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要知道孟小姐的这番话，非得翻个白眼不可。
  她没有心情喜欢孟小姐，却也不会有时间去厌了她。她连二太太都懒得搭理，更何况这个还没有开始得用的傀儡？
  阿停又得了信，说是赵宽那头有新动向。
  赵宽断了腿，本应在府里多休养些时日的。昨日不知为何，赵宽离奇地在府里失踪了，一府的人找了整夜，都没有寻到他的踪影。
  今天早上，赵宽被人发现了，晕倒在城中有名的小倌馆门前，另一条腿也断了。
  这又是一阵轩然大波，京城的吃瓜群众就着赵宽的风流韵事，都能多吃几碗饭。
  舒德音无语了半响，问阿停：“真不是你们做的？”
  “您都说了，不叫和名声扯上干系。我只叫人盯着，想等他好一些，想法子把他剩余的那条好腿弄断的。”
  赵四太太刚找了少奶奶麻烦，她们自然要等一等再动手的。
  舒德音这些时日和阿司聊天，被她塞了不少私货，明白小倌馆是什么地方：“这人怎的尽在赵宽名声上做文章？要把他彻底毁了，有的是法子。”
  可不是说呢！
  赵四太太又一次泪水涟涟来寻舒德音：“少奶奶，您救我家的女孩儿一救吧！”
  舒德音也是久久无语：“四太太，这回，还是与我无干呐！”
  赵四太太拭着泪：“我知道，我知道⋯⋯”
  那找我干什么啊！我长得也不像冤大头，更不像知心姐姐，赵家的事，您和我说得着么？
  “你上回同我说了，这一切定是我家那个老不死做的孽，我宽儿是受了牵连了。”
  舒德音那是必要撇清的：“四太太，我不是这般说的。赵家的事，可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的。”
  “我知道，我知道⋯⋯少奶奶，您要不，真叫人去打我宽儿一顿吧！”
  ！！！赵四太太这是受刺激太过失心疯了么？
  “我那宽儿，他最是个痴情不过的⋯⋯”
  舒德音的脸色又沉下来了，赵四太太赶紧道：“我是想着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想带着他回娘家住一顿时日，风头过了，再回来。到时再给女孩儿们说亲，应当也不晚的⋯⋯”
  这其实是个法子，无论是赵四老爷还是赵宽得罪了人，远远避开了，对方总不能追到人的外家去。
  “⋯⋯但那孩子死心眼，觉得你姐姐⋯⋯只要她在京城一日，宽儿就不肯走⋯⋯”
  这便是痴情了么？舒德音只觉得无限的恶心。
  这般偏执和病态，哪里配称情？哪里配称爱？不过是心里那点扭曲了的自卑和占有罢了。
  她虽有些许同情赵四太太摊上了那样的丈夫和儿子，但不代表就要成全赵四太太的爱子之心：“您是想让我，替我姐姐去逼他离开？”
  赵四太太也觉得自己的法子不太合适。
  但她眼泪都哭干了，赵宽怎么都不肯走，她能怎么办呢？谁知道还有什么罪等着宽儿去受？
  舒德音觉得上回自己高看了赵四太太。她虽是个有点脑子的，然而一面对儿子，脑子里的水不比别人少。
  “我姐姐和您儿子全无关系。四太太，您怕是以为我上回说要打赵宽只是说说而已；或者以为我不过小小女子，儿戏打一顿出了气就是，”她带着笑看向赵四太太，“我说的打，那是必要打断他的手脚，接上了也好不完全的。他还胆敢肖想我姐姐么？毁了他的名声算什么呢？毁了他的根本才好⋯⋯”
  赵四太太的脸色已变了。
  “⋯⋯嘴里念叨我姐姐的名字，那就要他的舌头；心里想我姐姐，那便叫他再也没神智去想；眼里还想见见我姐姐的芳颜，那让他再也瞧不见就是了⋯⋯”
  赵四太太浑身都哆嗦了：“你⋯⋯你不能这样的⋯⋯你不敢的⋯⋯”
  饶是谁见了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带着微笑说着如何炮制别人家的儿子，那也要胆寒几分。
  “⋯⋯我怎么不敢呢？四太太也说了，英国公府早不把你们当一家人的。如今有人这般戏弄你们，你们还不是束手无策？我若要做，那便能做得滴水不漏的。四太太能如何，难不成要去大理寺告我么？
  “我也不知四太太怎么就觉得我会帮您做这件事。我虽同情您家的女孩儿，但她们的父兄不为她们着想，我又是她们的谁呢？
  “您看我是个孩子，竟这般欺上门来。您既然有此魄力，狠得下心来叫您儿子多挨一顿打。怎么就不能把您儿子绑住了，强行带走呢？”
  赵四太太哑口无言。
  “您怕是还肖想着，我一时心软，便去找我姐姐，让她劝劝您的儿子⋯⋯”
