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要报仇的,我一定要报仇的!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5      字数:3548
  第二天一早,许厚璞赶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掏银子:“叫人买点好的药材,炖了补补。”
  他一片心意,舒德音没推,接下了,道:“三哥,我今晚就回去了,这里有铁七师傅照应着,你放心。”
  许厚璞想想也是,大姨姐的房间待着到底不自在,答应着就退出去了。
  舒灼华点点舒德音的额头:“赶紧收拾着,和他一块儿回去!搁我这里耽搁着,能做什么?”
  舒德音不肯:“下午铁七会叫大夫再来看看,到时我再走。”
  舒灼华犟不过她,便道:“铁师傅是侯爷派来保你安全的,你注意着点分寸,别把人家当下奴使唤跑腿。还有那许厚璞,他有心为你担当,你话就说好听些。虽然确实是有铁七师傅照应,不必劳烦他了,但你这么一说,听在有心人耳里,总不是那么回事。丈夫和他人,亲疏远近要分清。”
  舒德音心中堵了块棉絮般,低头听着。
  舒灼华见舒德音似是听进去了,也不多说,吩咐她给自己梳头,嘀嘀咕咕些不关痛痒的话题。
  丹娘拍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有些愣神,转瞬间,藏好了情绪,撇撇嘴:“好得这么快做什么,有金子捡么!”
  舒灼华已习惯了她这做派,也不以为意。笑笑,叫舒德音给她奉了茶,她又是一阵嘀咕:“那可不敢,侯府的少奶奶呢!我也配?”
  递到眼前了,又接了来,美美喝了一口:“倒是好茶。”
  舒德音还记得第一回来,被她嚷着纨绔子弟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又请她吃点心:“姐姐是好人。”
  丹娘挑眉:“你说这话,我怎么全听不懂?”
  舒德音嘻嘻一笑,给舒灼华挽了个七扭八扭的发型,得了一记白眼。
  丹娘突然道:”我也有一个妹妹。”
  两姐妹看向她,她低头一笑:“我们是双生姊妹⋯⋯”
  舒灼华在红袖招这些时日,已很明白,在烟花场里双生姊妹意味着什么。
  “⋯⋯我性子不好,不管去哪里都靠我那妹子周全。她时常劝我,见人三分笑,哄得人高兴了,咱们日子也好过些不是。我恨不能把客人都来个三刀六洞,哪里还笑得出来呢?她拿我也没法子,回回见人,又是哄客人,又是哄我。我还看不上她那副谄媚的样儿,没少给她白眼。”
  舒德音听住了,握着舒灼华的手怔怔入神。
  “那时,我们还在杭州。所谓的文人骚客云集,个个是翩翩公子,花样儿⋯呵⋯”看了舒德音一眼,到底没说得详细,“有一天,就来了位贵公子,请我们姐妹去别院游乐。去了才知,贵公子在书院输了赌约,要请同窗纵情三日。偌大的别院,来了十几位公子。你猜,伺候的女子,有几个?
  “四个!两对双生子,另外一对,是那贵公子家养的,同窗们早就觊觎的。”
  舒德音捂住嘴,将一声惊叫闷在喉中,舒灼华将她抱紧了,并没有阻止丹娘讲下去。
  “我当时真是又气又怕,拉着我妹子就要走。我妹子不敢,那公子家有权有势,我妹子怕得罪了他,后患无穷。我当时真是气啊,留下来倒是不会得罪人,但哪里还会有什么以后啊!你猜,我妹子说什么?
  “她说,公子既然养了一对双生姊妹,想必是喜欢这一途的。若是讨了他欢心,赎了我们出去,岂不是好?我当时就冷笑连连,骂了她一顿。公子要是个怜香惜玉的,哪里会让喜欢的丫头出来招呼客人呢?都是玩物,谁比谁高贵?
  “劝不动她,我难道还能一个人走了吗?当时真是心灰意冷啊,进了那地儿,哪里笑得出来呢!板着张脸,跟给人哭丧似的。就有人看了晦气,往死了灌酒。
  “我也是虎,抱了喝死一了百了的心思,直喝得整个胃都快要吐出来了。我妹子吓白了脸,这才后悔了,跪下来求他们放过我。
  “一群畜生,哪里有怜悯心的?就同她说了,若是⋯⋯若是她脱光了,去湖中的亭子里跳支舞,那便放了我们走。
  “她信了,大冬天啊,楞是脱得精光,去了湖中亭。我被人按着,喊破了喉咙,也没能阻住。她以为跳一支舞,便跳吧,一丝不挂的羞辱,总比姐姐的性命来得重要不是?“
  她凄然一笑:“那些畜生,哪里是要看跳舞啊,他们就在那湖心亭,在众目睽睽之下⋯⋯”
  舒德音更紧地偎进舒灼华胸口,整个心神被骇然和恐惧攫取了。
  “等他们终于放开我,我爬了过去,我妹子已经⋯⋯我当时抱着她的身子,就想,我要报仇的,我一定要报仇的!”
