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替英国公府教教这群不孝子孙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5      字数:3539
  舒德音越发忙碌起来,早早起来练功,用完了早饭,悬着手腕先练字,读一个半时辰的书。再拉拉筋骨,用完午饭,马不停蹄地摊开稿纸写话本子。
  她本是个跳脱人,又压抑狠了,发泄到故事中,真是七分的锐气加上三分的潇洒。情节虽还幼稚了些,也自有几分难得的少年意气,瑕不掩瑜,倒不愁会被退稿的。
  这也不是舒德音自夸,她写好了,叫了清河来看,清河都看呆了:“少奶奶,您怎么想出来的啊?”
  舒德音怕她有意见不敢说,鼓励道:“不要怕,只说哪里看着不好。”
  清河好为难:“奴婢看着没一处不好的!”真诚得不行。
  舒德音也是无奈:“我也不知好不好,想叫人看看,万一有不好的地方,先自己改了。”
  她还没到爹爹那个程度,自己写完了,究竟几分成色,心里并没有数。
  清河觉得自己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来:“要是清宴还行,她读的书比奴婢多,定有些好想法的。”
  这就不好办了,舒德音有意要做疏远清宴的姿态,自然不好常叫她进房里来。这稿子又不能让带去下人房,人多眼杂,容易出纰漏。
  正愁着呢,许瑷来看她,舒德音顺手就把稿子递过去:“阿稳,来瞧瞧这个。”
  许瑷就接了,一看,也是入了神,茶也不喝,一气往下看。
  舒德音心里就定了几分,捏本书看着,时不时观察一下许瑷的神情。见她看完了,又往回翻了翻,良久,吁了口气。
  掩卷,问舒德音:“这是你写的?”
  舒德音也不瞒她:“是的,换了字体,瞧得出来是我么?”
  许瑷摇头道:“字体认不出,只这股心气,看着像你,”她难得露出个戏谑的笑来,“叫我想起来围炉宴那日,你和赵家姐妹对峙的样子。”
  舒德音也是笑:“幸得没把你吓跑。”
  许瑷忍不住又抚了抚稿纸:“能有这股子心气,多好呀。只可惜,咱们闺中女子,只能将它藏起来,不敢叫人看了。”十二分的怅惘。
  舒德音神秘一笑:“谁说要藏起来?我偏要拿到人前。”
  许瑷睁大眼睛,舒德音凑过去,道:“阿稳,你说,我要是拿这话本子去卖,会有人买么?”
  许瑷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不用自己的字?”
  舒德音点点头,点点稿纸:“你先说说,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舒德音自己想好的事情,连如何掩藏都算计到了,若真做成了,她与有荣焉,何必拿俗世的那一套劝她安分守己呢?
  许瑷就不说别的,细细再看话本子,一边看,一边把疑问、意见说了。末了,道:“不落俗套,心气锐利,真真有少年意气,很是难得的。”
  舒德音把意见都记了,听她这么说,不由道:“阿稳,你从前瞧过话本子么?”
  “我姨娘深居后院,没有别的什么消遣。姨娘家有个庶弟,从前同姨娘也是极亲热的,不时给姨娘送些消遣玩意儿。我跟着她,得闲也算看过几本。”
  这样的情分,也是极令人唏嘘的。
  舒德音眼睛亮晶晶的:“我今晚改出来,明日誊抄一份,请姨母指点我。”
  许瑷替姨娘应了,又摸了摸稿纸,舒德音敏感捕捉到了,问:“阿稳,你可愿同我一起?”
  许瑷张了张口,艰难地摇摇头:“我⋯⋯我不成的。”
  舒德音紧盯着她:“为何不成?”
  “我⋯⋯我从未写过,什么都不懂的。”
  “你提的想法如此有见地,光是你这眼光,就能有大作用。”
  “可⋯⋯我⋯⋯”她慌慌张张的,想不出来一个有力的借口。
  舒德音拉了她的手:“你怕什么?”
  是啊,她怕什么呢,许瑷苦笑:“我从小就知道,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所以从不多事多嘴,只窝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尽量不叫人注意自己。
  舒德音知道她的谨小慎微:“你只来找我玩就是,在这里做了什么,有谁知道?纵抽不出时间来,我写,你负责审校,给我掌舵就成。”
  许瑷真是心动啊,小小的触角想要伸出去,又颤颤巍巍不敢。
  舒德音把稿纸往她怀里一塞,霸道地为她做了决定:“就这么办了!我是你嫂子,你得听我的!”
  话说出口,自己都是一阵恶寒,疑心得了二太太的真传了。
  许瑷抱着稿纸,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小三嫂:“那⋯⋯那⋯⋯我现在做什么?”
  舒德音指指纸笔:“写个批注,指点我如何修改。”
  许瑷真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老老实实真的做起了审校工作。
  舒德音抚额,阿稳要是生在舒家,那真的能被一家人疼到骨子里去。这么乖巧可人又心有锦绣的女子,千金都难换的。
  可托生成侯府的庶女,只能敛起所有自我,缩成一团来,她有什么错呢?她的姨娘有什么错呢?
  临近年关,书院里总算给了假。许厚璞在家里也帮不上忙,一心想着再找个合适的食肆铺子。只是到了这个时节,也真难遇上合适的,谁赶到年前几天卖产业的呢?
  别说,还真有。
  那天许厚璞就风风火火地冲到湘仪院来,把正讨论话本子的姑嫂两个吓了一跳。
  他也没想着避一避许瑷,带着兴奋问:“媳妇儿,你猜我碰到谁要卖铺子?”
