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壁咚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8      字数:3152
  此事处处诡异,先不去想是谁做的,先要想如何应对了。
  牧弘蹙了眉看她:“你可是真去了那地方?”
  师母也默不作声,只等着她的答案。
  舒德音抿抿嘴唇,才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个抬高的声音:“那个人原来是你?”
  屋里的四个人齐齐扭头看去。
  许韧坐着轮椅堵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看着舒德音;他的身后,宋老先生不得其门而入,焦急不已:他急着进来教训舒德音哪!
  “你进不进去呢?不进去的话,不如让让我,叫我先进去?”
  许韧回头看一眼宋老先生,摊摊手:“先生,凡事先来后到。后学虽是晚辈,既然轮椅已经堵在这里了,就不多费工夫转向了。”
  宋老先生急道:“那你先进去啊!”
  他想了能有上百句的话要来责问舒德音,如今记性不好,就怕耽搁久了,会忘光光啊!
  为了这个,他还伸出手,要替许韧把轮椅推进去。
  许韧垂手把轮子握住了,不叫它移动半分。
  “且等等,我须得在这里把事情问清楚。若是进去再问,我怕会忍耐不住,做出些失礼的事情来。”
  咦?屋内屋外几个人都是问号脸:究竟什么事?如此严重?
  许韧就堵在门口,严肃地问舒德音:“你从前去没去过红袖招?”
  原来竟是要审问她么?舒德音老老实实回答:“去过。”
  话一出口,几乎能感觉到宋老先生的愤怒如有实质,简直能听到他还没有冲出口的训斥:不像话!太不像话!
  “什么时候去的?去年?”许韧说了个日子。
  舒德音隐隐觉得这个走向古怪: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舒德音之所以能把那个日子记得如此深刻,是因为那一日,她知道了自己的母亲余氏已经过世了。
  许韧当然记得!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就是那一日,他摔断了腿,从此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你那时是不是去找你姐姐,整了个大动静?有人从房里出来,不小心⋯⋯”他不自觉学会了舒德音坑人手段,把不小心三个字说得令人头皮发麻,“⋯⋯挡了你的道,被你狠狠甩了一巴掌?”
  舒德音的寒毛竖起来了,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她想说我没有不是我冤枉啊先生!
  可是面对着许韧,她做不到啊!
  许韧那表情,再严肃一分,舒德音就能肃立诚心反思己过;再夸张一分,舒德音还能和他一起当个玩笑一笑泯恩仇。可他就卡在中间位置,叫人家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许韧幽幽摸着自己的脸蛋,真是惆怅,委屈,无助。
  “我那时被人骗着,反锁在一个姑娘的房里。好不容易骗开了房门想逃出去,就被人扇了一巴掌,又被人推了回去⋯⋯”
  打先生巴掌这种事,实在是!舒德音一时惊慌失措,竟无耻地发现,后面这个锅她可以甩出去。
  “推你的是铁七师傅!不是我,”铁七呐,不要恨我啊!还怕许韧找不到报复的对象呢,连铁七的身份行踪都贴心地贡献出来了,“这位师傅,是侯爷的护卫,最是个大英雄的!只是如今随侯爷回祖籍去了,竟不能在京里向先生致歉⋯⋯”
  许韧又幽怨看她一眼,她只好安静如鸡地闭紧了嘴巴,低着头一副忏悔状。
  “可怜我一个文弱书生,谦谦君子。面对那如狼似虎的姑娘,要保守贞操,何其不易!换了旁人,怕就屈服了。但世间也只有这么一个许韧了!我逃脱不得,为了珍贵的清白,英勇地从窗户逃生,这才⋯⋯”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心酸泪,痛不欲生地看着舒德音。眼神是那么谴责,那么批判:“原来我摔断腿,始作俑者便是你呐!”
  舒德音觉得,要是不能在他这样的眼神中跪下谢罪,似乎太过于厚颜无耻了些。
  她低着头,向许韧忏悔:“先生,我错了!如果能回到当日,我一定要对自己说,别打他!我还对铁七师傅说⋯⋯”
  她故技重施,把铁七的名字说得重若千钧:“不要把那个人推进房里!要伸出援手、见义勇为!要把他救出来!他不是一个去寻欢作乐的纨绔,而是一个洁身自好、能付出生命去守护原则和贞操的君子!”
  大家瞪着她,几乎都被她气得笑了:还有这么无耻的女子吗?似乎没有了!
  许韧就堵在门口,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慨叹,洋洋洒洒说了能有一炷香。
  他说得不耐烦继续了,“啊哟”一声,做作地看了天色。
  “这都上课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舒德音和徐掌珠泪流满面:不是先生你拉了我们在这里听你演讲吗?
