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值得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7      字数:3179
  舒德音的话音,是要彻底废了赵宽的一双腿,也逼着赵四太太早下决心带赵宽离开京城。
  “背后那个人,你们留心找一找。”
  她虽然高兴也有人要整治赵宽,但并不喜欢火总烧到自己身上——光是世子夫人那里,她就得多费不少心思去应付。
  阿停应了,又道:“赵四老爷那里⋯⋯是不是也照此办理?”
  “不,到赵四太太那里,只让她信是赵四老爷做的孽;那赵四老爷,却总该叫他知道,都是他没把儿子教好的缘故。”
  叫他一家子内耗去吧,虽不是舒德音一开始预想的报复手段,如今这一步也罢了。
  阿停这几日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去寻找那双推着赵宽滑入深渊的手,也得了一些线索:
  “动手的人极小心,都是寻了京城的地头蛇办事,找的叫花子居中传信交易。叫花子也说不清楚那人的具体形貌,想必是易容了的。只说个子高,形容极憔悴,瘦成纸片人般。京城口音;出手也大方;只让钝刀子杀人,一回一回又一回的,似乎也存了心要在精神上折磨赵家人。”
  这样的手段,舒德音已然脑补出一个阴鸷的人,阴险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也不知道是盯着赵四老爷还是赵宽。
  “你们顾好了自个儿,能找到对方最好,若有危险,那便罢了。”
  阿停应了,又道:“还有一桩稀奇事。阿西上回随您去报国寺⋯⋯”
  舒德音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一个人,那知客僧!
  “⋯⋯阿西分神留心了一番,那知客僧前两日,已是离了报国寺,说是外出云游去了⋯⋯”
  舒德音心中一动:“竟有这般巧的事么?”
  “正是,据说那知客僧在报国寺已十余年了。他不算精通佛法,只特别长袖善舞⋯⋯”这词用到一个僧人身上,总觉有些怪异,“⋯⋯便做了知客僧。这次说他于佛法上有顿悟,离寺而去,僧人们都觉突然。”
  舒德音原来不去想那知客僧的异样之处,多少觉得他有些故弄玄虚。如今听来,又有些疑虑,难道对方的作为,还真的和自己有点关系?抽了三次签,究竟是何意呢?
  “阿西原还想跟一跟,不过对方出了京城地界,就不见了踪影。阿西怕耽误了这头的差事,就回来了。”
  舒德音默想了一遭,道:“罢了,若真和我有关,总会再见的。”
  且说那二太太做了决定,便再不拖拉。一拖二拖的,等侯爷回来了,难免会出变故。
  她谁也不去说,只去找那三舅母商议。
  王三舅母岂有不肯的!
  虽然是娘家外甥女给夫家外甥做姨娘,正经的亲戚也变作“不正经”了。但许厚璞到底是侯府的少爷,寻常如何攀附得上呢?
  且那二太太也说了,她最是厌恶舒德音的。如此一来,许厚璞的后宅里,不就是孟小姐独大了么?拢住了二太太和许厚璞,再把孟小姐捏在手里,以后自家的好处岂不是无尽的?
  王三舅母和孟小姐说了里头的弯绕,孟小姐只娇羞着脸,满口的:“姨母为我做主就是。”
  王三舅母自然知道她是千肯万肯的,立时便张罗起来了。
  这动静倒弄得王家的几个小姐心里不爽利。
  都是一块儿到京城里奔前程来的,自家的人连脚跟都没站稳呢。这一表三千里的表妹,居然就搭上了她们嫡亲的姑母,要飞上枝头做侯府的主人了!
  王大舅稍微厚道点儿,觉得这事做起来不好听。只不过这是妹妹和三房说好的,他在中间无论说什么,只怕都不合适。
  于是,这件事就顺理成章往下推行了。
  二太太想来想去,还叫了清心进来,把孟小姐和许厚璞的八字给了她,叫她好好选一个吉日。
  清心吓死了好嘛!当时就试探着想把二太太劝住了。
  奈何二太太心意已决,清心只得赶忙给舒德音捎了信,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就要被舒德音误以为她在其中也有功劳。
  湘仪院得了消息,都快要炸锅了!
  阿司卷着袖子就往外走:“我把二太太连这个孟小姐一起弄掉!”
  阿停一向稳重,竟也有点不想拦了: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舒德音在书桌前怔了半响,忽的一笑:“就这样吧。”
  清河满脸焦急:“少奶奶!”
  舒德音慢慢展开一卷稿纸,消无声息写了好几页的大字,又慢慢在火盆里焚了:就这样罢。
  中二少女哟,她在一屋子丫头婆子欲言又止不赞同的眼神里,泡了个热水澡,上床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竟懒懒的,半分都不愿意起来。
  清河在屋子里轻声走动着,为她早起做好预备。她从跟着铁七习武起,就再没有起过这么晚,大家都怕扰了她,都盼着她能好好歇着。
  歇着不是更累更虚无么?
