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珠说着又叹气：“因此再不要给人做续弦的。旁人信不过你，你更信不过自个儿。”
  许瑷多了些唏嘘，因着她们这样出身的人家，嫡女去给人做续弦的其实不多。倒是庶女，哪有她们挑拣的份？
  正如平宁侯府那样，连个做续弦的机遇，怕是那些庶女们都要勾心斗角去争抢了。
  舒德音悄悄握了许瑷的手，冲她笑了笑，许瑷也勉强回了个笑容。
  等过后两人独处了，舒德音才对她道：“阿稳，你莫担心。”
  许瑷怎么不担心呢？她也到了寻摸亲事的年纪，命运如何，谁也不知呢。
  “你忘了，你是老燕王妃的小友呢！到时若是三婶给你寻的亲事不好，我们自然可以求娘娘说句话。再说了，以后祖父长在京中，他不是个不顾子孙心意的。”
  许瑷的心哪有那般容易就叫风托住了、缓缓落地呢：“嗯！”
  不过总预备着面对最坏的结果，也抱了最好的希望。
  两人都是一笑，许瑷想了想，问舒德音：“你从前把我荐给娘娘，连这个都想到了么？”
  舒德音笑道：“只能说娘娘是个好招牌，无论什么都能沾光的。娘娘喜爱你，不正是你可爱、值得么？”
  老燕王妃确实觉得许瑷不错。上回许瑷来了，叫人无端端“轻薄”了，她还怕许瑷吃心呢。
  结果没两日许瑷就亲手做了春天的单鞋着人给老燕王妃送去，娘娘得了，松了口气：“是个大度的好孩子。”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能看得开。
  许瑷若是寻死觅活的，老燕王妃并不会因她表现出来是个将贞洁看得极重的，大约反要疏远她两分。如今许瑷这样，却是惹人怜爱的。
  所以下次休沐，老燕王妃还愿意接许瑷姐妹几个来做伴：“野萍去将那小孩儿也接了来，总窝在府里也不好。便是孩子，也需放开怀抱。”
  野萍上门去说了，先问许璐：“娘娘也说了，若是小少爷不便坐马车，那还是稳妥些，不一定便去。若是能够，出去瞧瞧也好。如今天气暖和些了，出去晒晒太阳见见风，说不定反好些。”
  若是从前，许璐自然不敢带许寻峪出去的，坐马车什么的，哪里敢冒险哦！
  只是过了这段时日，似乎许寻峪确然康健了一些，她觉着很可以试试。
  于是便给许寻峪收拾了东西，准备带他进行生平第一次的春游。
  舒德音还有些犹豫呢，实在是怕在老燕王妃那里，偶遇了许韧。
  这位先生最近捏住了她的把柄，似乎要疯狂报复她曾经的“叛逆”，要她好生羞愧反省一般。
  但许寻峪头一次出游，难道竟能不带上她这个最“好看”的“姑姑”么！绝对不可以啊！许寻峪咿咿呀呀地，只窝在她的怀里，巴着她不肯放的。
  许璐见了这场景，盯着人收拾东西都没了好声气，真真不想再理会那个审美跑偏的“颜狗”侄儿。
  她还对老燕王妃告状呢：“⋯⋯便是德音真比这些人好看，那也要讲究良心呀！可怜我一颗心都挖给了他，全不领情呢！”
  孩子们多年轻多好啊！
  老燕王妃笑着听着，却见那许寻峪从舒德音的怀里探出头来，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看窝外世界的雏鸟。
  他看着老燕王妃，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说话也不叫人的，只软软地伸出两只手，竟是要抱抱！
  老燕王妃赶紧去接过了，在怀里抱了，倒把几个小姑娘吓了一跳。
  许璐忙道：“娘娘，他看着小小的，其实也有些重量呢。”
  老燕王妃笑道：“无妨，多少孩子我都抱过了，这点重量，实在不算什么。”
  许寻峪似乎也明白了许璐要把他抱回去，小胳膊张着，环不住老燕王妃吧，好歹是个意思：“好看！”
  意思是老燕王妃长得好看，他要叫她抱着呢！
  这下可把老燕王妃逗乐了，直夸他是个小马屁精：“这样好的孩子，怎有人忍心磋磨呢！”可不是丧良心么！
  姐妹几个深以为然，舒德音看老燕王妃实在喜欢孩子，不由问道：“娘娘，德音在许先生处见了个冰雪聪明的小仙童，叫小兔子的，真叫人喜欢。”
  老燕王妃也喜欢小兔子，笑道：“那是你先生的外甥女，他三姐的闺女。也最是个小马屁精。”
  舒德音抿着嘴笑，把“小秃子”的典故说来给老燕王妃听了，连野萍都笑得打跌。
  “得亏小小姐年纪尚小，不懂得小秃子二字的意思，不然⋯⋯”不然，怕要记恨舒德音一生哦！
  舒德音破罐子破摔地冲野萍傻笑：我为什么觉着，许先生一定会确保小兔子童鞋妥妥地记一辈子呢？