  他将轮椅退了退,把个宋老先生无意间就堵在墙边:“回去上课去!顺便写篇检讨!严肃反省己过!”
  哎呀,可不能走啊!我还要和她好好讲讲礼义廉耻呢!宋老先生焦急得很,左突又推地要出来。
  牧弘山长简直无奈得很,挥挥手,舒德音和徐掌珠就在师母噗嗤一声的笑里,一溜烟跑了!
  跑到课室时,发现已经到上课时间了,许瑷还等在她们课室门口。
  此时急急迎上来:“我听说⋯⋯”
  舒德音摆摆手,笑道:“无事,你快去上课,别叫先生责罚了。下课了我们再说。”
  许瑷只得匆忙地走了,平日里最讲究规矩仪态的,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微微提着裙子把步子迈开了。
  舒德音两人才进了课室坐下,还没来得及拿出书本呢,那裴先生就走进来了,真是好险好险。
  学生们都无心上课,只对舒德音的出格行径窃窃私语。无奈舒德音她听力是真的不行,竟大多没有听到。
  倒是徐掌珠,听得浑身难受,坐立难安。扭头看了舒德音不动如山的姿态,才慢慢平静下来:舒德音比她还小呢,竟有如此定力,她要同舒德音学习才是!
  因着这个美丽的误会,这堂课算是过去了。
  等下了课,那方彩韵就过来对徐掌珠道:“我要去更衣,你一道去么?”
  徐掌珠可听着了,这方彩韵就是个碎嘴婆子,方才又是她说得最起劲!
  她瞪了方彩韵一眼:“不去!和你不熟!”
  方彩韵其实以为徐掌珠被舒德音蒙蔽了,正想趁此机会挽救这个失足少女,把她拉入到正确的阵营里。
  如今听徐掌珠这般说,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就若有所指地扫了舒德音一眼,笑道:“德音妹妹竟是这般有魅力,无论做了什么,都能叫人不离不弃的。”
  视线就在舒德音和徐掌珠之间划了几道,仿佛在好奇究竟是舒德音会使迷魂计,还是徐掌珠人傻容易被骗。
  舒德音心里有气,她在书院里是为了上进的,和人斗虽然其乐无穷,叫她对人性和世道多理解了几分。
  但这些姑娘们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的斗争方式呢!来来回回就那么一招,她们不累,她都要应付累了。
  她腾地站起来,奔着方彩韵就去了。
  气势汹汹地,把个方彩韵吓得连连后退。
  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时,舒德音伸出手掌,砰地撑到墙上,朝方彩韵来了一记标准的壁咚!
  嗬!徐掌珠的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她赶紧手动把下巴合上了,四目一看,整个课室都陷入凝固。
  方彩韵身体都缩起来了,眼神带着惊吓看着舒德音。这时候倒显得是个小姑娘了:仗着千金小姐的身份无事嚣张的,真遇到事情怂得比谁都快。
  “方小姐,”舒德音邪魅一笑,伸出手指轻佻地挑了方彩韵的下巴,“都说我无事出入风月场,同妓子谈笑无忌的,你竟然不怕我?”
  “啊?啊,我⋯⋯”方彩韵脑子一团浆糊,实在不知舒德音说的是什么,自己应当怕她吗?要怕她什么?
  舒德音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摩挲着,笑得更猥琐了几分:“方小姐真是胆子大!可爱,太可爱了!”
  咦?你到底啥意思?我不要被你这样压着夸可爱啊!你先放开我可不可以!
  舒德音哪里舍得放,手掌将方彩韵的脸覆了,深情无垠地:“好看,娇俏,还可爱。真是,难得,难得!”
  方彩韵哇地哭了出来:舒德音疯了!好可怕!我要回家!
  舒德音明明话音里都是疼爱怜惜,可见了人家梨花带雨的,竟然无动于衷,只笑。
  “可不要哭呢!这点算什么呢?须知我不过女子,如何能轻薄方小姐呢?”她凑近到方彩韵的耳边,亲密的耳语道,“但旁人就不一定了。方小姐样样好,若是进了不好的地方,任谁都不舍得叫你走的。必要紧紧护在掌心里,长长久久地相伴才好啊!”
  她将方彩韵放开了好久,方彩韵还僵在原地,维持着大哭的动作神情。但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失魂了一般。
  大家虽然没听到她最后同方彩韵说了什么,但她刚才那一整套动作本就把大家吓住了。
  此时见舒德音带着一脸笑转身看她们,那笑真是又甜美又危险——面皮子贴在头颅上似的好不自然,配合她身后灵魂都叫人抽干似的方彩韵做背景,真是叫人有些背后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