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饿狼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8      字数:3070
  许厚琦冲上前就是一脚踹在她胸口,方妈妈被踹得仰倒在地,脑袋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舒德音冷眼看着,真是觉得这人死不足惜的。
  只是这还不够:“四弟且慢发怒,还有更无耻恶毒的!”
  原来那许寻峪虽然“省下了”一些汤药不曾入口,但光是世子夫人盯着做那些食补的饭食,坚持吃着,也能慢慢强健一些,总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得半步。
  方妈妈的长远眼光在这里又发挥了作用。
  她想着如今瞒上欺下,事情能捂得严实。若是许寻峪长大了,自然有眼睛能看、有嘴能告状的,那时她就不好捣鬼了。
  于是她趁着许寻峪还什么都不懂得,三不五时叫他拉个肚子、受个凉;晚上睡觉也用包裹将脚束得紧紧的,只叫他不得舒展。
  长此以往,许寻峪也只是个会喘气的活物,比那虚弱的阿猫阿狗也不如了。
  世子夫人如何知道里头有这么多狠毒呢?可怜这个孙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他爹因着痛失爱妻,一看了这孩子就悲伤太过。
  世子夫人本是要将他带在身边的。可当家夫人日常也没个消停,孩子被扰得镇日哭闹的,还如何能平安长大呢?
  只能千挑万选的,找了信得过的妈妈带着,谁能想得到,这是亲手把孙子交给了一头饿狼呢!
  而叫满院子的人听了胆寒的这些事迹,不过一个粗使婆子偶尔获知的一些“皮毛”罢了,没打听出来的还有什么呢?
  许璐已哭得全身颤抖,倒在两个大丫头身上站都站不稳了。
  那个乳娘被压着头跪在地上,也不敢哭喊什么,听舒德音将那桩桩件件说了,她募地喊出一声:“奴婢是被逼的啊!都是她,都是她!”
  她怨毒的目光射向方妈妈:“她说她男人在外头极有能为的,奴婢要是不听她的话,她男人就要对付奴婢的爹娘和男人。奴婢是被逼的啊⋯⋯”
  许厚琦十分公平,上前也将她踹倒在地:“毒妇!”
  舒德音和许璐上门的时候,方妈妈正舒舒服服地睡在正房的大床上。
  而许寻峪呢?被这乳娘抱着在偏房睡着,可见这群人已是嚣张到什么地步!
  这一点那方妈妈还真觉着冤枉:从前世子夫人在府里的时候,她如何敢这般行事呢?不过是因着主子们离府了,她自觉无人管束,这才敞开了过几天痛快日子罢了!
  那秦妈妈是管人事的,也知道这一院子的人怕是没几个能脱开干系的。
  当下便上前躬身道:“如今是个什么章程,还请主子们拿个主意。”
  许厚琦怒道:“还有什么章程!通通拖下去,打死了事!”
  老许管家叹口气,上前道:“此事干系甚大,只怕要先审一审这些人。把口供拿到了,再理出线索来;把他们背后的男人、家人都端了,一起送到官府去吧?”
  这是正经事。这年头奴婢虽然是主家的私产,可也不是说打杀了就打杀的,总还有个说法。况且牵扯了这么多人,已说得上是大案了。
  许璐有些犹豫:“事情露出去,怕是⋯⋯”
  只怕就要闹得满城风雨,成了人人议论的事情。这确实能称得上一个笑柄了。
  老许管家提这个建议,颇有些定远侯的作风:没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的,该怎样就怎样。
  舒德音想了想,也觉得这事有点难办:这事刁奴可恶,可仔细说起来,世子夫人是有着失察的责任。以后出门交际了,世子夫人必然要听别人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做这个决定,想了想,和许璐商议道:
  “不若先请老许管家把相干的人拿下了,录了口供画押。明日一早,咱们就捎信请外祖母过来拿主意?”
  许璐觉得若是有平宁候夫人来坐镇,应当能有主意,赶紧应了。
  老许管家看着一群人被押下去,对秦妈妈说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恐怕人心不稳,明日要好好敲打了,前院和后宅都收紧些吧。”
  秦妈妈忙应了,但最大的问题还悬着呢:“小少爷这头⋯⋯”
  一个院子的人都拘起来了,许寻峪要谁伺候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许璐也是头痛:“我是想请倪妈妈带着几个大丫头先对付着。”
  倪妈妈是许璐的乳娘,如今也是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这是许璐的心腹了。
  舒德音不好在里头说什么,便道:“峪儿此刻在小安姨娘那处,先不要折腾他了,过了今夜再说。明日外祖母来了,挑人什么的,二姐姐和外祖母商议着办了就是。”
  她想了想,又对老许管家道:“峪儿一向在那起子刁奴手里,此刻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形,大家都放心不下。您明日也请个好大夫来,再给把把脉,开张方子。”
  突然发难的,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兄妹几个离开这个院子时,都是有些恍惚:他们耳目不及之处,究竟有多少黑暗?