  她叹口气,爬了起来,清河赶紧伺候着她穿衣洗漱。
  “不能这样。”她突然说。
  清河一愣,还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手下意识停住了。
  “不能这样,”舒德音一字一句道,“问问三哥在哪里,我去寻他。”
  清河欣喜若狂,“哎”地一声,险些把舒德音吓一跳。
  角落里的阿英温温柔柔道:“是了,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的。”
  舒德音:⋯⋯
  赶着许厚璞还没出门,舒德音急急往松涛院去。
  内心是鼓噪的,她想是了,我们说好了坦诚的,便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许厚璞见了她也是出乎意料,下意识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舒德音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出了什么事:“三哥⋯⋯”她突然有些想哭,“我们谈谈。”
  许厚璞是真的被她的样子吓住了,赶紧把她让到屋子里去,又吩咐人上茶。
  “不必了,我们谈谈。就我们俩。”
  许厚璞只得把人都遣出去,叫她坐了。自己连坐都不敢,如临大敌站在一旁。
  舒德音心酸了一下,道:“三哥,我记得你答应了我,要等我长大。”
  许厚璞的脸色一白,整个人受了莫大冲击的模样。手捏住了书桌的一脚,恨不能捏个指印出来。
  “⋯⋯我知道时间太漫长,等一个人长大是很难很难的。可是我⋯⋯我值得你等的。”
  舒德音坚定地看着许厚璞,一字一句不容许他的眼神闪避:“我,舒德音,值得你等。”
  许厚璞的手指尖一个个泛白了,他将它们收回来,死死攥在掌心。是啊,你是极好极好的⋯⋯
  “不要喜欢别人,不要纳别人,等我长大,好不好?”
  舒德音头一回知道,原来人卑微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她不喜欢。
  许厚璞看着舒德音懵懵懂懂的样子,也跟着恍惚起来:“我也想的,可我⋯⋯我⋯⋯”
  舒德音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扶着椅背站稳了。一笑,有些凄惶:“那你喜欢孟小姐?喜欢她,却可以让她做妾?”
  这是什么喜欢呢?这怎么是喜欢呢?喜欢难道是这样的么?
  许厚璞的手,不自觉就松了,他有些艰难地凝聚思想:“你在说什么?什么孟小姐?”
  舒德音比他还要迷惘:“你不是要纳她做妾么?”
  许厚璞去了水云居,大发雷霆,声称二太太若敢把人抬回来,他就敢离家去西北,再也不会踏回京城一步。
  二太太当下就病倒了。许厚璞这是剜了她的心了。
  许厚璞生平头一回对他娘狠下心来:请了大夫,他只在偏厅候着;听大夫说了病情,交代了刘妈妈抓药伺候,他就走了,任凭二太太在房里哭哭啼啼摔东西。
  二太太逼着采菱去查,哪里查不出许厚璞来前见了舒德音。
  她若是还能爬起来,真的要杀到湘仪院去,哪怕诅咒也要夺了舒德音半条命去。
  许玥默不作声陪在一旁,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骂舒德音,还拍着床板发狠:“横竖他是不要这个娘的,我便把人抬进来,他爱去西北就去!我就当没了这个儿子!”
  许玥听得多了,有些木然了,一句话都不说了:没有用的。二太太已魔怔了的。
  二太太发完狠,到底气苦,拭着泪道:“这要我如何同你三舅母交代呢?”
  在娘家面前被儿子这么下脸,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再要面子,也不敢真拿许厚璞去赌了。
  她做了缩头乌龟,只不去见王家的人,也不递信让他们过府来见她。
  王三舅母还做着靠外甥女鸡犬升天的美梦呢,哪里知道已经鸡飞蛋打了呢?
  王家人来时,许厚璞曾拿出一千五百两的私房,三个舅舅商议分了,一人到手五百两。
  王三舅母就同三舅舅商议了,拿这五百两给孟小姐置办首饰嫁妆,等孟小姐站稳脚跟了,多少好处呢!
  她本是个善于计算的,当下枕头风一吹,小算盘一拨,王三舅舅无有不应的。
  王三舅母就带着女儿们并孟小姐去首饰楼置办,其他两房都没去见过京城的首饰楼,索性一起去了。
  赁了好几辆马车坐了,王三舅母还说呢:“外甥到底年纪小,办事不老道的,竟没有给家里买些马车来放着。出门都要去租马车,多少不便呐。”
  这口气,排场比京城多少人家都要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