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耍弄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7      字数:3199
  王家十来个女眷叽叽喳喳从马车上下来,涌进了老凤祥银楼。伙计们、掌事娘子们都围了上来,殷勤接待了。
  王三舅母昂起头,道:“给我们一个雅间,把首饰都拿到雅间里瞧吧!”
  掌事娘子有点为难,道:“太太,今日也是不巧了,雅间都订出去了。不若⋯⋯”
  她还没提出解决方案呢,王三舅母已经打断道:“叫人腾一个出来!”
  掌事娘子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这群人,笑道:“怕是不好办,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后院有个暖亭,景致极好的,太太小姐们不若去那里坐坐?”
  “这大冷的天,你就叫我们在外头坐着?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其实暖亭建得好,是极有意趣的。占了个“暖”字,就是冷,那也有限。
  况且,掌事娘子们在这老凤祥银楼做了多少年,这句“你知道我是谁吗”,听了没有一万次也有八千次,说这话的人九成九其实不入流。
  她就带了笑道:“是婆子眼拙,怠慢了贵人。只是今日确实不巧了。贵人不喜暖亭,这也无妨的。银柜里的样式极多,太太小姐们在这里瞧了合适的,我们随时取了给您细看,反而便(bian,四声)宜。”
  王三舅母觉得这个掌事娘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不应当先问问她们是谁么?
  她摆出气势来,哼道:“我们可是定远侯府的舅家,你们也敢这么怠慢么!”
  正有个年轻公子坐着轮椅进来,听了一耳朵,就指挥着随从把轮椅推过来:“可是王家的太太们?”
  他虽然看上去是个废人(许韧:??),然而气度极佳,面如冠玉的,也是个浊世翩翩公子的样儿。王家几个小姐都忍不住红了脸。
  王三舅母没想到竟有人认出她们来,原来定远侯府在京城这么有派头的么:“正是,公子是?”
  那许韧只微微一笑,问掌事娘子:“如何就怠慢了贵客?”
  “许公子,实在是春日宴在即,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忙置办行头,雅间早就订出去了。”
  其实大厅里怎么就不能选首饰了?多少夫人太太都爱自己一点点“淘宝”呢!
  王三舅母就带了点委屈,对许韧道:“公子,我们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一家子的小姐在这儿,怎好就在这外头叫人冲撞了呢?”
  许韧一本正经点头:“正是。”
  舅母们小姐们都是一喜,许韧对掌事娘子道:“我订的那间就让出来给王家太太们吧,我先出去逛逛。”
  王家一行人喜不自胜,王三舅母笑着谢过了,又来问许韧的身份。
  许韧只道:“我也姓许的,同许家三少爷也算同门。”
  说了这一句,他就打算走了。
  随从把轮椅推到门口,他又突然抬了手:“慢着。”
  随从来了个急刹,被他指挥着倒回大厅里。他笑容可掬对那掌事娘子道:“我改变主意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他没有半点说话如放“气”的觉悟,继续道:“这雅间我不让了。”
  王三舅母气得脸通红,这不是戏耍她们吗?
  其她人都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的。孟小姐多少有些底气,站出来盈盈一福:“本是公子先说要出让的,怎的又临时改口呢?”
  许韧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便是那‘孟姐姐’?”
  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孟小姐迟疑道:“小女子是姓孟。”
  许韧点头:“嗯,这雅间便是不想让给你。”
  !!!
  他才懒得多说呢,叫随从把他推到雅间去。任凭身后王家舅母们大发雷霆,孟小姐嘤嘤低泣。
  “走前别忘了多给那掌事娘子赏几个钱。”可不是叫人家受累了嘛!
  他的随从叫包过,就无奈地问他:“您这是闹哪一出?”
  也没闹哪一出。就是耳朵太灵了,无意中就听见那王家人里有个姑娘,笑嘻嘻说什么“孟姐姐,定远侯府果然煊赫,等你嫁了表哥,一定威风”;而那孟小姐,则羞涩笑了,又轻叹什么“也不是正头娘子,哪里威风了”。
  许韧根本不用脑子,都知道他们说的“表哥”,定是许厚璞无疑了。
  这是给许厚璞做妾去的?
