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窥视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6      字数:3430
  许玥没听到她娘不死不休的决心。
  她出了湘仪院,才要往水云居赶,就有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见了她,撒腿就跑。
  浅草知机,忙追上了,拎着耳朵揪到许玥面前:“你是哪个院里的?在外头跑什么?”
  小丫头护着耳朵,可怜巴巴望着许玥:“大小姐,奴婢⋯⋯是花草房的,这片的花草都是奴婢侍弄的。正要春寒,奴婢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那你跑什么?”
  小丫头喏喏道:“花草房的管事妈妈说,近来不太平,不叫出来乱跑。奴婢怕花木冻坏了,开春了再叫妈妈训斥,实在放心不下。想偷偷来瞧一眼,怕大小姐责罚,所以⋯⋯”
  浅草将信将疑的:“你才几岁,就独个侍弄一片花木了?”
  小丫头磕巴了一下:“奴婢⋯⋯奴婢⋯⋯”
  浅草板起脸:“你当大小姐有兴致看你在这儿弄鬼?你的管事妈妈是哪个?我去同她说话。”
  小丫头眼睛都红了:“姐姐,是我错了,不该出来乱走,求姐姐饶了我一遭吧!”
  “你既说不出个一二来,鬼鬼祟祟的,怎么饶你?还不说么?非得叫管事妈妈把你当个榜样?”
  当榜样呢,就是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小丫头更害怕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往外滚:“奴婢⋯⋯奴婢错了,姐姐,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许玥忧心着水云居,吩咐浅草:“你带她去寻管事妈妈,好好问清楚了。我先去娘那里。”
  小丫头一听,忍着耳朵上的疼痛,扑过来跪倒在许玥脚下:“大小姐,您开开恩,饶了奴婢这一遭。奴婢给您做牛做马⋯⋯”
  浅草也怕真扯烂了她的耳朵,只得放开了,冷笑道:“你本就是侯府的奴婢,为侯府效力就是你的本分!”
  许玥本就心绪烦乱,看这个小丫头东拉西扯的不知所谓,很是不耐。
  她做主子的,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小丫头掰扯,绕开了她要走。
  小丫头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见她的脚一动,想都不想,一把拉住了她的裙脚。
  许玥的眼光就冷了下来,浅草上前来拉扯小丫头:“没眼色的蹄子,你这是要作死么!”
  小丫头死死不松手,哭求道:“大小姐,您超生啊!管事妈妈会打死奴婢的,她会打死奴婢的!”
  “你再不松手,我现下就叫人把你拖下去!”浅草一边去掰她的手,一边吓唬道。
  小丫头只把许玥的裙脚当救命稻草呢,哪里肯放。一时竟纠缠起来,把个许玥弄得进退不得。
  孙妈妈端了药回来,看了这诡异的一幕,十万分不快。
  浅草还想叫孙妈妈来帮忙呢,孙妈妈头也不回进了湘仪院。
  没一会儿,阿司风风火火跑出来,轻轻抬脚,就把小丫头的手腕子踩到地上。
  小丫头哀叫一声,手下意识松了。许玥退后几步,浅草赶紧把她扶住了。
  阿司笑嘻嘻看着小丫头:“你可别看我这脚娇小可爱的,我轻轻这么一碾⋯⋯”
  她轻轻碾了一碾,小丫头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大滴大滴的汗珠渗出额头:“⋯⋯你这手,就难保住啦!”
  小丫头已是痛得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许玥也有些不忍,阿司却还是一脸恶作剧的笑意。
  她很生气!她们四“阿”来京城,说是做姑奶奶的丫头,但她们和姑奶奶都心知肚明,她们是做护卫来的。
  结果呢,就在她们的护卫底下,姑奶奶叫人打了。打人不打脸,姑奶奶挨的,正是耳光。
  其实怪不得她们。她们默认同两清两波职责不同,为免嫌隙,轻易不往舒德音的房里去。那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她们赶上去时,二太太都打完了。
  阿司笑着,看向许玥:“大小姐,一味仁慈是不行的。哪有丫头揪着小姐,说不让走就不让走的事情呢!”
  许玥最擅长的武器就是一张冷脸,真见真章的时候,心却软了些。
  她也觉难堪,这一天下来,脸都热得发烫。
  浅草腹谤一声:你也是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同我家小姐说话的!
  但看一眼那小丫头的手,因为腕子被踩住了,血过不去,已是青紫肿胀的。浅草把话收回肚里,快速把情况说了:“⋯⋯还请姐姐帮着,把她送到管事妈妈那里去。”
  阿司笑道:“这么点事情,我替你料理了就成,找什么妈妈呢!”
  说着,她慢慢蹲下来,两只手指拈起小丫头的手,啧了一声:“这手长得多好,废了倒是可惜的。”
  小丫头嘶声求道:“姐⋯⋯姐⋯⋯饶了我吧⋯⋯”
  “好呀,你倒是说说,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奴婢⋯⋯侍弄花草⋯⋯啊⋯⋯”
  阿司脚尖轻移,压着那手又在地上摩擦了一遭。小丫头受不过,小身体蜷缩起来,胡乱喊着:“奴婢⋯奴婢听说湘仪院闹起来了,想来瞧瞧。”
  浅草就骂道:“主子的热闹也是你能看的!可不是作死么!”
