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全靠恶婆婆衬托
作者:牧野少年      更新:2022-03-04 03:05      字数:3156
  没几日,就是府里的围炉宴。
  许厚璞一大早先到她院里来了一趟,递给她一个小妆盒:“大姐给的。”
  舒德音打开看了,是一对玉葫芦造型的耳珰,一个挂白玉的银项圈,一根暖玉雕的桃花簪子。都是极简单清雅的东西,配什么衣服都不出错的。
  舒德音便让清河给自己戴上了,又指指耳朵:“耳珰是无法了,我没有打耳孔的。”实在是怕痛,每每要打耳孔,就嚎着满府要人救命,把大家逗得忍俊不禁了,只得不了了之。
  许厚璞好奇地凑近她粉玉样的耳垂,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不打才好看。”肉嘟嘟的,手感颇佳。
  舒德音抿嘴一笑,许厚璞手贱,又揪了一把她的脸:“病了几遭,瘦得都没肉了。”揪着不过瘾呀。
  舒德音没好气白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
  许厚璞赶紧住了手,想起什么,叮嘱道:“二姐家那个野丫头表妹也要来,你可远着些,别被人欺负了。”
  “平宁候府家的小姐吗?怎么叫她野丫头?”
  许厚璞想想都牙疼:“被老徐家惯坏了,以为全世界要围着她转呢!你甭搭理她,别吃亏就行。”
  舒德音认真答应了,两个人就分头走了,许厚璞去前院和许厚璋会和,舒德音去找二太太,陪她迎客。
  去了水云居,说是二太太要和三夫人再查一遍今日的茶点、食材,已经走了。
  舒德音就再绕去世子夫人的绘春苑,在偏厅等了半盏茶功夫,三个姐妹都陆续到了。
  许玥来得最早,一身月白,在冷飕飕的冬天,更见清冷;舒德音同她见了礼,又谢过了她送的首饰。
  许玥一副“我是真不想给你”的表情,不想和她多说,只道:“今天人多口杂,要听到谁说了什么不顺耳的,把名字记下来给我!”
  舒德音莫名其妙答应了,两人对坐无话。
  幸好这时候许瑷来了,她着一身鹅黄,暖暖的一团,先问了许玥好,又对舒德音抿嘴一笑,嘴角映出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
  三人还是无话,各自喝着茶想着心事,许璐就穿着一身正红,一团火一样进来了。
  进来了也没问许玥好,许瑷和舒德音却不能怠慢她,一同起身叫了:“二姐姐好。”
  许璐见舒德音跟见什么脏东西一样:“你今天跟着我娘,见了夫人们后,没别的事,就回你院子里去,我要带同窗好友逛园子的,别冲撞了人。”
  舒德音无语,低头鹌鹑状。
  许玥皱眉,道:“二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大伯娘本就是要介绍弟妹,她又不是⋯⋯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许璐板着脸,刚要反驳,眼珠子一转,拉着许玥撒娇:“大姐姐,你是没在学里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嚼舌头的。说祖父图谋她家藏起来的财宝;说她命硬克死了一家子,我们跟着倒霉;说⋯⋯”
  许玥的脸色白了白,打断许璐:“你既知那些人都是没口子胡言乱语的,就不该听,听了也该斥责她们,让她们不该再说!”
  许璐哪知道火没烧到舒德音身上,自己又得了许玥一番装模作样的教训,脸彻底拉下来:“我是个要脸的,不同姐姐有经验,天天被人耻笑还能唾面自干的。”
  这句话说到了许玥的痛处,她咬咬牙,舒德音忙站起来,看向正房的方向:“大伯娘出来了。”
  许璐哼了一声,带着胜利的骄傲,迎上去歪缠她—娘。许玥跟着起身,脸上带了些苦涩,她抬了抬头,用一脸冰霜覆盖了。
  世子夫人也不要姑娘们见礼,道:“我去前头,迎一迎客人;
  你们姐妹三个这便去花坞的暖阁守着,各家的娇客进府了,都直接送到暖阁来,你们好生招待着;
  德音,你去寻你婆婆和三婶,帮一把手,忙完了,就去花厅坐着,到时夫人们都往花厅去,你跟着陪一陪。”
  许瑷想了想,道:“大伯娘,六弟和七弟才好,母亲那边怕是挂记着。侄女想去看看母亲有什么吩咐。”
  世子夫人点头:“成,那你和德音先去找你母亲。”
  众人应了,舒德音和许瑷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许瑷突然说:“大姐姐很好的。”
