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赴宴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7      字数:3057
  京中近日气氛一松,过年那段时日搁置的各色花会宴席,又都重新提上了日程。
  世子夫人本也想开一场饮宴,不过和许厚璋商议了一番,都觉着侯府还是低调些好。等定远侯回京了,再操持不迟。
  自家不好办,但别家的邀请是不必推迟的。定远侯的嫌疑轻了,各家同候府交往起来,也没那许多顾虑了。
  舒德音本来都不用去,但平宁候夫人发话了,要她也去徐家的花宴。她不好推脱,便应了。
  二太太因着和世子夫人吵翻了,如何会去徐家?借着祈福的借口把帖子拒了,在许玥跟前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言下之意竟是不让许玥给徐家脸面去赴宴。
  许玥也是无奈,自己又不是什么金贵人,怎么去了就是给徐家脸面了?怎么徐家就不配了?这娘也是越来越左性了。
  但能拗得过她么?不去就不去罢!
  舒德音正乐得不用和二太太碰面,欢欢喜喜和许瑷坐了一车,还说呢:“过几日觑个空能出门了,我请安家舅父去茶楼里坐坐。”
  “也不必去茶楼里。姨娘身子还未大好,我正要去求求母亲,过几日准我上寺里祈福。到时你也一道去了,在那里遇上了说几句,也是极便利的。”
  舒德音觉得这个好:“成,我给莫叔也递个信,到时和安家舅父见一见。以后府外的事体,就指望他们了。”
  马车走到平宁侯府外的长街上就缓缓停了。舒德音轻撩了车帘看去,一长排的宝马香车,都是要上平宁侯府做客去的。
  一个跟车的婆子一溜小跑过来,在车外回报道:“少奶奶,小姐,前头出了些乱子,怕是要在这里停上一停。”
  舒德音还以为是人太多,车马过得太慢呢:“什么乱子?”
  婆子有些兴奋,但也不敢在少奶奶和小姐的面前胡乱回话,只道:“婆子也不清楚。”
  等马车再动起来时,已是两刻钟以后了。
  将车帘开了一道缝,舒德音凝神去听,偶尔也能听到路边的百姓大声议论的声音。什么“这公子也是活该”,什么“这可丢了大脸了”,拉拉杂杂的,没什么信息含量。
  平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带着几个妯娌媳妇在门口迎客,见了许家的一众女眷,都极亲热地迎上来。
  “阿圆。”
  定远侯世子夫人笑应了,和娘家嫂子叙了几句话,拉过舒德音来,对几个侄子媳妇道:“都想瞧瞧我家的小三媳妇,这不是就来了?你们几个做嫂子的,见面礼可备好了?”
  舒德音微笑着和几个徐家嫂子见了礼,不好堵在大门口,只能匆匆分别了往后宅去。
  许璐对舒德音的敌意少了些,别别扭扭对她道:“你跟着我们几个不要乱走,别人和你说话不要乱回,听到没有?”
  舒德音抿着嘴忍笑:“好。”
  许璐就不再多说,带着她们先去拜见平宁候夫人。
  平宁候夫人笑意深深,应了大家请安的话,对舒德音道:“家中无事,不若常同你姐姐们出来玩。花样的人儿,可不能关在家里变老成了。”
  舒德音笑应了,跟着许瑷退下去。徐掌珠正等着呢:“德音妹妹!”
  于是又和徐掌珠并徐家的一众表姐妹互见了,厅里涌进来一波又一波贵妇千金。一通“姐姐”、“妹妹”叫下来,舒德音脑子都晕了。
  平宁侯府里开的好梅花。徐掌珠脱身不得,又想叫舒德音去瞧瞧,便央了许瑷:“三姐姐,烦你陪德音妹妹去看看罢,定要叫德音妹妹瞧瞧我亲手栽的那几株啊!”
  许瑷便带着舒德音往园子里去。
  许璐还不放心呢,喊了她们过去,道:“瞧瞧就回来,不许在外头久了!要是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不要和人争执,回来找我就是了!”
  许瑷答应了,许璐又看向舒德音:“不许和人争吵听到没!”