  笑闹了一会儿，老燕王妃就赶她们走了：“都去玩耍去！这季节泡温汤最是舒服，你们去泡泡。只这孩子不叫他泡久了，半盏茶的工夫意思意思就成。”
  舒德音迟疑了一下：“娘娘，德音能否留在这里瞧瞧书？”
  “怎么？竟是功课吃紧，片刻都不得放松的？”
  舒德音倒不好意思说是怕遇见了许韧。
  老燕王妃笑着赶她：“去罢去罢，好不容易松快一天儿。小姑娘家家的，别学成个小学究了。该惜春光时，便要惜取春光。”
  又对许瑷和许璐道：“好孩子，你们放心去吧。今日再不会有人来胡闹搅扰的。”
  这下子，几姐妹都放心了，跟着野萍去温汤院子里。
  舒德音放松下来，还同野萍开玩笑：“我便是同姐姐极有缘分的。”
  许璐想了想，也笑：“当真如此。”
  因着舒德音的名字出处，便有这么一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确然同野萍很有缘分的。
  野萍欢笑道：“原来奴才还有这等福分呢！”
  倒叫舒德音不好意思了，如何同她的名字沾连了，便算是有福分呢！野萍真是个极会做人的姐姐了。
  三姐妹还认真商量了，便带着许寻峪在水里过一路，权当叫他试试瘾头。
  于是三个人换了浴衣，在丫头们的帮助下，给许寻峪泡温汤。
  这或许是许寻峪人生的高光时刻？竟有这许多美人簇拥着，将他脱得光光的，轻轻泼水给他洗澡，还逗着他玩笑，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挥舞着小手小脚，真真快活似神仙。
  等奶娘将许寻峪抱出去时，他还不舍得呢！咿咿呀呀瞪着腿，喊着“姑姑姑姑”，盼着姑姑们挽留他一下呢。
  但温汤本就是叫人血液加快的，他身子弱，如何敢叫他多泡？便是在这湿气腾腾的汤房里，都怕他呼吸不过来呢。
  他老大不情愿叫人抱走了，汤房里便成了姑娘们的天下。
  舒德音将整个小身子浸到水里，再微微起身时，浴衣贴身。
  许璐就发现了端倪，看着舒德音坏笑：“哎呀，咱们家的小媳妇长大啦！”
  舒德音还不解其意，看她的视线坏坏地在她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扫过，不由微微红了脸，手臂将许璐的目光拦了一拦。
  “二姐姐！”
  许瑷也是红着脸，轻轻笑着，还自觉地将自己的浴衣也拢紧了，生怕许璐要来笑话她呢。
  许璐啧啧两声，想了想，觉着舒德音年纪小，从前在舒家不一定有人教过她。
  有些迟疑，还是吞吞吐吐道：“有些事情，你⋯⋯可有人教导你？”
  舒德音的脸更红了，点点头：“我姐姐同我说过了，”说了那些身体会有的变化，要注意的事项，“孙妈妈和曹妈妈⋯⋯也时常注意着。”
  那两位妈妈还怕她长期服孝吃素，会损了气血，推迟天葵来的时候。因此，时常记得给她整治核桃、阿胶、红枣一类；小衣也时常量了新尺寸，唯恐束缚了身子，不好长大。
  有人教她，不用许璐来多嘴，许璐简直大大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舒德音还不习惯同人谈论这些话题，实在羞得慌，赶紧道：“如今开春了，怕是有许多饮宴的帖子送上门吧？二姐姐可接了哪家的帖子？”
  许璐摇头道：“家里没有长辈在，我都推拒了。”
  实在是她如今对闺中交际，也颇有些不感兴趣：多年的手帕交都能一遭变了嘴脸，还有什么可说？
  舒德音想了想，道：“若是英国公府的宴，我能否随着徐家的舅母们同去呢？”
  许璐大是疑惑：“你不是和赵家上下都有旧怨的么？如何要去她家吃宴呢？”
  舒德音抿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我去了，就能同她们杯酒泯恩仇呢？”
  许瑷倒是知道点端倪：赵家在此次选秀中，应是能占个名额的。只是舒皇后出其不意地将如意给了赵语嫣，似乎有些二桃杀三士的意思；舒德音如今和赵语嫣关系微妙，倒很想看一看，赵家这出戏要如何演下去。
  许璐如今也算懂得舒德音一些了，见了她这幅神情，便知道她指定没安好心，一时也有些蠢蠢欲动：“若是她家开宴，我指定同你一块去！”
  舒德音和许瑷对视一眼，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却把个许璐看得生气：“你们两个笑话起我来，倒极有默契的！”
  唉，人家姐妹淘，无论什么事情，都很有些默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