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宫里要不要进新人?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5      字数:3124
  到了黄昏时候,舒德音估摸着去燕王府赴宴的太太小姐们应当都回来了,就顶着风往绘春苑去。
  丫头回报了世子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唤舒德音:“三少奶奶,请您进去呢。”
  舒德音略有些疑惑,就见许璐嘟着嘴,气冲冲地掀帘子出来。
  和舒德音打了个照面,许璐头昂得更高了,把帘子一甩,厚实的棉胎门帘就打在紧跟在她身后的琴音脸上。
  舒德音的脸都不自觉抽了抽:一定疼死了。
  许璐满脑门子的邪火还没发出来呢:“你这个丧门星,你为什么要嫁进我们家来,为什么?”
  舒德音猜测着她这又是抽什么风,漫不经心回道:“侯府这么好的人家,谁不想嫁进来?”
  许璐竟不防她脸皮子这么厚,啐一声:“那也要看你配不配!”
  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话,舒德音疑心许璐说不定是二太太的亲生女儿:
  “二姐姐这话不能乱说,明知道我不配还娶进来。明眼的人只说侯府厚道;糊涂的人,只怕就要胡乱猜测了。”
  “还不是我祖父看你可怜!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伶牙俐齿的,哪还有半点可怜相!”
  舒德音很赞成她的话:“定是侯府的日子好过,我过的比蜜还甜,苦相都给泡没了。”
  当日舒德音听舒万里阎王殿悔罪的故事时,八风不动的表现,曾经叫二太太目瞪口呆的。如今许璐的表情和二太太如出一辙:“你⋯⋯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舒德音叹气,要不说许璐是娇养长大的呢。她自然不知,在恶意满满的人面前,脸皮不厚点,真的分分钟会怀疑人生啊:
  “二姐姐,外头冷,你和我不同,只怕不经冻。”
  舒德音都进去半天了,许璐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琴音:“她难道是说,自己脸皮厚,是为了抗冻吗?”
  琴音不敢回话,脸还疼着呢!她默默心里琢磨一件大事:听说三少奶奶的丫头也跟着练功夫呢,每日天没亮就起来跑步,自己要不要也练练?至少要能在二小姐发脾气跑出门时,跑到她前头打帘子呀!
  世子夫人正歪在暖炕上翻着年礼册子,见了舒德音,招手叫她过去:“快来坐着,别冻坏了。”
  舒德音不信方才门口的插曲她没听见。怕是今日的宴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不光许璐,连世子夫人都有些迁怒自己。
  她详细说了这一日在府中“当家”的行事,世子夫人点头:“不错,还是能担事的。”
  舒德音低头笑道:“都是大伯娘调教出来办老了事的人,侄媳不过是做个样子,胡乱跟着罢了。等日后大嫂子进门,大伯娘才叫得了助力呢。”
  眼角的余光就见世子夫人的脸僵了僵,舒德音心咯噔一声:自个儿这是挡了许厚璋的姻缘了?
  她猜的半点不错。
  世子夫人为许厚璋寻续弦,那真是殚精竭虑的。既要家世人品样貌才华四角俱全,又要“温良恭谨让”桩桩拿得出手。
  最要紧的,是心地良善,能厚待小徐氏撇下的奶娃儿许寻峪。
  有这般人才的小姐,做正头娘子岂不是好,何必要巴巴来做填房呢?
  只要许寻峪安稳长大,纵是这续弦生下嫡子,也和爵位无缘。真心疼女孩儿的好人家,自然不会轻易结这门亲事。
  更何况,如今宫里的情形,谁也看不准。即便中宫的位置暂时不空出来,嫔妃的空缺那是应有尽有的。
  有那最好的去处,大多数人家都想等等看,万一祖坟上冒青烟呢!
  因此,这当口上,世子夫人挑选儿媳妇,实在艰难得很。
  今日的饮宴上,家家都是各怀心思去的。都想探问一声,这宫里,究竟是什么章程。皇后还活不活得成?位置能不能让出来?宫里要不要进新人?
  老燕王妃只耐性十足,对谁都情真意切道:“皇后的身子已大好了。只是皇上到底不放心,不叫娘娘劳累的。故而今年内外命妇进宫觐见,娘娘就不亲自接见了,只在娘娘正殿外磕头就是。怕你们惦着娘娘,就托了我同你们说一声。”
  各家的夫人们都惶恐应了,又关切地询问娘娘的身体,个个都是只盼娘娘早日康复的。
  有那大胆一些的,实在耐不住,就唏嘘道:“娘娘也是不易。偌大的后宫,千头万绪的,也无个臂助,真真是⋯⋯”
  是什么?贤惠?不识相?活该?
