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戏谑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6      字数:3081
  其实丫头说的话并不尽实,不是许厚璞和周家的表兄打起来了,是许厚璞单方面把周家的表兄揍了。
  许家看重姑奶奶,对许绍诤府里的庶子庶女也是极客气的,走动起来和正经的表兄弟没什么差别。今日他们上门来拜年,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好好招待着。
  许厚璋领着一群兄弟们在听雨楼喝酒闲话。
  周家的长子周振业只比许厚璞大一岁,他是被当成周家的继承者培养起来的,很有几分气度。平日里敢想敢说敢玩的,和许厚璞也算能聊得开。
  围炉宴时,周家的老太太身子不适,他们没跟着许绍诤一块来。
  但宴上的风波,他们是听说过的,这会儿就和许厚璞笑道:“这个小弟妹倒是个妙人儿。寻常小媳妇一沾染上这些名声之事,怕是早就怯了,哪敢如她那般站出来论辩。”
  都是懂礼仪的家里出来的,寻常岂会议论人家的妻子?只不过许厚璞的妻子实在太小,周振业又多喝了几杯,说起了也就说起了。
  许厚璞没在意,他只听见人家夸他媳妇儿呢,他也要夸一夸的:“你也不看那是谁的媳妇儿!她最是不俗的,才不叫那些世俗眼光缠累呢!”
  周振业就笑他:“表弟到底是成家的人,瞧着对小弟妹竟是十分满意了。”
  许厚璞摇头晃脑的:“我媳妇儿聪明懂事那是没人能比的。”
  他这般没羞没臊的,旁边的哥哥弟弟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许厚璋都忍不住执杯来灌他的酒:“三弟娶妻若此,当浮一大白!”
  一帮大小伙子起着哄,老五许厚琦同许厚璞最好,笑闹着把许厚璞按住了。兄弟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灌了好几杯。
  好不容易脱身,许厚璞的眼中已是泛起丝丝流转的波光。许厚璋忙叫上了蜜水,恐他有酒了不适。
  许厚璞轻飘飘的,拉着大哥道:“还是大哥厚道,我从此要离了老五啦。”全忘了就是大哥率先来灌酒的。
  许厚琦跳起来:“三哥呀三哥,我算是瞧明白啦,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兄弟呀!”
  许厚璞抓起花生米去砸他:“你要眼热,赶紧着,叫大伯娘给你也物色个!”
  许厚琦头一偏,把他扔来的花生米接进嘴里,嚼得挺香。
  在座的大都是将成人未成人的少年,血气方刚,人事要懂不懂的。说起媳妇的话题,个个热血沸腾。
  周家老二周振兴嬉笑道:“听三哥说着三嫂竟是千好万好的,我想着,怕只有一样不甚如意了。”
  许厚璞皱皱眉,要夸他媳妇两句没什么,可正妻到底不是小星,哪能叫人拿出来胡乱嚼舌的?周振兴没有见好就收,反议论起舒德音的坏处,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许厚璋也觉不妥,笑道:“弟弟们都不用急的。想来长辈们日后给你们物色妻子,也都是千好万好的。”
  周振兴起了话头子没人接,哪里舍得放下,继续摇头晃脑道:“都说人生几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三哥就这点憋屈,媳妇儿娶到手,能看不能吃⋯⋯”
  说着,还挤眉弄眼笑着,未脱稚气的脸上,平白添了猥琐。
  许厚璞把酒杯往桌上一掷,溅了周振兴一身汤汁,满座寂静。
  周振兴的笑都来不及退去,和一个惊讶的表情揉在一块儿,真叫人没眼看。
  许厚璞岂是个好欺负的,他往椅背上一靠,指着周振兴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媳妇儿也是你议论的!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趁爷还好说话,一边儿待着去!”
  周振兴冤枉死了,大家不都在议论舒德音吗?怎么轮到他,就挨了这么一顿排揎!
  他也是个怂的,不敢质问许厚璞,只委屈地看向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周振业。
  周振业虽然觉得弟弟拿人家夫妻房里的事来说笑,实在有些没分寸。但许厚璞如此不给面子,他也不乐意。
  他板起脸,训斥周振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口无遮拦的!哥哥们说话,你听着就是,没上没下的开什么玩笑!显着你了!”
