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十万围观
作者:终南道      更新:2022-02-26 19:04      字数:3414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否则便没法做朋友。
  比如,秦颂并不确定朝廷派出的审判官会在他正式向外公布公审日期的前两天到达滁州,而他还是果断的宣布了举行公审的日期。
  如果审判的官员在秦颂宣布的日期之前没有到达,难道秦颂自己打脸,把公审的日期延后?
  这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滁州的百姓从各地聚拢到滁州城外不容易,来回至少是两天时间,就说秦颂做事,什么时候将自己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过?
  唯一可能的结果,那就是时间一到,不管朝廷派出的审判官到没到滁州,秦颂都会按时举行,大不了他亲自操刀,反正滁州百姓也不会在乎这样做是否合规矩,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亲自动手从孔彦舟的身上割下一片肉!
  注意,是一片,不是一块。
  如果一块一块的往下割,孔彦舟也就百八十斤,经不住几下割的,而想割他身上肉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只好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的慢慢往下割……
  幸好,方庭实提前赶到了滁州。不然,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
  同样不能深究的事情,还有秦颂对于孔彦舟最后的威胁和承诺。
  大宋现在还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凭什么他就敢说收复失地的大话,而且还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凭什么他就敢向孔彦舟承诺,如果孔彦舟交待出一些有用的口供,他会网开一面,给孔彦舟的家人留一条活路?
  换个不了解秦颂的人,兴许还以为他这是在诓骗孔彦舟,但陪同秦颂下地牢的杨沂中绝对不会这么认为,而孔彦舟本人在临死之前反复的琢磨,最终竟然全部交待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孔彦舟相信了秦颂说的这些话,认为秦颂的承诺可以兑现!
  树的影,人的名。
  “长安秦辅仁”这五个字,如今不仅在大宋境内具有莫名的感召力,在伪齐和金国,也逐渐被人传扬,就算是秦颂的敌人,也认为他具备强大的力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
  这对于秦颂而言,既有利,也有弊。
  以后,倘若他率军北伐,所到之处,仅凭个人的威势,就能降低敌军的士气。
  但是,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就会遇到许多来自内部的阻力,甚至是打击抱负。
  要知道,如今的秦颂,不仅要扛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担当,他还帮着岳飞、吴玠、韩世忠等许多名将扛下了许多麻烦……
  就拿这次滁州被孔彦舟攻陷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秦颂的动作足够迅速,手段也足够强硬,将孔彦舟和匪军抹杀于长江之上,只怕朝堂上攻击他防守反击的人已经出手,而针对韩世忠的弹劾也会如同雪片一般降落。
  有些人,你让他上阵杀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嘴炮,躲在后方使用唇枪舌剑,攻击政敌,然后换上自己阵营内的人。
  就算是要亡国,在亡国之前,他们依然会斗得不亦乐乎……
  李纲的遭遇,是活生生的例子。
  岳飞的遭遇,是最惨痛的教训。
  贾似道的嘴脸,是某些人最好的写照。
  为了前行,秦颂现在已经顾不得面面俱到。
  他虽然依然小心谨慎,但却变得更加大胆,只要他成长的速度足够快,快到扼杀他的力量永远跟不上他成长的速度,那么就算彻底摊牌或者决裂的那天到来,他依然立于不败之地,甚至会在这样的决裂之中彻底完成转变和升华。
  公审的日子终于到来,许多滁州百姓担心迟到,不能亲眼看见匪首孔彦舟被处决的一幕,特意带着被褥、竹席和干粮,提前一天便赶到指定的河滩附近,在河滩上露宿了一夜!
