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距离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9      字数:3079
  墨韵睁大眼睛:“随同三少爷去西北的人选啊,听说您不去西北,奴婢们想着,您或许会派遣哪几位姐姐去替您照顾三少爷。奴婢们都在猜测会是哪位姐姐呢。”
  舒德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孙妈妈和曹妈妈也没有提醒过她这件事:她们不自觉也和舒德音一个思维,明知道舒德音不会给许厚璞安排女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只是她去同三夫人请教,问要如何给许厚璞预备去行李物品时,三夫人也提起了这一茬。
  “小三到了这个年纪,在外头没个拘束,最容易左了性情。倒不如选几个好拿捏的丫头,一来能将小三照顾得精心,你也放心些;二来也是拴住了他的心,不叫他学着人家胡来。”
  舒德音也没有和三夫人说什么,只道:“我同三哥商议一下。”
  三夫人就捂着脸偷笑:“你们少年夫妻,听我说这些,怕是不耐烦吧。你到了三婶这个年纪便知道了,夫妻间想要长长久久,最紧要的,其实就是一个互相体谅。”
  舒德音看着她,便在那里想:所以小安姨娘入府,是因为三夫人体谅许绍谨么?
  “⋯⋯你若是同去西北,自可当三婶这些话都是白说。但你们天各一方的,他便要多体谅几分你独自操持家事、孝敬长辈的辛苦;你呢,也只能多想着他独自在外打拼,刀口舔血。”
  三夫人向来只做个笑口常开的老好人样,这会儿难得的,竟显露出几分真意来。
  她还摇头叹道:“那时你婆婆便是想不开,不肯给二爷操持这些。二爷便是在西北,也没个人照料的。其实若是有个人规劝着,说不得就不去西岐遭难了。”
  舒德音还是没说话,总觉得有些异样:大概是没想到,在三夫人的眼里,许绍诚这样的英雄是能被一个小妾姨娘拉住脚步的。
  见她实在油盐不进的,三夫人也就不再多说了。
  她把单子翻出来,叫舒德音拿去誊抄一份:基本上许厚璞去西北所需的东西,能提前准备的都在上头了。
  舒德音请了孙妈妈把总,波光做账房,凡府里没有、亦或不能走公账的,都从舒德音的私房里出便是了——她能做的,左想右想,竟也只有这些了。
  她想着,既然墨韵那般问了,许厚璞是不是已经同她们说了,要带几个大丫头过去呢?毕竟是伺候惯了的,许厚璞身边也确实不能离了人照应。
  她本来没有多想,如今听三夫人分析了,便有些不安:丫头们都同许厚璞感情不错的,到了西北,无天管无地管的,会不会真像三夫人说的那般呢?
  唉,千种思想万种纠结的,舒德音又要开始感慨做人太难了。
  她体会到的“做人难”,这才哪到哪呢!
  古先生那里,还听了“狗头军师”出的歪主意,试图用全新的“和蔼可亲”版古先生,诱惑舒德音投奔他去做个关门弟子呢。
  同窗们消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爱啊:多年大魔王秒变小白兔,脑子有坑才会以为他改邪归正了!都只会怀疑他酝酿着什么惊天大阴谋好吗。
  古先生的套路对象舒德音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她作死地去挑衅了古先生:“先生,您放弃吧!我是不会妥协的。”
  古先生真是想不通啊:“你之前不是学得很好的吗?随便努力一下,就能够达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啊,不要浪费你的天资吧!”
  舒德音好想要吐血哦!我哪里只是“随便努力一下”,我分明快把小命都送进去了好吗?我是用尽了洪荒之力好吗?
  “是这样的,那时候我敬爱先生您,不忍心叫您失望⋯⋯”
  古先生一点都没有被这记马屁拍舒爽了好吗?他反而更委屈、更痛心、更不解地看着舒德音:“你现在不敬爱我了吗?我怎么才能叫你再敬爱我?我改得还不够多吗?”
  路过的牧弘:⋯⋯
  和牧弘一起路过的宋老先生:⋯⋯
  舒德音:作为一名天才,我承受了太多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宠爱⋯⋯
  被古先生直击灵魂的问题吓退了,舒德音灰溜溜地转着轮椅回了课室,抱着徐掌珠叹气:“做负心汉的滋味,我算是体会到了。”
  在古先生面前,她约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渣吧?