  赵四太太确实抱着这个念头，她哪里舍得一根绳子把宽儿捆了带走呢？那孩子忘不了舒灼华，总得叫他正儿八经死心才行啊！
  “别再上门了。再来，我保证能叫你儿子此生再不能提起半个‘舒’字！”
  赵四太太踉踉跄跄跑了，还在门口遇到了二太太和孟小姐。
  二太太和赵四太太少有交集的，见了也是惊异：“四太太到侯府来，是有何要事？”
  赵四太太眼泪噗嗤噗嗤往下落：“二太太，我⋯⋯是我僭越了。对不住。”
  她慌忙走了，二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吩咐刘妈妈：“去问问，可是有什么事。”
  刘妈妈也没问出来什么，只知道赵四太太来找舒德音的，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二太太眼珠子转了转，就带着孟小姐去见世子夫人。
  坐下了，笑道：“大嫂可知道谁来了？”
  世子夫人如今看到她就厌烦，懒得猜一猜：“谁来了？”
  “赵家的四太太呢，”说着，刻意观察着世子夫人的表情，“来找那个丧门星，眼泪吧嗒走的。也不知道那丧门星又做了什么事，要是连累了侯府⋯⋯”
  世子夫人对赵家的事情多少知道点，如何会被二太太挑拨了：“此事我清楚，无妨的。是赵四太太想岔了，德音打发了便是。”
  二太太皱眉：“再怎么，那也是英国公府的人！那个丧门星，得罪了英国公府长房的人，大嫂至今不还是看她们脸色么？”
  世子夫人恨不得把个茶杯子扔她脸上才解气：孟小姐还坐在这里，她就大喇喇说起自个儿看别人眼色！
  那孟小姐也是个不知所谓的，竟也不动如山在一旁听着——小户之女，也就这点见识了，真攀上了京城的人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端起茶来送客：“有些事情二弟妹不明白，还是不要馋和了。”
  二太太勃然大怒：“大嫂的意思，那丧门星的事情，我竟管不得了？”
  “你口口声声的丧门星，还去管她做什么！岂不是沾了晦气！”
  二太太回了水云居，把个好好的梅瓶砸得粉碎，吓得孟小姐僵在一边，动都不敢动。
  她发了一通脾气，拉着孟小姐垂泪：“我算是在你面前没了脸面了⋯⋯”
  孟小姐忙道：“姑母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过日子，牙齿还要碰舌头呢，哪有个十全十美的。”
  二太太心里熨帖了些，恨道：“从前我在侯府也是极有脸面的，谁都念着二爷，念着我对侯府的贡献，高看我两分。都是那个丧门星，把人都哄住了，一心一意要害我的⋯⋯”
  孟小姐小心翼翼道：“您是她的婆婆，怎的竟⋯⋯世上都只有婆婆辖制媳妇的，您莫不是太善了，竟退让到角落去了么？”
  “我可不是太善了么！若是一开始⋯⋯”
  若是一开始是把舒德音弄死，而不是大费周章要送到外地去，如今也不是这幅局面。她当真是恨自己太过善良。
  “姑母莫气了。三哥可怎么说呢？”
  “那个傻的，只以为是他祖父给娶的，哪里肯忤逆了长辈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祸害占了正妻的位置，一辈子都叫她给毁了的。”
  孟小姐心里砰砰直跳：“您才是三哥最亲的人呐⋯⋯”
  二太太将孟小姐的手死死掐住了，孟小姐浑不觉的疼：“好孩子，你可愿做我的臂膀？”
  孟小姐气都喘不过来了，还要羞红了脸庞：“姑母对我这般好，您说什么，我无有不应的。”
  二太太就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小脸：“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比那丧门星，好一千一万倍！你父母的仇，姑母总归要想法子帮你报了！”
  孟小姐眼泪夺眶而去：“姑母！”
  从此她要牢记了，舒德音是她的仇人呢！没有舒家，她成不了孤儿呢！
  要不是和二太太有同一个仇人，这等一步登天的好事，如何就轮得到她呢？
  这两个满世界只有那一尺见方大的女人，正为了算计舒德音而踌躇满志。
  舒德音呢？她叫来了阿停，觉得赵宽的事要早点了结才是：“想法子进赵府去，我要他躺着出京城，再也走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