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苦涩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9      字数:3245
  “姐姐可知道,三婶同大姐姐一向聊些什么解闷儿?”
  瑶柱实在无能无力:“奴婢是世子夫人身边的⋯⋯”
  所以即便她真的留心去探,但凡远远看了她的身影,三夫人也只会缄口不言或是换了话题。
  其实也无妨的,三夫人不用刻意去说什么。只要和许玥多亲热几分,便已经足够了——但二太太都已经退到庄子里去了,三夫人又要在许玥身上求什么呢?
  舒德音表示看不明白三夫人:说她坏吧,你真的不能拎出来说哪件坏事是她做的;说她好吧,她那满面的笑容总叫舒德音胆寒,说出的话句句带了钩子。
  她图什么?谁知道呢?
  “大小姐这段时日确实和三夫人十分亲近的。尤其是正式移葬祖坟那日,三夫人陪着大小姐和三少爷,在二爷的墓前也哭了一场。大小姐心中也是感动吧。”
  只是在瑶柱看来,此举过于造作了些。
  舒德音也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若要她像三夫人这样,经营着一个老好人的人设,一张带笑的面具十几二十年都不摘下去,岂不是可怕?
  等到许玥和许厚璞过湘仪院吃晚饭时,舒德音也关心了一番他们的近况:一路上累不累;祖籍是什么情形;许绍诚的坟茔是个什么制式⋯⋯
  舒德音也不知道他们在二太太处没得过这些关切,不然真要疑心自己故意做个直勾勾的对比狠狠打二太太的脸:远行归来,问问来回路上的事情,问问回去做的大事,岂不是应有之义呢?
  王家来京城时,二太太是记得问的。只是在庄子里被隔绝得太久了,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行程的辛苦什么的,在二太太看来确实是旁枝末节。
  从许玥的话里,舒德音确实发现了:她如今对三夫人的感情不错,觉得三夫人是个贴心细致的,一路上对她颇多照顾。
  舒德音也没有多说,只听了,举起杯来,道:“德音是二房的媳妇,却不能一起回去给父亲尽孝,还请三哥和大姐姐莫怪。这杯酒,便是赔罪了。”
  许厚璞和她碰了,道:“无需多想。若不是有你在府里,也不知峪儿⋯⋯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断断不会怪责你。”
  许玥也道:“祖父也觉得你稳重。若不是你也留在京里,只怕长辈们都要放心不下的。”
  他们能理解,舒德音也就放心了。于是一路说过去,便讲到了王宝和还有孟小姐身上。
  “⋯⋯实在是闹得过了,连山长和先生们都惊动了。唯恐这件事放任下去,会有更多相互攻歼的事情发生⋯⋯确实开了个极为恶劣的头⋯⋯四弟和五弟也是为了家里女眷的名声,顾不得那许多⋯⋯”
  这件事从王家人嘴里说出来,完全是舒德音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是许家兄弟仗势欺人、打了王家和许厚璞姐弟的脸。
  可听舒德音一五一十说了前因后果,他们便知道孰是孰非了。
  许玥也是震惊,从前见那孟小姐或许只有些小心眼,有些虚荣野望。但如何能想象得出来,她竟做得出这样的大事!
  “德音,累了你的名声,真是⋯⋯”
  舒德音忙摇头道:“其实他们说的倒是实情,并没有添油加醋太过。只是用了文论墙,此举开了一个极不好的先河。牧山长为此十分痛心倒是真的。”
  许玥也在云鹿书院进学过,自然知道牧弘和先生们的为人。
  她简直替外家的亲戚羞愧起来,只道:“你与四弟五弟所为,没有半分不妥之处!我们若是在京中,只有和你们一样处置的,万万不会包庇了他们。”
  许厚璞也道:“正是。京城居,大不易。若是他们自己不谨言慎行,反要做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今后谁保得住他们?自然活该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他端了杯子,又是苦涩一笑:“只叫你委屈了。”
  舒德音又和他碰了碰,有心要说什么,只看着他仰脖饮尽杯中酒的架势,又不知说甚好了。
  许厚璞将王家的事情认真又从头到尾想了,道:“我这几日会去同舅舅们说说,以后必要他们拘紧了家中的子弟。我已同祖父商议好了,”他飞快地看了舒德音一眼,“过段时日便要启程去西北。到时你们两个在京中,如何有精力理会得那许多⋯⋯”
  他说着自己离家后的安排,说话神情,真真是成熟了许多。也是,被你死我活的婆媳关系磋磨过的少年,怎么不快快成长呢?