  徐掌珠把她的脑袋从自个儿肩头上秃噜出来,希望她清醒认识自我:“负心汉的良心并不会痛的。”
  舒德音的眼神就不太对了:“你怎么知道?难道⋯⋯”
  徐掌珠决定要和她绝交一盏茶的时间。
  赵语嫣在座位上有些如坐针毡,几次偷偷回头看了舒德音和徐掌珠,奈何她们一无所觉的,她迟疑了许久后,还是走了过去。
  “舒德音,徐掌珠,我⋯⋯上回你们救了我,我一直想感谢你们,”不过舒德音一直在家里养伤,也不方便出来,“散学之后,我请你们去喝茶,行吗?”
  舒德音自己倒无所谓,但她记得徐掌珠说过,还是不喜欢赵语嫣。
  她便委婉道:“我今日和姐姐有约,怕是不成的。”
  徐掌珠赶紧也道:“是了,今日不太方便,我家里有客。”
  赵语嫣就有些怏怏的,再委婉的拒绝,那也是拒绝啊。
  她脸微微红着,想了想,还是道:“那过些时日我家里开宴,会给你们府上递帖子。若是你们那日方便,我在府里等你们大驾。”
  她近来也成熟了些,也知道周全她人的体面了,因此也笑着对在座的同窗道:“到时会给大家都发帖子,若是方便,都去顽一顽。”
  好嘛,这一下倒弄得徐掌珠心里不太得劲:你讨厌的对象要是一直讨厌下去,每天都突破奇葩的底线,那该多好啊,你就能毫不动摇地厌恶她了。
  偏她竟露出了还能抢救一下的端倪,实在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舒德音也看到赵语嫣的改变,她竟和徐掌珠不谋而合了:
  舒皇后赐如意的背后,可还是给赵语嫣酝酿着隐忧呢。赵语嫣或许改变了,可那些盯着赵语嫣的眼睛,只怕不会因此心软收手。
  所以做一个政治家,必须要高高在上才行的吧。
  比如舒皇后,她动了一步棋局,便随着它去发酵。
  若是认真去看看那些被拨动的棋子,看她们的挣扎痛苦,看她们的犹豫忐忑;然后再想一想她们会否无辜,是不是要高抬贵手⋯⋯那真的会寸步难行。
  舒灼华也是这么说:“世间的你我之分,不一定是单纯的善恶黑白之分。有时只是单纯的利益之争,成王败寇。祖父和⋯⋯不也是如此么?”
  舒德音不肯同意:“他便不是个好的!”
  在舒灼华严厉的目光中,她慢慢嘟了嘴:“本就是如此,我又没说错⋯⋯”
  世人都说舒万里是国鼠,可他到底对国朝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虽然成王败寇,可是舒万里从来不是要做洪元帝的敌人呐。
  两姐妹又何必为了这些事争论呢?舒灼华捏捏她的脸:“我横竖从来说不过你的。你只记得,祸从口出。”
  舒德音就了然地坏笑起来:可见舒灼华不是替洪元帝辩明,实在是口是心非,过于谨言慎行了。
  舒德音从断腿到如今,也只有两个月。可她竟然已经能不靠拐杖走上一段路了。
  舒灼华一点不想看她进展如此神速。
  “你如此心急做什么?并没有必要你马上康复的事。你如今正是长的时候,骨质不坚,若伤了根本怎么好呢。”
  舒德音也只是平日会练习着,图个能走动了,心理似乎安定些:好似内心某个地方,还真的唯恐自己会就此瘸了。
  她就把许韧的前车之鉴来说了:“至今没见他下地走动,怎会有这般懒惰之人呢?若是真叫骨头僵住了,以后都不良于行,那便要如何呢。”
  舒灼华隐隐有些担心她:“许先生这般年轻,你实在要同他保持距离。”
  其他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认为没必要或者不好提醒舒德音。
  但舒灼华不同,她必要替舒德音把事情想得周到完全的。
  “你和旁的学生也有不同。你说起来是已婚的妇人。从前人议论你,不就是拿你的身份说事么?你虽不是个在意名声的,但实在不必拿自己的名声去玩笑。”
  若是舒德音和年轻的先生走太近,如今她是个孩子,旁人或许不会多想,但以后呢?再大个一两岁,有心人的眼睛能脏得流黑水。
  而且,她看着舒德音:这个孩子还不懂情爱,而情之一事,最是不由人。舒灼华自然忧心忡忡,唯恐她一不小心,就将心遗落给了旁人。
  那时这孩子要怎么办呢?岂不是一世不得快活!
  舒德音虽然不曾像舒灼华那般想得周全,但想想也是呢:“从前是和先生有些没大没小了,以后定要记得男女有别,师生有别,对先生只恭敬的。”
  呵呵,个熊孩子,好像说到就能做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