  周围的人都眼神灼灼望着老燕王妃,盼她接着这茬往下吐露些风向。比如给皇后找些臂助分忧什么的,却见老燕王妃点头,道:“都不易。”
  这便算搭腔了,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只招呼人吃吃喝喝给手炉添炭换热茶,把一众夫人们憋闷得够呛。
  定远侯府和平宁侯府都没有打算送女孩子进宫,故而,世子夫人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观察一群女孩儿上。
  她最满意的是英国公府家的嫡二小姐赵欣然。
  赵欣然的身份,说高不算高。她的父亲赵三爷,是英国公的嫡三子,如今也只在从五品的五军都督府经历司里熬资历。有朝一日分了家,前程怕是有限。
  细算起来,赵欣然纵是嫁给侯府的宗孙做填房,是极匹配的。若能联姻,两家关系只有更近,对两府都是件好事。
  故而,世子夫人一直都努力修补两家自围炉宴后的微妙裂痕,听到舒德音说又惹了英国公府,才下意识就急着退让。
  今日也是如此。她在赵三奶奶跟前,对赵欣然好生爱怜,直道恨不能带回家做女儿。
  这也是京城贵妇们熟悉的话术,赵三奶奶怎不知她的盘算,只是还为了那时的屈辱和禁足膈应着呢!说话难免有些夹枪带棒的,末了,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
  “女子嫁人,最常相处的反不是夫君,倒是一府的女眷。婆婆妯娌如何,是最要紧的。”
  世子夫人噎了噎,她这说的,到底是婆婆还是妯娌?
  又听赵三奶奶道:“若是谁家有媳妇名声不好的,不光姐妹给带累了,弟兄们娶媳妇也要难一些。你想啊,外头人说起闲话来,哪里会指名道姓呢?只说是谁家的媳妇,可不是要受些冤枉的。”
  赵三奶奶心里也有些做皇帝丈母娘的想法,因此并不怕得罪定远侯世子夫人,存心要断了她的念想:赵欣然眼下,可不能传出什么议亲的风声。
  横竖不打算做亲,能往那桀骜不驯的舒德音背后插一刀子,何乐不为呢?
  她的话露骨,大庭广众的,也算是扇了世子夫人一个耳光。
  世子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撑着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偎在她身边的许璐当时就眼圈红了,强忍着回了家才发作起来。
  得亏她没有把这桩事砸到舒德音脸上,不然舒德音肯定会问一句:赵三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说不定是瞧不上侯府门第找的托辞呢!
  此时世子夫人听她提起儿媳进府的事情,十分扎心,也懒得敷衍她了:“我也乏了,你今日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舒德音来,是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姑姑的消息。看世子夫人这个样子,自然开不了口,顺从地准备退下。
  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白羽掀开门帘进来,看了一眼舒德音,跟世子夫人回报道:“江南余家的人递了帖子,说是来送年礼的。”
  舒德音眉心微动。从世子夫人应了给余家送年礼,到今日,断断不够去江南打个来回的。
  因此,余家的年礼,是在侯府之前就动身往京里送的。
  世子夫人正是对舒德音不耐的时候,脱口道:“怎么是这时候送来?”
  谁家的年礼是黄昏时送的?这也忒不成话了。
  舒德音低头,也不搭话。世子夫人自知失言,找补道:“定是急着来瞧你,舟车劳顿的,你这便去瞧瞧,我随后就来。”
  舒德音应了,跟着白羽告退了。
  出了绘春苑,白羽笑道:“三少奶奶,奴才们都说,余家定是极看重您的,说是方下了船就往侯府来了,急着见您呢。”
  “白羽姐姐,来的是我外家哪位呢?”
  白羽笑道:“说是舅老爷,是极开阔的人,等不及奴婢们问是家中行几的老爷,就催着来回事了。”
  不把隔房的亲戚算在内,舒德音共有三个舅舅。
  大舅舅余其深和二舅舅余其敬是余家嫡子:余其深在杭州做官,此番被舒万里波及了。好在余家在江南经营日久,运作了一番,只断了升迁的路,原来的位置好歹保住了;
  余其敬在江南文名极大,是江南最大书院——集秀书院的山长,为朝廷培养了无数治世经济的有志学子。
  只庶出的三舅舅余其聪,舒德音倒是少听到他的事情。听说母亲余氏出嫁时,三舅舅已离家游历。中间也来过几次京城,只不知为何,并不曾去舒府探余氏。
  舒德音想着,里头只怕有些说不得的缘故。余氏不说,她和舒灼华也不曾追问过。
  听白羽说来人是极开阔的,舒德音隐约有些猜测,来的,莫非是这个不曾谋面的三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