  这个时辰了,兄弟们不便进后宅,只说明日定要去瞧峪儿,便分别了回前院去。
  许璐离了两个大丫头的支撑,又挨到舒德音身边,将她的手挽了,声音还在微微颤抖:“她怎么敢,怎么敢⋯⋯”
  舒德音也想问方妈妈这一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那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啊!是一个最无害也最无辜的孩子啊!
  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做那一切事情的时候,你想过自己的孩子不曾?你良心不会痛吗?
  其实她不愿意相信这事,赶去的时候,还想着要先审一审方妈妈,唯恐冤枉了人。
  可看到那方妈妈霸占了正房,却把个小主子丢到乳娘的房里去睡时,她连听方妈妈辩解的兴趣都没有了。
  小安姨娘还醒着,半靠在床上;而那许瑷靠在暖炕上,抱着许寻峪轻轻摇着。
  舒德音心里很过意不去,小安姨娘身体本就不好:“姨母,扰了您了。实在是心头慌乱,送到您手里才放心的。”
  听她竟是叫小安姨娘一声“姨母”,许璐有些奇怪。
  但这时也没有心思去想那许多,只凑过去小声问许瑷:“峪儿怎样了?”
  许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是突然被叫了起来,说舒德音和许璐去许寻峪的院子里抄检了。她还想着这大晚上的,可不要吓着了峪儿。
  才要赶去呢,又有人送了信来,说许寻峪已叫人送到小安姨娘处了,让她也一起陪着。
  “乖巧得很,一直睡着。只姨娘身子不好,怕过了病,不敢放到床榻上去。我就在这里抱着。”
  其实小安姨娘的病不是能过人的。只是她们母女心疼这孩子,半点险都舍不得叫他冒的,因此许瑷就在这里做了半夜的奶妈子。
  都挂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等舒德音简单说了,许瑷母女已是说不出话来。
  许璐这时将许寻峪接过来,解放了许瑷酸麻的手臂:“那起子人,打死了都消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手里头三岁的小儿,初初抱上去,轻飘飘的没点重量。苛待他的不光有命运,还有那群欲壑难填的恶奴啊!
  第二日平宁候夫人赶来时,许璐见了外祖母,不由就哭了:“外祖母⋯⋯”
  平宁候夫人将她搂了:“好孩子,好孩子,可吓坏了吧?不怕,不怕,外祖母在这儿呢!”
  许璐这才将累积的后怕和痛恨都一齐发泄出来了。
  舒德音在一旁看着,不敢去羡慕,只对徐掌珠道:“你们听到也吓住了吧?”
  徐掌珠是许寻峪嫡嫡亲的姨母,怎么不心痛呢。
  她看了一眼旁边跟着哭个不住的母亲:“峪儿此时在哪里呢?”
  徐世子夫人也看着舒德音,若不是许璐那头抱着平宁候夫人哭着,她必要拔腿就去瞧许寻峪了。
  舒德音忙道:“昨夜事发突然,怕吓着了峪儿,已挪出去了。此刻府里的三小姐陪着,喝了羊乳和肉粥。怕是不太习惯,哭了一会儿,又睡了。”
  徐世子夫人心煎得生疼:“我可怜的外孙⋯⋯”
  徐掌珠也是忍不住掉泪,那边许璐总算收拾了情绪,到徐世子夫人面前,道:“舅母!那起子刁奴都拿下了,究竟如何处置,都听舅母和外祖母的!”
  徐世子夫人哪里有心思去管刁奴呢,只拉着她的手:“我的儿,快带我去瞧瞧那苦命的孩子。”
  这会儿许寻峪已经被抱到许璐的院子里去了。一群人到时,许瑷正抱着许寻峪在屋里转悠,指着屋里的摆设布置,和他轻声细语说着。
  徐世子夫人好险没有扑过去,只怕惊着了这个心肝儿,忍着泪凑过去:“我的儿,快叫外祖母抱抱。”
  抱到怀里时,眼泪就不听使唤往许寻峪脸上飘洒,祖孙俩都是湿漉漉着脸。
  平宁候夫人知道儿媳妇心里难过,怕是又痛惜这个小儿,又痛惜他那福薄的娘。
  她只拉过了舒德音来:“好孩子,你算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