  许韧不由就想起了那个能制定“奸计”去“陷害”刘乘歆的小姑娘。
  唉,世间男子多睁眼瞎,总把鱼眼睛当珍珠,把玉石当顽石的。那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那王家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三个舅母就相约着要去侯府里找二太太说道说道。
  二太太真是硬着头皮让她们进来的。
  见了她们,还没等她们抱怨呢,二太太已是捏着帕子哭起来了。
  三个舅母吓坏了,还以为这是怎么了。使劲浑身解数劝住了,二太太就放了个雷。
  “⋯⋯小三那个孽障⋯⋯全是叫那丧门星调唆的,如今已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真的,她在府里作了两日,就差没把自己说成病入膏肓了。可那许厚璞只听大夫的话,横竖不来见她。
  她真是又寒心又担惊受怕,一会儿恨许厚璞把生养之恩抛却了;一会儿恨自己没替二爷把儿子养好了,最恨舒德音把许厚璞蛊惑了。
  “⋯⋯说抬进来,他就要去西北走他爹的老路⋯⋯那西北就是吃人的地儿,怎么⋯⋯”
  王三舅母脑子都要炸裂了,哪里还有心情听她叨叨什么西北的凶险之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抬进来了?”
  王大舅母和王二舅母莫名有些幸灾乐祸,交换了眼神,安静如鸡开始扮演吃瓜群众。
  二太太也有些心虚,到底觉得对娘家人不起:“我也是无法,小三是个犟的。他从前最听我的话,哪里知道他⋯⋯”
  “那我外甥女儿怎么办?”
  王三舅母满脑子的脏话,用尽洪荒之力才没有喷薄而出:“她本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儿,从来没有什么痴心妄想的。是阿姐您说了,要找个人做臂膀。她为了您这一句话,连姨娘都愿意做了。我每每想起来,都怕我地底下的姐姐来找我⋯⋯”
  王二舅母撇撇嘴,明明是占了个大便宜,求之不得的。怎么说得像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一样。
  “⋯⋯如今您一句不抬了,倒是不痛不痒的。您叫那孩子怎么活?以后再说人家,也是难了。”
  二太太忙道:“你放心,是我家小三做的孽,我自然要帮扶那孩子的。以后嫁人也好,撑腰也好,横竖有我一份心意的。”
  她的承诺虽好,但哪里有先前实惠?王三舅母如何满意:
  “我明白阿姐的难处。但那孩子的难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其实小三这般,阿姐也说了,是那小三媳妇调唆的。阿姐好歹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就能叫一个媳妇拿捏住了?传出去如何做人呢?”
  谁说不是呢!二太太恨得心都碎裂了的:“儿女都是讨债的,那舒德音嫁进来,就是给二房招灾的。我也不怕说给你们听,我是不怕人说我恶婆婆的。那丧门星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她竟没有半分羞耻,还老着一张脸活着⋯⋯”
  王大舅母和王二舅母不成想她说得这般不像了,直觉这水有些深。
  王三舅母却是同仇敌忾的:“既如此,您更要寻个臂膀才是。不是我做弟妹的吓唬您,现在她就怂恿得小三忤逆了。以后您上年纪了,又当如何呢?岂不是看她的脸色过活?到时生死都捏在人家手上了。”
  这无疑是戳中了二太太的痛点,她瞪圆了眼:“她敢!”一丝颤音泄露了她的没底。
  王三舅母掩了一丝笑意,忧心道:“我的好阿姐,咱们做父母的,不说顶着一个“慈”字,光是孝道上,也只有替儿女做主的道理。难道孩子们不懂事,我们就陪着胡闹么⋯⋯”
  “可不是二太太胡闹么,一个人就做了主去,她还不是老封君呢!”
  波心在舒德音跟前嘀咕了这么两句,叫清河训斥了:“你个小丫头,太太也是你议论的?是差事太少了?还是饭吃得太饱了?”
  清河倒是少见这么犀利的,舒德音都不由一笑。
  波心吐吐舌头,并没有怕了,反而凑到清河面前道:“清河姐姐,咱们是得警惕些。我可得了消息,王家的舅太太们又成群结队上门了⋯⋯”
  清河忍俊不禁:“拢共就三位舅太太,怎么就算得上成群结队了?”
  “⋯⋯人不多,可破坏力大呀!随便一个在二太太耳朵边嘀咕一句,二太太就能疯魔了去,到时谁知道又起什么幺蛾子!”
  清河偷看舒德音一眼,道:“你赶紧做你的活计去,我看如今最爱在人耳朵边嘀咕的,就属你个小丫头了!谁都赶不上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眼的,把个舒德音引逗得不行。
  她道:“好了,知道你们的好意。我提着心就是了。”
  如今丫头们都紧张着呢。最怕的就是舒德音一个想不开,不管许厚璞房里的事了。到时一撒手随便二太太作妖,那就全完了。
  舒德音呢,和许厚璞谈了那么一场,才知许厚璞全没有纳妾的心思,紧跟着他就把事情解决了。
  她本该松一口气,和许厚璞间的隔阂顺理成章松一松。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两人似乎又远了些。有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叫她忽略了。
  是什么事情呢?她全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