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把舒德音放到一府的对面去叫板了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6      字数:3496
  世子夫人有了这样的疑虑,自然要和世子商议一番如何应对。
  恰好,世子同舅老爷短暂交集,也觉这人既坦荡又神秘,实在看不透。说不得还真是舒万里生前安排下来的。
  倒也不必多想这事,索性许家人不去追问嫁妆的来历,纵出了事,也实在怪罪不到他们头上来。难道他们做夫家的,还不许外家添妆了?、
  且舒德音和他们隔了房头,正要避嫌呢。不然二太太那个混不吝,嚷嚷起来说大房觊觎舒德音的嫁妆,如何说得清。
  两夫妻就统一了思想,不去过问那中间诸多蹊跷之处。
  世子夫人想了想,叹道:“当初穿个囚衣就压着拜堂的孩子,谁知竟也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呢。”
  世子眼界稍宽了些,倒没有一心只盯着那笔钱财:“舒万里那样的人,真要留后手,就给后人留些银钱?”
  世子夫人有些不解:“那还留些什么?”
  世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多年夫妻,世子夫人纵一肚子疑问,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想着,寻机在舒德音那里试探一番,说不得还真能问出些什么来。
  舒德音得了笔丰厚嫁妆这事,在侯府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仆妇们本被年关的各种事体累得闲话都没力气说了,这会子也有力气口沫横飞,编排出好些个版本出来。光那嫁妆银子的数量,半天内就翻了好几十番。一时在众人的嘴里,侯府一众女眷的嫁妆,加起来都不及舒德音的一半了。
  这其中,虽大多数人出于要巴结上舒德音的心思。但也有极少数人,是存心要挑拨舒德音和府里女眷的关系的。
  这一杆子,可不是把舒德音放到一府的对面去叫板了么。
  波心听了这些淬毒的闲话,热血都要燃起来啦。她正带着月季在厨房提食盒,眼睛一瞪,大伙儿都噤了声。
  偏一个没眼色的粗使婆子,姓彭的,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波心姐姐,你主子这下子可发了笔横财,怕是有不小的赏赐下来吧?”
  波心压着火不去理,只盯着往食盒里放饭菜。因舒德音要守孝,孙妈妈便吩咐了她,想法子给厨房的管事郑妈妈些好处,叫在素菜上多下功夫,变着法子让舒德音多吃些。
  彭婆子哪知她是在忍耐呢,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该不会你们啥好处都没捞着吧?啧啧,这可不像话,要不说三少奶奶没人教养,这些事上不懂章程呢⋯⋯”
  波心哪里还忍得住,她们家少奶奶身世上受人非议已够多了。一个粗使婆子也嘴里含蛆,这是欺少奶奶不跟人计较吗?
  她抓起食盒,就往大桌上重重一墩,里头的碗碟一阵稀里哗啦,汤水飞溅。
  彭婆子吓得捂着胸口低喘一声,月季也呆愣着,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大厨房死一般寂静,个个都停了手里的活儿,只看着波心。
  波心也不说旁的,只揪着彭婆子:“不长眼的东西!这是要给少奶奶吃的饭菜,你一味往里喷蛆,污了少奶奶的饭菜,你来担待吗?”
  波心要骂她非议少奶奶什么的,她还有话搪塞。一句失言掩过去,舒德音要多计较,说来也不好听,不过是把这话在下人嘴里多咀嚼几遍;再者她是凑到波心跟前说的,旁人不一定听到了,她要不认,波心还能豁出去主子的脸面不要,硬要坐实了?
  偏波心年纪不大,却鬼精鬼精的,只说彭婆子污了给三奶奶的菜。
  彭婆子凑过来,确实是谁都看得到的。腌臜的下等婆子,往少奶奶的饭菜前凑。这么没规矩的事,说出去,谁都要对大厨房出去的饭菜犯嘀咕。
  彭婆子当然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骇笑道:“波心姐姐,婆子不过是走岔了路,离你近了些,可不敢担这个罪名。”
  波心冷笑道:“怎么就偏走岔到我身旁来?那唾沫星子都飞到食盒里头了,当我眼瞎了吗?你的意思是,怪不得你没规矩,倒是要怪我冤枉了你?”
  彭婆子在后宅混油了的,哪里能被波心这么个半大丫头压住了,当下拍着大腿嚎道:“婆子是没脸活着了,一个黄毛丫头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啊!硬生生在我名声上头下蛆,这是要断了我的生路啊!”
  干打雷不下雨地喊着,犹自不满足,眼尖地看到世子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晚灯进来,上前拉扯着,喊:“姐姐,您给主持主持公道。婆子也知道,三少奶奶如今有外家撑腰了,在府里能横着走了。婆子最下贱的人,敬着怕着巴结着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去得罪啊!要立威也别拿婆子开刀呀!”
