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毒计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8      字数:3340
  阿停的手段在后宅竟是极有用的,当天晚上就拎了个婆子来。
  “这个婆子怕是知道些什么,她也不肯同我说,只说要见了您才开口的。”
  那个婆子面目极陌生,只怕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
  她自称姓赖,见了舒德音就一脸讨好地笑:“早听说三少奶奶是神仙般的人物,见到了才知道,婆子从前确实不配见的。”
  舒德音也不耐烦和她多说:“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赖婆子捂嘴笑:“婆子就是个粗使,小少爷身边的事情从来不沾手的,即便发作了,也牵连不到婆子身上。因此,婆子本可以装哑巴的⋯⋯”
  她到舒德音面前来,就是要好处的。
  舒德音其实可以问她一句,既然做了许家的奴婢,忠于主子便是本分。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竟要装作不知了?
  但她实在不想和她掰扯,只示意清河拿了个荷包出来。
  赖婆子迫不及待解开看了,满意地揣进袖子里:“三少奶奶是明白人。若不是您来问,婆子打死也不说的。”
  赖婆子嘚瑟够了,才把她看到的事情说了。
  舒德音原以为只是些克扣贪昧的事体,最多那方妈妈其实对许寻峪不好。等听完了,舒德音和清河不自觉靠到一起,抵抗那令人恐惧的寒意。
  清河再不肯相信世上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不可能!怎么可能!”
  赖婆子有些不屑的样子,道:“如何不可能呢!姑娘怕是不知,小少爷怕见风,从来不见光的。世子和大少爷都不常来瞧他,也就是世子夫人日日要来问的。可她问了有什么用呢?小少爷难道会说话?还不是底下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舒德音利眼看她:“你是说你一直都知道就里,但也跟着蒙蔽主子?”
  这等事体,只要知道了,哪怕瞒着一天,也是同谋!
  “三少奶奶有所不知。婆子不过粗使,根本不能近前。那些事婆子如何知道呢?不过因缘巧合,知道点皮毛,已是吓得胆都破了。可那时世子夫人不在府里,二小姐⋯⋯婆子只知道二小姐是个骄纵的,怎知她会如何行事呢?这还是见那阿停姑娘是您的人,一向知道您的事迹⋯⋯”
  她所说舒德音的事迹,便是那些仗责彭婆子、斗垮二太太、与京城高门贵女针锋相对一类的事情。
  舒德音根本没心思听她溜须拍马,她只急急起身:“阿停,把你的人都带上,我们去找二姐姐!”
  于是将那婆子也一道拘着,一阵风地去寻许璐了。
  舒德音从未来过许璐院子,来迎的正是改名叫琴友的大丫头“琴音”。
  琴友看了这架势,也是惊住了:“三少奶奶?”
  舒德音脚步不停地往里头走:“我寻二姐姐有要事。”
  许璐今日心绪不佳,已是上了床。被这番动静闹了起来,瞪大眼睛问:“这是做什么?”
  舒德音上前掐住许璐的胳膊,急道:“二姐姐,你拿牌子,叫人去前院,把四弟和五弟都叫起来。老许管家和秦妈妈也叫来。我们这便去峪儿院里!”
  许璐迷迷糊糊的,一听峪儿的名字,浑身就冷了:“峪儿怎么了!”
  “有人害峪儿!”
  许璐咬着牙往许寻峪院里去时,其实舒德音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无论那婆子说的话是真是假、有多少水分,光是想想那小小的孩子在一群恶魔的手里,她就心急如焚,直恨不能插翅飞过去将许寻峪解救出来。
  她们的动作极快,闯进许寻峪院子里时,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响都无。
  舒德音怕叫门或是闯门吓着许寻峪,先令阿司翻进去。从里头把门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这才算把警醒的人闹了起来。
  舒德音和许璐径直往正房里去,阿司不过拨弄几下,门锁就开了,里头是方妈妈迷迷糊糊的声音:“谁?”
  一群人都不应声,阿司先过去把帐幔拉开了。
  方妈妈从床上坐起来,惊慌失措的,然而她身旁并没有许寻峪的身影。
  许璐当时就疯魔了,扑上去直接把被子拉开了:“峪儿呢?峪儿呢!”
  方妈妈目瞪口呆,脸色雪白:“小少爷⋯⋯小少爷⋯⋯”
  舒德音已吩咐了四阿:“去找!”
  方妈妈从床上翻滚下来,抱住了舒德音的腿,借口已想好了:“三少奶奶,可不好找!小少爷魂儿轻,不要吓着了!”
  舒德音冷笑道:“只要你不吵嚷,就吓不着他!”