  舒德音眯了眯眼,能让他这么兴奋,还隐隐带了跟自己邀功的神色:“有这么巧?”
  许厚璞不成想还能真叫媳妇猜中了,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我媳妇儿就是聪明呢!”
  两人打了半天哑谜,许瑷怯怯地插进来:“是谁呀,我可认识?”
  许厚璞惊奇地看许瑷一眼,倒是少见她插话的:“赵家的不孝子孙!”
  许瑷睁大眼睛,咂摸了一会儿,这说的,怕是英国公府四房的二少爷,赵宽。
  舒德音眯了眯眼:“他哪来的铺子?”
  还没分家呢,哪来的产业可卖?
  许厚璞鄙夷地撇撇嘴:“只怕是哄了他娘的陪嫁吧!”
  这些人哪里知道,赵宽母亲的陪嫁,已叫他偷卖过一遭了。
  舒德音手指敲着桌子,这事不好办。真要是赵宽母亲的陪嫁,不管落谁手里,闹了起来,都会着落到姐姐身上。
  她万不能忍受再叫姐姐的名声和这个畜生连在一起的,没的恶心人。且这畜生要再有了钱,万一再去找姐姐⋯⋯
  许厚璞打量着她的神色:“我想个法子,叫他吃个大亏?”
  那就太便宜他了:“铺子如何?”
  “好地段,就挨着西园子,陈设家什都齐全的,咱们再归置归置,张罗起来极便当的。”
  舒德音点点头,沉吟片刻,问:“三哥,你在外头可有漏口风说咱们要买?”
  “不曾,我听了这个消息就来找你了。”
  “那便不怕了。三哥,你先打听清楚,这铺子到底是谁名下的,怎么个卖法;再打听打听,英国公府四房的老爷,最近在做些什么勾当。”
  许厚璞没听明白:“打听这个做什么?”
  舒德音眼睛弯弯:“当然是找四老爷买铺子呀!”
  许厚璞蹙眉想了一遭,舒德音又道:“儿子能卖娘的陪嫁,老子就不能拿妻子的嫁妆花花?四老爷只怕比儿子还愁银子呢!”
  许厚璞的眉目就舒展过来,坏笑地看着舒德音:“媳妇儿,你够损的!”
  舒德音哼了一声:“这只是讨个利息,子不教父之过,我先替英国公府教教这群不孝子孙!”
  许厚璞咋舌,媳妇的口气越来越大了,这是体内的洪荒之力快要压制不住的节奏呀!
  再看一旁的许瑷,竟也是压抑不了露出丝丝兴奋神色,不由冲许瑷叹口气:“三妹呀,你比我媳妇儿年纪大,要多带着我媳妇儿学好,别尽被带歪了呀!”
  许瑷就紧抿着嘴不说话,舒德音暗暗咬牙:“三哥这是骂我呀!”
  许厚璞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最敬媳妇儿的,可不敢骂你!”
  姑嫂两个都被逗笑了,舒德音把点心盘子递过去:“礼尚往来,我也最敬三哥的。”
  许厚璞的交游真是极广阔的,当晚就有了回音。
  据赵宽自己放出来的消息,他母亲要做皮毛生意,把铺子卖了凑笔本金,明春就跟商队往西北去。铺子卖得急,要价并不过分。
  舒德音嗤了一声,又问:“打听到那四老爷的动静了吗?”
  许厚璞跟着嗤笑出声:“都不用打听,四老爷最近正捧柳玉澄呢!就差没住在西园子里了。”
  这西园子,是个大花园子,亭台楼阁、酒楼饭馆、戏楼茶苑都给圈里头了。
  这原是前朝的一个王府,到了本朝封赏的时候,几位老功臣都瞧上了,很惹了一番风波,连这是太祖在“二桃杀三士”的阴谋论都出来了,太祖被闹得头疼不已。
  还是老燕王放浪形骸,二话不说先占了地方,广发帖子请客,把戏班子、妓子都攒一块儿,闹了几天。一帮打天下的大老粗们都快活得不想上朝了,老燕王一拍大腿,这么好的地儿,谁占了都是对其他老哥哥们不公。索性都要不着,做个大乐游园,既能有地儿尽情找乐子,又能给朝廷赚几分银子,岂不美哉。
  太祖听了,哭笑不得,混小子吃喝玩乐还整出这么多说头来。
  也是个办法,就准了,叫老燕王亲自盯着,硬是给京城的富贵爷们造了个再好不过的销金窟。
  柳玉澄是如今西园子里最当红的花旦。一把嗓子恰似乳莺初啼,媚眼如丝千种风情万种愁怨的,惹了一帮子贵人挥金如土只为博佳人一笑,据说连云阳长公主都时常接了柳玉澄入府应承的。
  许厚璞也没顾忌,把这些都一一说给了舒德音听,舒德音嘴角轻翘:“这般‘炙手可热’,四老爷的身份和家财,够到佳人眼前么?”
  “媳妇你不是正要给他瞌睡时送枕头嘛!”
  两个人已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默契,不由相视一笑:“三哥,这事,你不便出面,最好是找个牵不出咱们的人来当门面。”
  毕竟一个背后是英国公,一个背后是侯府,算计了英国公府的不孝子孙,再怎么都是侯府这边占不到理。
  许厚璞犯了难:“这人不好找,要机灵,还要口紧、撑得住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