  舒德音觉得意外,许瑷不像个会在背后说人的人,无论是好话坏话。
  许瑷腼腆地看她一眼,对自己的越界有些局促:“我听到几次,府里府外的人说二伯娘还有三哥的闲话,大姐姐也经常听到这样的话。二伯去世得早,大姐姐最要强的,一心想撑起二房。”
  就说了这么几句,好似没头没脑的,舒德音却隐约懂了。
  二太太不算是个讲究人,很多事、很多话,当着妯娌、儿女、下人甚至外人的面,也并不避讳;
  许厚璞自己也说,谁都说他不学无术,怕是侯爷对他,也没有什么大的指望。
  这样一来,二房在侯府和京城,都是很尴尬的。世人捧高踩低,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对此,二太太是,不在乎?或者顾不上?谁也不知道。
  许厚璞估计是没感觉,他还挺以纨绔为荣的,压根没觉着被看不起,被嘲笑。
  但许玥肯定不是这样的,她会敏感,会受伤,会对这样的家人无奈又无力,同时又不能不在乎,不能不努力想办法去改变。
  舒德音突然懂了,许玥排斥的不是自己,她排斥的,是舒德音会给二房带来的难堪,和无望。
  她的心里涌上了歉意,谁愿意自己成为别人的伤疤和羞耻呢?哪怕两个人,都这么无辜。
  舒德音悄悄拉拉许瑷的手,道:“谢谢你。”
  许瑷朝她微微一笑,两个人不约而同把这段对话当成没发生过,继续沉默地走着。
  到了厨房,二太太又是先走了,三夫人带着丫头婆子正要往花厅去。
  三夫人把二人拉了,问许瑷:“怎么不在暖阁里坐着?你身子弱,在园子里受了风,可不得受罪嘛。”
  许瑷浅笑着:“母亲出来的早,今日还未见弟弟们。女儿怕母亲挂记着,想替一替母亲,您若要回去瞧他们,也能抽出身来。”
  “他们可起来了?这几日病得都没精神,我早上走时,没让叫起来。”
  “都起了,六弟吃了一碗肉粥,六个水晶饺子,半碗清汤面,发了些汗,说身上舒坦些了;七弟吃了一个灌汤包子,喝了小半碗面汤,胃口还没开,但瞧上去精神比昨日强些。”
  “阿弥陀佛,这两个小磨人精,可算是好些了。我的儿,我这里不用你,你快和两个姐姐坐着去,待会儿同窗来了,好生招待着,缺了什么就回去找钟妈妈说,别怠慢了。”
  许瑷应了,分道往暖阁的方向走。三夫人冲舒德音笑道:“你这妹妹最是乖巧懂事的,这几日没扰了你吧?”
  舒德音就抿嘴一笑:“有三小—姐伴着,我的病都好得快些。还要多谢三婶疼我。”
  喊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孩子做妹妹,她暂时还做不到,叫一声三小—姐,又觉得生疏了,辜负了那位好人儿。
  三夫人拉着她的手,絮絮说着小六和小七怎么调皮,许瑷性子好、懂事又友爱。
  舒德音微笑着听了,不动声色瞥了身后的清河清宴一眼。
  清河还在不解,清宴拉拉清河,用眼神示意她去看舒德音的身后的裙角,上头沾了几粒泥点子。
  清河来不及细想,上前道:“三少奶奶,您的裙子,溅了泥点子了。”
  舒德音停下脚步,三夫人也“哎呦”一声,替她看了看,道:“痕迹不重,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清河迅速看一眼为难状的舒德音,大胆说道:“三少奶奶,时间还早,要不,先回院子里换一身,再直接去花厅?”
  舒德音想了想,对三夫人道:“侄媳头一回见亲朋,衣饰不整,怠慢了怕是不美。”
  三夫人也无法,只得让她快去快回,别让客人久等。
  等舒德音回到湘仪院,清河清宴两人迅速帮她换衣,她笑道:“反应倒快。”能一个眼神就知机,不是易事。她有些惊喜。
  清河看一眼清宴:“奴婢愚钝,是清宴提醒的奴婢。”
  舒德音看清宴:“给你记一功。多琢磨,随机应变也是学问。”
  清宴压住喜悦:“是。”
  确实,就为了不和三夫人一块亲密登场,给客人错误的信息,惹二太太的眼,而整出这么大动静,这个借口找的,并不算顶妙。
  等舒德音赶回花厅,万幸客人还没有来。这天气,谁也不愿老早就出门受罪。
  二太太对舒德音还是没好气,舒德音坐在二太太身后的玫瑰椅上,轻声道:“母亲,今日德音拜见亲朋,自是要做世人眼里的好媳妇。”
  二太太狐疑地侧头看她一眼,舒德音朝她微笑:“好媳妇易做,名声难得。德音想想,还是婆媳相得的名声,得着最舒坦。”
  二太太显然一个字没懂,张口要问呢,刘妈妈轻轻扯了扯她,提醒她想想京城里流传的几个好媳妇故事,无一例外的,不一定是媳妇多出众,全靠恶婆婆衬托。
  二太太牙齿咬得嘎嘎响:想踩着我得个好名声,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