  倒像是许厚璞发脾气,是因着不爱和这个弟弟玩笑。
  许厚璞冷笑一声,被许厚璋瞪了一眼。
  许厚琦又来捏着周振兴的肩,笑道:“哟,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拉着振兴表弟多喝了几杯,这都有酒了。回头姑母非找我说话不可。”
  又连声叫丫头给周振兴上蜜水,其他兄弟们也都说笑着,愣是把这一遭含糊过去。
  许厚璞心里不痛快。但他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虽还冷着脸不搭理周家兄弟,到底没有再发作。
  周振兴也不适意,他这会儿还没整明白许厚璞变脸是为了什么呢!年轻人面皮薄,被人骂了一通,场子没找回来,低着头坐着,没脸瞧人。
  周振业没滋没味地喝了几杯,场面渐渐冷了下来,回不到方才的热闹。
  许厚璋拉着周振业,问起他习武的趣事:“⋯⋯我听姑母说,有一阵子姑父忙着,还是姑母亲自上阵,教了你们一套棍法?”
  周振业苦笑一声,回忆起了被许绍诤地狱式训练的恐惧:“母亲说她幼时在外祖手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高烧得身子发虚都还顶着重物站马步呢。我们不过闻鸡起舞,手里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罢了,算得什么辛苦呢,”他说着看看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周振兴,道,“当时母亲还说了,二弟于棍法一途极有天赋的。我们兄弟几个,二弟学得最快,练得最好。”
  许家兄弟几个知道他的用心,纷纷捧场。
  许厚琦拍着周振兴的肩,道:“早听说姑母尽得祖父真传。严师出高徒,振兴表弟的身手在咱们兄弟几个里,那是这个。”说着,真诚地竖起了拇指。
  许厚珏痴迷四艺,于武学一途没有兴趣,也凑趣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光是能忍得其中的苦痛,已是非常人能想象了。”
  周振业的苦心没有白费,周振兴成了焦点,又得了兄弟们好一通赞扬,挺起了胸脯,小表情又自矜又得意的。
  他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道:“母亲说侯府没有兄弟练这套棍法,全靠我来传承了。”
  死寂,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周振业的嘴角抽动着,好想扑上去把亲弟弟的嘴缝上怎么回事!
  许厚璋张了张嘴,道:“我们兄弟不争气,叫姑母失望了。”
  周振业堆着笑正要接话,周振兴已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传承下去,也是一样的。”
  这下连许厚璋都不知道怎么圆场了。
  周家老四周振家的生母杨姨娘,同老大、老二的生母郝姨娘,正掐得不可开交呢。见了这场面,噗嗤笑出声来,又捂住了嘴。闷笑声从指缝中漏出来,在酒桌上盘旋、回荡。
  周振业那个窘迫呀,狠狠瞪了周振兴一眼,连眼风都懒得给周振家一个,举起杯来,道:“弟弟们有酒了,言行无状,得罪了。”
  说完,仰脖把杯中酒干了。也不等许家众兄弟说什么,自己倒酒,连干了三杯。
  许家兄弟们哪还能和他们计较,陪着喝了两杯,把事揭了过去。
  周振兴稀里糊涂跟着喝了几杯,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凑到周振业跟前,自以为小声,实际扯着嗓门请教:“哥,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又得罪他们了?”
  周振业和这个弟弟再好,也忍不了啦,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可闭嘴吧你!”
  周振兴一个有酒的人,本就努力支着脑袋呢。被他哥一拍,头就不受控制往前一栽,砸进面前的热羹冷汁里,挣扎着抬起头来,满面狼狈。
  周振业也是后悔,忙伸手给他擦脸。
  周振兴恼了,打掉他的手:“别挨我!”
  大家伙面面相觑。实在是刚才起哄,大家都多喝了几杯。这会儿脑子反应不过来,都呆呆看着他们兄弟。
  周振兴把他哥的手打开了,还在委屈:“大哥你怎么就瞧不上我呢!我哪里不成器了你这么瞧不上我!”
  周振业又来拉他:“我哪里瞧不上你了?你有酒了,哥带你去洗洗脸,啊。”
  周振兴自己都快坐不稳呢,还拼着全力把他哥推开:“你哪里都没瞧上我,我好好说话呢,谁都没觉得我没说好,就你嫌我没说对,不如你会说。谁都没嫌我,就你嫌,就你嫌。”
  说着,扁起嘴来,好冤枉,太委屈了。
  许家兄弟们:我们都觉得你确实不会说话啊……
  许厚璋瞧着今儿怕要闹得不好看,不忍叫周家兄弟出丑,急忙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周振业脸红成一片血色了,放弃了和弟弟讲道理,闷头上前就要把他弟弟强制带走。
  周振兴能被许绍诤夸一声学武有天赋,自然不会轻易被征服。
  他跳起来,嚷道:“从前你不这样的,你变了,”他难过得带了哭腔,“你想娶徐掌珠,你冲她使劲去呀,老嫌我们上不得台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