  “到时食肆那头,都交给舅舅们照管着。每个月来同大姐姐报账,我的那份分红,都给德音⋯⋯”
  舒德音还待拒绝,许厚璞已经道:“你就当替我收着吧。有个人情往来的,总不能用你的私房。”
  是了,二太太虽然去了庄子,可二房的财物还是她握着的。二房真要做什么事情,不能走公账的,可不是要主事的人掏私房么。
  舒德音便没有再推了,只想着以后真给了她,便捎到西北去罢。到时他背井离乡的,军中的人脉关系要经营起来。身上若没有足足的银子,便是许绍诚的儿子,也要经历人情冷暖。
  不过他既然说起了食肆,舒德音便想起了两件事情。
  头一件,是王大舅母在食肆做管事娘子,招待贵人点菜的事。
  舒德音自己是没什么,横竖她不在意名声,王大舅母便是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影响不到她。
  可许玥姐弟不一样,尤其是许玥,很快就是议亲的关头。若是哪一日定了亲事,双方长辈见面。那未来的婆母一看,对面的亲家舅母,不就是自己使唤过的食肆管事娘子?那时许玥要做何感想呢?
  两姐弟又是面面相觑,虽知道大舅母是个勤勉顾家的,谁能想到竟这般勤勉。
  舒德音自己还觉得不好意思:“我自己便是个去红袖招带坏姐妹名声的,却来说舅母的是非,实在是⋯⋯”
  定远侯府的人已经习惯了在舒德音的问题上有些双标:世人一说舒德音,大多和舒万里联系到一块儿,舒皇后都不怕她坏了舒家女子的名声,许家没在怕的;况且都在潜移默化里接受了她“时而乖巧,时而离经叛道”的人设,不管她干出点什么事情来,都没人觉得奇怪。
  许玥也是如此,当下只说:“这又不一样,”到底不一样在哪里,她也没有去细想,“我便和舅母说一说罢,看她想要如何。若是实在想在食肆做下去,那随她去吧,也无妨的。”
  说着无妨,其实眉头皱着,还是觉得有些难办。
  舒德音便去说那第二件事,便是食谱的事情。
  “⋯⋯安家舅父也上门去寻过舅舅们。只是那时舅舅们知道了食谱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估摸着怕有别的隐情,只推说要等你回来再谈。想必你下次去找舅舅们,他们也要提起此事。”
  许厚璞还有些不解:“食谱方子都是你写出来的,你再写出来直接用了便是,如何还要再同食肆买?”
  许玥却是明白了,只惊讶地看着舒德音,想不到她竟能做到这一步:拿出去了,便是旁人的。我若再用,也只从旁人手里借或是买,再不会还把她当自个儿的。
  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心态?又有几人舍得其中牵涉的利益?
  许厚璞便道:“你的意思,是隐了你在其中的作用,不叫舅舅们将来知道园子是你开的?”
  这样其实也好办:“我知道了,我明日上午便去食肆找舅舅,你叫安家舅父去同我谈。”
  舒德音也不问他要怎么谈,总之这件事只当个正经的生意去做便是了。
  三夫人将双胞胎寄养在忠勤伯府里,今日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回了娘家。
  双胞胎在外祖家百无禁忌,再没有人来拘着他们不叫做这个、不让做那个。长辈们都爱宠着他们,哥哥姐姐也都陪着他们玩,因此竟是乐不思蜀了。
  三夫人还以为他们见了自己,会哭哭啼啼怪娘亲抛了他们呢。谁知他们只亲热了半盏茶工夫,就急着从她身上扭了下去,要去园子里玩钓鱼的游戏了。
  三夫人苦笑连连,对忠勤伯夫人道:“您看看这两个小没良心的,竟是还没娶媳妇呢,便忘了娘了!”
  忠勤伯夫人便笑她孩子气:“春光正好的,外头有风有云有景的,多跑跑岂不是强健了身子?正是脱缰了的野马,再不要想将他们拴在屋子里发闷的。”
  孩子们走了,倒可以自在地闲话了:“馥儿这些时日在做些什么?”
  忠勤伯夫人说起这个争气的孙女儿也是得意:“请了教习妈妈,专门给她做规矩呢!那孩子真是个好的,便是再吃苦,也咬着牙不敢懈怠的。”
  三夫人便道:“若是能寻摸到好的先生,也想法子教她多学些琴棋书画。宫里那个,必不是寻常的。”
  她光是看着舒德音,便知道舒家对女儿的教养如何。何况舒皇后是舒万里的老来女,手把手教出来的,只怕才智心机,都非一般女子可比。
  忠勤伯夫人近日也有些骨头轻了,大抵是胃口日渐变大,便一厢情愿以为定会得偿所愿的。
  “从前舒万里在朝时,帝后琴瑟和鸣的,后宫里连个得幸的宫女都没有。如今一下子便是好些个女孩儿入宫,可见得陛下从前不过是叫舒万里逼迫⋯⋯”
  如今正是她们家的女孩儿去将洪元帝救出虎口狼窝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