  她喷火的眼神直直射向舒德音,一字一句,仿佛要用利斧把“报仇”两个字,劈进舒德音脑海里。
  舒灼华面色一变,皱眉看着丹娘:“我妹妹还小,请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丹娘笑着起身,直视舒灼华,不带一丝愧疚:“你妹子不小了,她懂我在说什么。”
  说完,又是意味不明地一笑,往外走了。
  舒灼华捧起妹妹的脸:“你别听她的,姐姐没事,当时并没有那般凶险的。你不准乱来,听到没有?”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舒德音抬头,脸上已是甜蜜的讨好:“我昨晚不是答应了么?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我会仔细计划,推敲筹谋,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一击即中。
  舒灼华心中还是不安:“你发誓。”
  舒德音一愣,嘟嘴:“我这般没有信用么?以前,我可最听你的话了!”声音放得又娇又脆的。
  舒灼华最敌不过她这般,点点她的鼻子:“你乖乖的才好。”
  ……
  话说清心师太见舒德音的大丫头进了红袖招,回头就找人把事体打听明白了,求见二太太。
  一坐下,她就拿出了一张符纸:“这是贫尼连夜为夫人写的,化进黄酒中,睡前服了。”
  没头没尾的,喝什么符水呢:“师太写的符,自是千好百好的,只是不知,具体是做什么功用呢?”
  清心唱一声佛号:“贫尼因大小姐之事,已是泄露了天机。唯恐乱了夫人的步子,自然要多留意您周身运势的变化。近日,贫尼掐算出来,您有至亲去过那最脏污下贱之地,染了污秽,此符正是为您化解的。”
  二太太巴掌就拍到了桌子上:“那个舒家的孽障!我就知道,她是我们二房的灾星!”
  她听到消息,也是气得吐血,直喊着舒德音死在那勾栏地才好。
  清心微微一笑:“夫人也不必发愁,哥儿和小姐都是再贵重不过的身子,贫尼多念几百遍经,化解了便罢。”
  二太太感激涕零,赶紧叫刘妈妈捧了一匣子银钱来:“那烦请师太再供上几个海灯,请菩萨恕罪。那孽障做的恶,都叫她得了报应去,可万万不能牵连到我儿身上。这媳妇,真不是他要娶的,要怪,就怪侯爷⋯⋯”
  越说越荒唐了,刘妈妈咳嗽了几声,示意她别再说了,她还瞪了刘妈妈一眼:可不是要在菩萨面前陈情嘛!
  清心只做没看见这桩眉眼官司,对二太太的失言也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莫愁莫愁,菩萨最慈悲不过的。”
  二太太这才安心了一些,叫刘妈妈退下了,心思又转回许玥的前程上:“师太,我细想了,若命格那般高贵的,嫁到一般门第,只怕人家也接不住啊。”
  清心表情凝重:“这也是一桩难事。府上可要好好为大小姐挑选,到时合八字,要拿了男方一府的来合,半点马虎不得。”
  “那要是⋯⋯应命而行呢?”坐到命定的位置上,岂不是好。
  师太那叫一个为难啊:“夫人,贫尼已为失口之事,在菩萨面前长跪数日,您万万不能放在心头,再耽误了大小姐的姻缘啊!”
  二太太委实想不通:“顺应天命,方为正道不是吗?”
  清心蹙眉道:“夫人有所不知,天命之人,本不只一人。若不然,如今那位,又算什么呢?”
  二太太脱口而出:“窃位之人!”
  清心摇头:“这就是夫人想岔了。天威难测,为何?天道循坏,本不是为一人转动。得天之命的,未必得天之幸。”
  二太太彻底糊涂了:“天命之人,不就有天幸?”
  清心耐心道:“夫人可听说命运二字?命,说的是天定;运,说的就是天幸。史书上那些坐上了高位的人,下场未必风光,为何?失了天幸了。”
  二太太有些明白了,心提得高高的:“你是说,我家玥儿,有这个命,却没有这个运势?”
  可算是绕回来了,清心暗暗松口气:“倒不是没有⋯⋯只是,阻力太大。”
  有便成了!二太太抓住清心的手,斩钉截铁:“你只说如何化解!”
  清心犹豫良久,下定了决心:“罢,罢,贫尼遇到夫人,就注定了是来助大小姐过这一劫,拼了命去,也只当成全这番造化了。”
  二太太欣喜若狂:“师太,若有那一日,我⋯⋯我定塑个金身,为您的修行日夜斋戒祝祷!”
  清心想要的可不是什么斋戒祝祷,但此刻不说也罢,端肃道:“我贫尼这便回去准备,选个黄道吉日,沐浴净身,日夜祷祝十日。这段时日,需明灯长亮、檀香长点、焚蚕丝金线所绣经卷,放生各式生灵。”
  二太太只听得这是为了许玥入主后宫,没口子应了,又唤刘妈妈取了银钱来:“先取个五百两来给师太花用。”
  刘妈妈吓了一跳,五百两!这个数目着实太大了:“太太,这是⋯⋯”
  总是最信任的刘妈妈,二太太此刻也不好说心中那些指望:“我自有用处,你拿来就是!”
  刘妈妈到底不放心,又看清心:“师太⋯⋯”
  二太太不悦,这刘妈妈,越老越没有眼色了:“你问这许多做什么!我的事情,还要听你吩咐不成。”
  清心赶紧打圆场:“无妨无妨,牵涉到银钱事务,谨慎些只有好的。刘妈妈,庵中预备为菩萨塑金身,夫人虔诚,舍了这些银钱,却是为了二爷修来世,为小姐和哥儿修今生。”
  刘妈妈半信半疑,但她算什么,难道还能把着钱不给?
  进内室数出五百两,牙都疼了,她哪里知道,清心所图的,还不止这区区五百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