  波心恨得把食盒提了就要往彭婆子身上砸,彭婆子一闪就躲到晚灯身后去了,一叠声地喊:“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三少奶奶,婆子给您磕头,您饶婆子一命吧。”
  话说到这里,用心已算得上歹毒了。
  波心就要上前打她的嘴,几个婆子赶紧来拉住了。
  晚灯来得晚,偏性子急,冷着脸对波心道:“还不住手么?适可而止吧!她虽是个粗使,也是府里用老了的人,不是你想欺便能欺的。”
  一个世子夫人身边的丫头,说出这等没分寸的话来。不过也是因那传说中的横财红了眼,看舒德音和身旁的人不顺罢了。
  波心不成想晚灯能明摆着拉偏架,也不冲着她去,只追着彭婆子:“你若有能耐,就不要躲在别人后头。是黑是白,你出来说个清楚!”
  彭婆子哪肯出来:“三少奶奶身边的丫头都是高人一等的,婆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婆子不同你掰扯,要杀要剐,三少奶奶给句准话就是!”
  波心听她口口声声只往舒德音身上绕,怒吼一声,拉着彭婆子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闹成这样,厨房几个妈妈竟没一个上前来劝和的。盖因这个彭婆子就是块滚刀肉,谁都犯不上为了舒德音去惹上这个老货。
  待见了晚灯出面,就更不肯出来多说一两句了。在她们看来,这已经是世子夫人和三少奶奶间的斗法了。
  管事的郑妈妈今日有些跑肚。去了趟茅房回来,竟是这么个局面。
  她眼前都是一黑,赶紧上前来抱住波心:“波心姐姐,快不气,有什么委屈,只和婆子说就是!”
  波心鼻子一酸,好险没哭出来:“那彭婆子没口子的只攀扯我们少奶奶,我倒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居心,谁指派的她!”
  郑妈妈一哆嗦:“可不敢多想,波心姐姐,大家话赶话,说出些不好听的,也是有的。那彭婆子最是没眼色,你是有体面的,不和她计较也就是了。指派什么的,可不敢说的。”
  彭婆子当然只盼着息事宁人的,故并不跳出来说话。
  波心瞪着一屋子的人,个个都瞅着她,仿佛她要不就此作罢,就算是她无理取闹了一般。
  波心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年纪小,在高门内宅时日尚短,斗争经验到底不足。眼下的局面她从未经历过,只能凭本能气得泪如雨下。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下,泪流了几升了,都没有一句话出来。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月季,这会儿也是被她唤醒了一般,咧着嘴哭得十分凄惨。
  郑妈妈心知这事不能善了。这番闹腾已是误了时辰,赶紧一边分派重新给各位主子装食盒,一边叫了心腹过来,听了一遍事情经过,瞪着心腹:“你倒是会站干岸!”
  事情既清楚了,郑妈妈就叫扶起了波心。她亲自提着食盒,往湘仪院去了。月季缀在后头,不时抽噎一声。
  舒德音每日给自己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倒没注意到吃饭的时辰已过了。
  孙妈妈却是等得急了,遣了个小丫头跳儿去瞧情况。才出院子,就遇上了郑妈妈一行人。
  跳儿也是个机灵的,一看波心和月季那副形容,调头就往院里跑,郑妈妈喊都喊不住。
  跳儿跑回院里,就喊孙妈妈:“妈妈,妈妈,波心姐姐和月季姐姐怕是受欺负了!哭得不成人样了,是被郑妈妈拖回来的!”
  紧跟在她身后的郑妈妈差点扑倒在地。明明是波心哭得没力了,她好心叫人搀扶着她,怎么就成拖回来了!
  八岁的小丫头,嗓门又亮又尖,连珠炮似的把一串话喊出来都不带打顿的,一时间连正房里的舒德音都被惊动了。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孙妈妈已掀帘进来了:“少奶奶,厨房的郑妈妈把两个丫头带回来的,待婆子先问问情况?”
  舒德音想想也是,就又坐下了,哪里放心得下呢?捏着本书,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那头郑妈妈等人已到了院中。波心见了清河,喊一声“清河姐姐”,扎进清河怀里痛哭不已,吓得清河脸色发白:“这是怎么了?不哭,不哭。”
  郑妈妈满脸尴尬的笑:“都是婆子的错,没管好厨房的仆妇们,委屈了两位姐姐。可别误了少奶奶的饭,婆子这就送进去吧?”这是要亲自去同舒德音解释。
  孙妈妈站在正房外头,伸手去接那食盒:“不劳烦郑姐姐,这是婆子的活计。”
  郑妈妈盘踞在厨房这么些年,在府里根基极深的。但也知道孙妈妈是侯爷的人,轻易不敢得罪了:
  “孙姐姐,婆子这不是来给三少奶奶负荆请罪的嘛!还得劳您美言几句。今儿的事,委实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我要不贪嘴喝那碗凉茶,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您看这都年下了,还给主子们添不痛快⋯⋯”
  拉拉杂杂的,是要用自己的脸面把这事圆过去了。倒不是为了那搅屎棍般的彭婆子,不过是想着,世子夫人身边的晚灯搅在里头,这一不留神,就是大房和二房的争端。中间挡雷的,不就是厨房那一帮子惹事的、站干岸的,以及郑妈妈这个管事的么!
  她这个班子带起来不容易,要是打散了,许多事就不便了。
  孙妈妈皮笑肉不笑的:“我们湘仪院的丫头不经事,出去受欺负了也好,惹是非了也罢,总还有张嘴跟婆子回报的。到时值不值当去打搅我们少奶奶,婆子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