱。
  舒德音忍着不笑,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定远侯:祖父,我说的都是真哒!
  定远侯艰难地咽下了茶水,摸了摸鼻子:“你才十二三岁,知道个……”好悬没把军中的粗话带出来,“……知道个什么空闺寂寞!”
  舒德音下意识和孙妈妈看了个对眼:丈夫不在身边,那不就是独个儿在闺中?
  孙妈妈默默将眼神躲闪开了:知识倒是灌输了不少,深层的东西难道不是要等她以后有经验了慢慢体会?这如何说得清楚呢?
  舒德音眼珠子一转:“我便是不知道,也能想到的!我很聪明的祖父!”
  定远侯挥挥手:“那便叫小三不去西北,留在京中陪伴你。”
  舒德音心中一突,许厚璞也是猛然瞪大眼睛看向定远侯:“祖父!”
  舒德音讪笑着,连连摆手:“祖父,我是说笑的。有这么多丫头陪着我呢,我一点都不寂寞!每天都很快活的!”
  孙妈妈:……少奶奶您可闭嘴吧!
  丫头们:死也!命不久矣!
  定远侯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好好的端正家法现场,硬是被舒德音坳成这稀奇古怪的画风?
  舒德音只得再生一计:“祖父,其实……”
  许厚璞突地就开口了:“孙子有心上人了。”
  舒德音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在颤抖了,募地抬头看向定远侯。
  他面色铁青,操起书桌上砚台就砸过来。
  许厚璞一动不动,一副自己有罪,便是叫祖父打死了也不过咎由自取的模样。
  舒德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一挡,砚台打到她手臂上时,她痛得脸都白了。
  一时死寂,除了砚台被打落在地上的闷响,便只有舒德音那一声尖锐的抽气声。
  这回四阿都不拿正眼看舒德音了:她们来她身边,就是为了保她安全的。但她要是自己一天天的尽作死,这是神仙也难为啊!
  舒德音的手倒是没断,只肿了老高,大夫看了,叮嘱她要静养:“便是没断,也受了些损伤。养好了再着力,万勿伤了根底。”
  其实只那一下很痛,如今倒不觉得什么了。舒德音乐得替许厚璞挡过了一劫,她反而觉得赚了。
  唯有个许瑷,这回是真的觉得舒德音怕是流年不利,是犯了血光之灾还是怎的。不光亲自赶去报国寺许愿请了平安符,还特特为她抄了好几卷经,在佛祖前焚了,请佛祖庇佑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许厚璞心里更觉得对舒德音不起,他什么都不能做,竟是老老实实去了祠堂跪着。不吃不喝不说话的,也没个要逼迫谁的意思。因着不能去喜爱那值得喜爱的小妻子,就要自我惩罚和放逐。
  定远侯在书房坐了半天,实在心中抑郁,出门寻了老燕王,二话不说就是喝。
  老燕王看了都心疼:“……我这酒难得……”
  定远侯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酒水四溅,心疼得老燕王脸皮直抽抽。
  “那时舒万里那老贼伏诛,我在你这里混酒喝……”他其实和老燕王差了一个辈去,但一向是忘年交,愣是处成了“你”字辈的知交,“你还叫我好好看着舒德音那孩子,说不准就贤妻一个,出息一窝。呵……”
  老燕王就怕定远侯心里不顺,将酒一个人独占了,非也喝个够本不可。
  他美美喝了一口:“难道竟是不贤?”不能够啊,王妃说起那孩子来,也是满口的喜欢。
  “便是太好了,我才痛心啊,”他将手重重在胸口拍了拍,“那两个孩子,竟是瞒了我,在商量和离呢!”
  这可算是惊世骇俗了,老燕王酒都顾不得喝了:“却是为何?”
  定远侯也想知道呢,从两个孩子嘴里都掏不出个真相来。
  若不是舒德音挨了那一记,现在他真要把一干下人拘了审问了,到那时便是为了保住身边的人,孩子们也要说出几句实话来。
  老燕王点了点桌子,拈了粒花生米吃了:“你如今是什么章程呢?”