  叮嘱完了,心中有些不自在,胡乱挥挥手,扭头和人说话去了。
  舒德音和许瑷走出好几步了,还听有位小姐对许璐笑道:“你对这弟妹倒极上心的。”
  许璐就用了七分不自然的腔调回了句:“年纪小不懂事,性子烈着呢!”旁人也听不出个褒贬来。
  舒德音和许瑷出了门,不自觉就相对偷笑起来。
  许瑷笑完了,又叹口气:“这一遭,家里人都吓住了。”
  连许璐都想到了,若真到了抄家灭族的下场,她和舒德音这个“丧门星”,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会不会沦落到舒灼华的下场呢?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等事情过了,对舒德音就恨不起来了。
  “不经事不成人,老话说得真不错的。”许瑷叹道,她从前窝在厚厚的壳里,不去见风见雨见天地,实在狭隘了。
  平宁侯府的园子占地极宽,从前分府的时候,得的是前朝的一座尚书府。因此一进去,曲径通幽、流觞曲水的,自有一股风流底蕴。
  凌寒独自开的梅花在园子的南角,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时人在家中种梅的只在少数,因“梅”同“霉”,都怕惹了忌讳;即便种了,也多种红梅,取那色彩的吉利。
  前朝的那位尚书却是个风雅无忌的,不光一种就是几百株,颜色也多是腊黄、粉白、粉紫的多数,偏要那清淡和疏远的劲儿。
  两人就踏进那又清又柔的迷梦中,命运之忧的千钧重量都叫那颜色抬了抬,心都轻了几分。
  沿着蜿蜿蜒蜒的小路进去,迎面一位披着白色狐皮披风的小姐,正叫人簇拥着,笑得明媚。
  双方一对上眼,都是愣了。却是舒德音认识的。
  这位小姐姓成,名初秋。舒灼华那个自小定亲的未婚夫成明俦,就是她的嫡亲兄长。
  舒成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成初秋自然和舒德音也是熟悉的。她比舒德音长了两岁,一愣过了,笑着过来拉舒德音:“德音妹妹,好久不见了。”
  舒德音也恨成家悔婚,但成初秋又不做主,本没有多迁怒她。如今见她如此若无其事上前招呼,心里就不喜了。
  她淡淡道:“成姐姐。”微微侧身避过了成初秋的手。
  成初秋全没感觉到她冷淡似的,亲热地挽住她,对一众小姐妹道:“都不认识吧,这就是舒家的德音妹妹了。”
  大家都上下打量着她,一位从未见过的小姐笑道:“听说从前舒家的门第极高的,德音小姐等闲不出来同人交际。”
  舒德音笑道:“那倒不是,门第相当的,我们也会走动的。”你遇不上,大概是因为家世不够吧。
  那位小姐脸色一僵,腾地红透了。她哆嗦着嘴唇,只一味瞪着舒德音。大概脑子也飞速运转着反驳的说辞,可恨一时没想出来合适的。
  成初秋就隔空点点舒德音的额头,嗔道:“还是这般促狭!这是工部乔大人家的四小姐,碧华。和我同年的。你叫一声姐姐便是。”
  舒德音都觉好笑,你倒来替我安排上了。
  她轻轻巧巧将手收回来,把许瑷挽了:“阿稳,这里怪闹腾的,咱们回去罢。”
  成初秋闹了个没脸,手握紧了收进披风里,对乔碧华道:“阿碧莫气。德音妹妹年纪小,人却是极好的。”
  乔碧华总算结束了思考,道:“无妨的。身世凄凉,难免尖酸几分。”
  似笑非笑的,还要紧紧盯着舒德音,看她的表情。
  舒德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这些小姐们以为自己的面皮子和她们一般薄么?
  许瑷一脸摸不清状况地看着乔碧华:“我只知乔小姐是乔大人家的小姐,原来别有凄凉身世么?”不然怎么如此尖酸刻薄呢?
  !!!
  乔碧华的脸再次涨红了,这次是气的。都是书院里的女学生,她一向只当许瑷是个安静的小透明,想不到她竟也有几分刺人的本事。
  成初秋还要来说什么,舒德音已笑眯眯拉着许瑷转身了,一群人还能清晰地听到她的调侃声:“这可糟了,阿稳,你叫我给带坏啦!”
  许瑷呢,三分羞涩,七分兴奋。她还从没试过这么在人前出头呢,还是和人争锋相对!
  真是⋯⋯真是⋯⋯太畅快了!
  身后乔碧华哇地一声大哭,想是受不住耻辱。
  舒德音笑意更深了,两个人手挽得紧紧的,脚步如风地跑了。
  到了一处僻静处,瞅瞅身后没人撵过来,舒德音再也忍不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许瑷叫她的笑声吓住了,急急来掩她的嘴:“轻声,轻声。”
  舒德音努力抿起嘴:“是了,可不能叫乔小姐听着了。”
  许瑷还未听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她又噗嗤破了功,偏努力学着乔小姐的做派,仿着那造作的语气道:“身世凄凉之人,怎配有笑容呢!”
  许瑷“嘻”一声,慌忙掩了嘴,吭哧吭哧笑得浑身颤抖。
  两人都是乐不可支,互相扶持着才能走稳步子,走过拐角,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