  清河和波心上来,就将方妈妈的嘴堵住了。
  外头已是乱成一片,丫头婆子们都披头散发地从床上下来,在院子里呆呆站着。
  待看到舒德音和许璐将方妈妈押出房门,许多人已是软倒在地。
  阿停从一侧厢房里,抱着一个包袱出来。许璐抢上去揭开看了,正是睡着的许寻峪。
  她怒发冲冠,死死压着声音,吩咐阿停:“先把峪儿送到我院里去。”
  “送去给小安姨娘吧,”舒德音看着许璐道,“再给阿稳捎个话,叫她不要过来了,就和姨娘陪着峪儿便是。”
  许璐觉着这样也好,小安姨娘多少是个长辈,交给了她,总比交给旁人放心些。
  阿停抱着孩子往外走时,许厚珏和许厚琦也正急匆匆往院里走:“这是怎么回事?”
  院里已经亮起了通明的火把。老许管家和秦妈妈来时,舒德音和许璐的人已经将许寻峪院子里所有人押了,都捆住了身子,跪了一地。
  “今日我来瞧峪儿,和方妈妈说了几句话。阿停说方妈妈不太对劲。她的口气里,有乳鸽和人参的气息。
  “我原以为她只是贪了峪儿的吃食,想想不放心,就叫阿停留意几分。她寻到一个婆子,说知道方妈妈的隐秘。阿停就把她带来见了我。”
  这番话是必须要说的,不然世子夫人一离府,她一个隔房的婶子就插手许寻峪的事情,话会传得很难听。
  舒德音就把赖婆子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大家听了一遍。
  “她说自己是个粗使婆子,一直不能近到峪儿跟前去。只偶尔觉着奇怪,经常小厨房熬了药来,方妈妈并乳娘喂峪儿喝药,却不听里头有哭闹声。她说自己在市井,从未见过小儿吃药不哭的。
  “先时她只以为峪儿乖巧听话,或是已吃惯了苦药。但有几次,世子夫人或是其他主子在这里,凡是喂药,峪儿必哭得撕心裂肺,气都接不上来的。”
  许璐听到这里也点点头:“好几次是我守在这里喝的。峪儿只抿着嘴不叫喂进去。他力气虽小,但哭闹起来,确实能把人累出一身汗来。”
  “正是,赖婆子也在心里犯嘀咕。怎么主子在场时,峪儿就不肯吃药,可只有方妈妈和乳娘了,却一丝动静也无呢。”
  舒德音说到这里,那方妈妈和乳娘已是面无人色,谁能想得到,竟是在这等细微末节上露出了马脚。
  许厚珏和许厚琦已是听出了端倪,许厚琦暴怒道:“可是这起子刁奴,背过了主子的耳目,连药都懒得喂峪儿吃了?”
  想那许寻峪因着身体不好,世子夫人费了多少心血。到处打听神医,高价寻摸良药,佛前许愿的时候,惟愿替许寻峪将一切苦痛都承受了。
  结果那好药竟然没有进到许寻峪口里,也不知倒到哪里沤泥了。
  许厚珏也从未听过如此骇人之事:“她们,她们竟这般偷懒省事?可⋯⋯”
  可若是她们省事不给许寻峪吃药,许寻峪的身体彻底破败了,她们岂不是要叫主子问罪么?那时哪有如今当着掌事妈妈的好日子过?
  舒德音冷笑:“她们岂是为了偷懒呢!若单是为了一身懒肉,怕也不值当她们如此绸缪了!”
  话说赖婆子当时不过是有些疑惑,倒没有真的把它当一回事。可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叫她发现了方妈妈的秘密。
  赖婆子家里有个儿子,游手好闲的镇日在街上混日子。有天在赌坊里,就遇上了那方妈妈的丈夫。那丈夫竟是很大的手笔,一输就是十几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赖婆子的儿子无事都要寻人的不快,就盼着能榨出点银子花用的。因此一看就起了疑心,偷偷盯了方家男人几日,发现只要方妈妈回家一趟,第二日她丈夫准要上药铺去:那上好的药材,转卖出去就是一笔银子。
  他还想着多抓点把柄呢,竟偷偷去听了方家的墙角。这一听就不得了,得了个惊天大隐秘。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方家夫妇的心肠,真是他难以想象的黑得滴毒汁儿。
  他也没了讹诈人的心思,只把这事偷偷和老娘说了。想着要不然就报上去给主子知道,这立的可不是一般的功劳啊!
  那赖婆子是想捏着这个秘密给世子夫人卖个好价钱的,但恰好舒德音往里头探查了,她自然不能拖下去。
  “说是,峪儿的身体,本没有那么弱的。原是胎里不足,但有太医亲自给调养着,假以时日,也可以慢慢好起来。只是这方妈妈,”舒德音咬牙切齿看着方妈妈,简直要用眼神把她凌迟了,“目光着实长远。她日夜照拂峪儿,得了极大的重用和赏赐。可这并没有叫她从此一心尽忠,反养大了她的胃口,叫她担心着,若是有一日峪儿好了,她怕是要被丢到一旁了⋯⋯
  “她那丈夫就出了一个主意儿,只要峪儿不是病得极其凶险了,就不给他吃药。好的药材也能省下来,给自家的小儿食补岂不是好?后来见多了好药材,珍贵的都昧下来,一般的便送到药铺子里可不是极好的进项呢!”
  她说到这里,那郑妈妈已是眼神呆滞,怕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