  便是压着不许和离,也得有个章程出来。不然孩子的心叫伤着了,留在府里,也容易离心。
  定远侯真是茫然了,连和洪元帝的博弈都没有这般纠结过。
  喝得个酩酊大醉,他还死活不肯留宿王府:“小三儿怕还在祠堂跪着。”
  果然,定远侯撑着脚步迈过去,祠堂里灯火昏黄,洞开的大门里头,却关了个跪得笔直的许厚璞。
  定远侯醉得神智飘忽,却还是对这个背影表示满意:“你如今,倒有你爹的两分样子了。”
  许厚璞说是心神俱震也不为过:“祖父,我……”
  “你说的是真的么,你有心上人了?”
  许厚璞低下头,又慢慢抬起来,直视了定远侯:“孙儿不敢瞒您。确实……孙儿也想将心思压了下去,甚至想着若是去了西北,或许能淡忘了……”
  “如何叫德音知道了?”
  这便是许厚璞深恨自己的地方,连定远侯听了都是一声苦笑:舒德音那样的女子,便是不懂情爱,也自有她的傲骨啊!
  “若是跪着能叫你心安,你便跪着吧,”他长叹了口气,“但跪祠堂,实在是最没有用的解决方法了。”
  许家人几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舒德音的丫头婆子被拘起来了;许厚璞挨打了;舒德音为保护许厚璞受伤了;再然后就是许厚璞自己去跪祠堂了。
  许厚琦去劝了许厚璞良久,怎么都问不出一句前因后果来,真是抓耳挠腮。
  世子夫人和三夫人直觉就想歪了,只以为许厚璞当真做出些枉顾舒德音身心健康的混账事来。
  世子夫人也不敢多说,只流水样地往湘仪院送补品药材,舒德音去道谢的时候还纳闷:“大伯娘如何就给我送了那许多药材?手虽然伤了,不过是皮肉伤,并不伤筋动骨的。”
  世子夫人不动声色地扫了她周身一眼:“无妨的,你……多多珍重自个儿就是了。”
  舒德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三哥不懂事,叫长辈们操心了。”
  世子夫人,这简直就是认了和许厚璞胡天胡底了啊!
  她实在忍不住了,拉着过来一通劝说,鸡同鸭讲的,竟还能把对话顺利地进行下去。
  许玥浑浑噩噩的,也只当是如此。她做姐姐的如何去管呢?只听得许厚璞离了祠堂回松涛院去了,才迈着千斤重的脚步去寻他。
  待到知道了事情原委,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着,一时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你……你糊涂了!”
  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又后悔。她难道不是在受着爱而不得的煎熬么?
  “你……难道……”
  她心如乱麻,最后却是一声苦笑:“你便是同德音和离了,难道就能迎娶了掌珠?”
  徐掌珠侯门嫡女,许厚璞就算是从未娶亲,仔细说起来身份也匹配不上她。更何况有了和离的历史?
  况且徐掌珠和舒德音是真的要好,徐掌珠那般天生骄傲的人,如何会和许厚璞搅合不清。
  许厚璞从未有一刻想过,和离了便要和徐掌珠如何。他自觉对不住舒德音,既然她要和离,那便顺了她的心意。他本也要去西北的,又何苦将她绑在这里呢?
  许玥简直要狂笑出声了:娘啊娘,您苦心孤诣的,将舒德音贬到了尘埃里。费劲千方百计要磋磨她,哪里知道,原来要赶走那个女子的方法,竟真的如此简单呢?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来:“小三,你须得想好了。德音是个好女孩,你以后……”
  到底没有说下去,还要说什么呢?如果她此刻理解不了许厚璞的心理,只怕也不配做他的姐姐,更不配在心里藏了那么个男子。
  她已许久没有和舒德音好好坐着说话了,尤其是上回舒德音提到了许韧,简直刺中了她的逆鳞。
  如今到得湘仪院,舒德音却是欢欢喜喜的样子:“大姐姐,可是从三哥那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