  许玥拧眉道:“你一个小丫头,再爱看热闹,也不至于一个人来探头探脑!可要说来听消息,打听了主子的动静,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司撇撇嘴:“可见还是不老实。”
  作势又要碾压一遍,那小丫头杀猪般叫起来:“爷爷叫我来的!姐姐饶命,是爷爷叫我来的,呜呜呜⋯⋯”
  许玥和浅草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竟真的有人在弄鬼!
  “你爷爷是谁?”
  “管夜香的老麦头。”
  “叫你来干什么?”
  “叫我⋯⋯叫我⋯⋯”
  她眼珠子还没乱转呢,阿司一声轻笑:“你编,且瞧瞧我能不能听出来。”
  小丫头忙道:“不敢哄姐姐的。爷爷说,府里不太平,叫我警醒着些。要是有什么不对了,就⋯⋯就告诉他,他想法子带我们活命。”
  “一个管夜香的,一个看花草的,许家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们陪着送命的。”
  “爷爷说,许家要是抄家了,我们也要送去官卖的。到时一家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一块儿,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主子。”
  “你爷爷倒是有法子脱身?”
  “爷爷没说,但他是极有法子的。”
  “那何不脱身了去?还要盯着主子做什么?”
  小丫头也有些卡壳,她本就小,什么都是听大人的,哪里想那么多因为所以,前手后手的。
  阿司没容她走神,又问:“你爷爷和什么人有往来?”
  “都是府里的爷爷伯伯们。”
  “府外呢?你爷爷在府外可认识什么人?”
  小丫头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已问得懵了,手已疼得麻木了,她张着嘴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姐姐,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真是冤枉呐!
  阿司轻笑,脚松了松:“你和你爷爷一起过日子么?”
  小丫头不敢不答,又没有哭够,打着嗝回道:“是。”
  “日子过得怎么样?吃得饱穿得暖么?”
  “能⋯⋯能吃饱穿暖。”
  “昨晚上吃什么?”
  小丫头实在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打着嗝有一说一:“烧鸡。”
  “前晚上吃什么?”
  “炖肉。”
  许玥已明白过来了,又是鸡又是肉的,这家里怕是得了横财,叫人收买了。所以才盯着府里,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能把消息递到外头去。
  阿司拍拍手,总算抬起脚,笑看许玥:“这小丫头,就交给大小姐了。”
  许玥应了,浅草捏着小丫头的胳膊,押着她先去叫了管人事的秦妈妈。又叫了外院的管事,姓叶的。
  叶管事带着几个人,去拿小丫头的爷爷。许玥特地嘱咐了“避着点人”,这是怕动静大了,乱了人心。
  那老麦头到了叶管事手里,哪有什么好待遇。手段都没怎么用,已是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奴才有几个同乡,平日走动也勤。前几日,有个叫魏大的,多喝了两杯,说满京城现在都盯着侯府,都想知道许家怎么渡这一劫。可惜侯府水泼不进的,什么话音都传不出去。又说侯府要倒了霉,奴才的日子只怕也到头了。奴才也猪油蒙了心,被他一哄二哄的,就应了多注意点侯府的动静,尤其是三少奶奶的动静⋯⋯”
  许玥在屏风后头,出声问:“尤其是三少奶奶的动静,那是什么意思?”竟是冲着德音来的吗?
  “奴才也是纳闷,还问了。魏大说各处主子身边都是老人了,拘束得极严。只有三少奶奶刚来侯府,身边人还没调教好呢,估摸着宽松些⋯⋯”
  许玥觉得这话说不过去,但他也只知道这么些了,别的都一问三不知的。
  叶管事就不多耽误,带着人又去逮那魏大。
  许厚璋得了消息,也是激动,莫非这就能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了吗?想想,又觉得处处透着诡异:“⋯⋯找这样的眼线,也未免太不得用了;且对三弟妹格外注意,这是什么路数?”
  总不能是因为舒德音善出谋划策。
  等魏大被堵了嘴,带回府里,许厚璋亲自守着人审他。魏大吓尿了好吗?
  许家经年的权贵,审问的人个个都血中淬炼出来的一般。不紧不慢敲碎了两根肋骨,连老娘的阴私都能抖出来:“⋯⋯小的有个大舅子,他家的妮子,在大理寺钟大人家当差⋯⋯”
  许厚璋还没理顺这些拉拉杂杂的亲戚关系,许玥在屏风后急道:“钟选文?”
  “是。是那妮子递出来的消息,让盯紧了贵府的三少奶奶。贵人,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那妮子塞了钱来,家里婆娘又闹着一定要帮侄女一把,小的一时糊涂,就⋯⋯”
  “钟家盯着三少奶奶做什么?”
  魏大每说一个字都是钻心的痛:“小的不知⋯⋯也轮不到小的去问是不是⋯⋯”
  看许厚璋的脸色不好,赶紧又道:“要不然,小的去把那死妮子弄来,问一问她?”
  要不是那死丫头,自己能落到这步田地?他卖起侄女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