  好在天气已到了夏季,就算是露宿河滩,也不用担心被冻坏身体。
  秦颂已经提前派了士兵在公审地附近警戒巡逻,防止奸细和别有用心的坏分子捣乱、搞破坏,正好可以保护提前赶到的这些百姓。
  为了防止公审当天发生骚乱和踩踏事件,秦颂亲自设了审判台和扩音送话的设备,然后赶在正式审判之前赶制出来。
  除了赶制专用的设备,秦颂还将大小官吏召集起来,给大家分配任务,到时候在现场维持秩序,包干分片负责。
  胡铨已经到了滁州,但并不急着接手知州的职务,而是跟在秦颂身边,看秦颂是如何调动和差遣这些官吏。
  公审当天,河滩上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粗略估计至少在十万人左右。
  听说,靠近滁州的越家坊、瓦梁、蒲子市、尉子桥、黄连埠等地也有大量民众特意赶来围观。
  身披甲胄的禁军士兵封锁了从地牢至公审场的所有道路,杨沂中亲自负责押运,将卸掉下巴的孔彦舟和三百多匪众从地牢里面推进停在地牢外面的木头囚车之中。
  这些囚车,是最近城内的木匠们不分黑天白夜地加班赶造出来的,就为了今天这一次的使用。
  孔彦舟被独自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他的脖子被卡在囚车上面,让他必须跪在铁笼之中,而且脑袋还要向上半仰着,正好面对天空刺眼的太阳。
  为了防止孔彦舟被路边愤怒的百姓用石块活活砸死,在他的头顶上方还得意加了一个类似伞盖一样的装置,这样可以保护住他的脑袋。
  孔彦舟的这颗头颅还有大用,所以不能出一点问题,以便影响秦颂的计划。
  其余的匪众,则是七、八个人被塞进一辆囚车之中,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猪猡。
  孔彦舟的下巴被卸掉了,所以他的口中只能发出“喔……啊”的叫声,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秦颂是如何从府衙到达河滩上的,他的安全防护非常严密。在这种敏感的时间和地点,保持足够的警惕小心,这是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会注意的。
  审判台摆在清流河的边上,是用木头搭建的一片宽十丈,高七尺的平台,台子上面摆着三张长案,长案后面则是三张椅子。
  按照惯例,开始行刑的时间是在午时三刻,那么往前推,开始公审的时间至少要提前半个时辰,而秦颂和方庭实、胡铨三位官员则需要在这之前抵达高台。
  高台与围观的群众之间有一道凹字型的沟壕,防止现场有激动的百姓冲上高台,造成混乱,影响审判的严肃性。
  这条沟壕与清流河相通,是杨沂中提前五天派了五百名士兵挖掘出来的,有点像是小型的护城河。
  临近官员登台的时间,忽然有几条小船从清流河的对面划了过来,仔细看船头上站立的人,正是秦颂、方庭实和胡铨。
  小船靠近木台下方,三位身穿绯色官袍的大宋官员面色严峻的走上了高台,出现在十万双无声注视的眼睛之中。
  秦颂坐在中间的长案后方,方庭实坐在左边,胡铨坐在右边。
  秦颂拿起长案上的铜皮喇叭,站起身,从长案后面走到高台的前沿,然后鼓足丹田之气,用异常洪亮的声音说道:“滁州的父老乡亲们,我是秦颂,官家钦点前来淮南东路处置孔彦舟匪众的特使!”
  这是秦颂第一次在滁州百姓面前出现,壕沟后方的百姓看着高台上面长身挺立的年轻官员,都在使劲的用袖子擦眼睛。
  有的人是因为太激动,泪水模糊了眼睛。
  有的人则是因为不敢相信皇命钦差竟然如此的年轻。
  不过,没有一个人心中嫉妒秦翰林如此年纪便做了大宋的高官。
  因为,秦翰林是整个滁州的恩人!
  若是没有他,五万多被孔彦舟掳走的百姓,能有几人活着返回家乡?
  若是没有他,滁州百姓的血海深仇何年何月才能得报?
  秦颂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刚才他的第一句话,不过是自报身份,省得大家对不少号,结果他便有些尴尬的看见只有一沟之隔的民众,不分男女老幼,竟然纷纷下跪,对着他开始磕头。
  秦颂急忙喊道:“乡亲们,使不得啊!快快起身,不然我现在就离开滁州,不管滁州的事情了!”
  秦颂这句近乎耍无赖的话,竟然起了作用。原本还想跟着跪的民众,犹豫着停了下来。
  “乡亲们,都站起来吧,好好的听我说几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对于这次公审,我要宣布几条规矩,等你们听完之后,若是谁觉得不好,可以站出来向我发问,我会现场解决!”
  “秦青天,好人啊!”
  “我们都听秦青天的!”
  人们纷纷的叫喊着,发泄着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悲伤和痛苦。
  秦颂等一时的喧闹结束,场面再度安静下来,然后举起铜喇叭再次喊道:“大家的伤心、难过、委屈,我都知道,也能理解。今天公审,只是走一个流程,所有的匪众,包括贼首孔彦舟,今天必须死!”
  “好!”
  “千刀万剐!”
  民众再度炸锅,情绪瞬间被点爆。
  秦颂伸出左手,做了一个从上往下压的动作,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十万情绪激动的民众,竟然一瞬间收声,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他们,看懂了秦颂这个手势的意思。
  “今天,包括贼首孔彦舟治在内,一共有三百七十五个罪犯将会接受最残忍的惩罚!我让府衙准备了四百张小网眼的渔网,准备了一千把锋利的刀片,就是为了能给大家每人都分一片罪犯的肉,让你们带回亲人的坟前,告慰死者!”
  “乡亲们,孔贼和他的手下都是畜生,但咱们不是!所以,我不提倡大家领到这些罪犯的肉之后,生吃到肚子里面,因为这些肉很肮脏,吃了会生病!”
  “待会,审判开始之后,大家一定不要拥挤,务必听从招呼,不要再制造新的不幸!大家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
  “秦翰林放心,我们一定按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