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素儿纵然还有心想说什么，却也一时无从说起，便只得应了一声，退出殿外去传水来给她洗漱。
  于是殿里便只剩下果儿在绮云身边侍候着，先是扶着她进了里间，待走到状态前为她拆散发髻卸下钗环之后，才一边为她梳着头，一边透过铜镜打量着她的神色，亦是满腹的担忧，却偏又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
  反而是绮云察觉她总是走神，实在觉得头皮被她拉扯得疼，才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果儿闻言，手又是下意识一抖，疼得绮云轻轻“嘶”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弄疼了，赶紧松开梳子和握着她头发的手，一面问：“娘娘，是不是很疼？”
  “我虽大概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会走神，但也不要一面忧心着一面又折腾我呀！”绮云打趣似的嗔了一句。
  “娘娘……”果儿不好意思起来，躲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但其实并不十分害怕她生气，反而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
  如此，透着铜镜分辨着她的眼神，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说：“果儿是担心您……您是不是又在心里想了许多，却不肯表露出来了？”
  “这么明显么？”绮云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反问，也从铜镜中看着她。
  原本果儿还有些迟疑，但听了她这话后，心中也就更加笃定起来终于又一边为她梳头，一边用还算活泼的语气说：“娘娘您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表现得很淡漠，还总是要做点别的事情来掩饰，其实，我们早都看出来了！”
  这一番话说得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可是从一惯最不经事，最为幼稚的果儿口中说出来绮云却偏觉得有些奇怪，只不过……
  却也因此而感到一股子怅然的味道从心底生出。
  好像是因为自己的无力，也好像是，觉得自己总是在给他们添麻烦，竟然连一向最单纯没有心思的果儿都因为这份担忧，而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其实我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只不过，就是在自己想事情罢了。”片刻后，她平复下情绪来，故作随意的解释着。
  总觉得，即便是心里真的有不开心，也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不然，就只会让果儿更加担心。
  “您平日里想事情可不是这样的，您都会有表情的，就算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苦恼的时候也会皱眉头什么的，但只有您遇上和皇上相关的事情，心里拿捏不定，又要克制着的时候才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对，就是特别的克制！”
  说道此处，果儿竟是有几分激动，心中满是终于想到了能够形容绮云之前那种状态的办法的喜悦！
  那就是一种克制！
  虽然绮云平日里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浓烈的情绪过，总是淡淡的，即便面对再大的事情也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那和今天夜里全然不同，她的眉宇间没有了那份淡然，反而是一片沉寂，连眼神都黯淡了许多，带着几分极力隐忍的执拗。
  整个人的气息也是从宁和与平淡变成了压抑，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毕竟果儿她们跟在她身边也有了这么长时日，即便不是刻意去观察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同。
  许是因为想到已经被果儿看穿，也或许，是因为中午的时候曾跟果儿说起过心里的那些顾虑，此时绮云听了果儿的话后也没有着急着反驳，而是静静的自查了片刻，先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开口说：“可能……确是如此……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的不在意，只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可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就只能让自己表现得根本不想做什么……”
  “采心姐后来又去了一趟定安宫，已经将您的意思都告诉给青竹了，只不过，青竹也不知皇上是如何考量的……”
  听了绮云的话，果儿不由得也有些感慨，按理说，夏成轩既然知道绮云心心念念的关心着自己，便不应该还去昭华宫留宿，即便真的如采心所料，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而不得不去，那也至少来凤仪宫看看啊，就算他不能亲自过来，那让青竹或者常明过来传一句话，也是好的，也一定能让绮云得到些许宽慰……
  可现在的情形，却是他即便知道中午采心去找过他，即便知道后来采心又找了青竹，却也什么都没有表示……
  这样的态度，确实很是让人疑惑，更是与之前大相径庭，不再是那副将绮云捧在手心里的模样。
  “或许，他是真的有事情瞒着我吧……但，也有可能是甘乔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他忽然变了性情。”绮云听罢，神色也没有什么转变，依旧淡淡的，只是眉宇间那一丝哀愁越发的浓郁了些。
  不禁想起，以往采心办完差事之后都会亲自来跟她禀报，但今日第二次去过定安宫后却没有与她提起过，可能，也是觉得她的心情不好，便多有顾虑，没在她跟前提夏成轩的事情，免得她又多出些思虑来。
  只是果儿的眉头却仅仅皱着，眼神中也流露出不满来，虽然满心都在质疑夏成轩，也在说着甘乔的过分，但却也知晓这些话不能真的开口在绮云面前说出来。
  如果只是甘乔行事有什么不妥便罢了，但事情关系到夏成轩对绮云的态度，便就又敏感了许多。
  即便果儿成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却也是明白这些道理的，是以，沉默着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之后，才又问道：“那娘娘您打算怎么办呢？”
  本来她还想告诉绮云，青华后来也去找过青竹一次的，特意让青竹想办法在夏成轩面前为绮云说话，只是仍然什么都没问出来，可见青竹是真的对夏成轩的心思一概不知，可是，又想到绮云一向不愿意示弱，而且采心已经去了定安宫两次，如果夏成轩有心留意凤仪宫的动静，一定会知道她的想法，即便不留意，也会知道采心去过两次的事情，如果让绮云知道青华还去过，必定会觉得面上过不去……
  果儿心里一面为了绮云不平，一面留意着她的神色，原以为她会有什么应对之策，却不料，沉默了片刻后她不过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
  “说到底，让谁侍寝其实也都要看他的兴致，既然甘乔能得他的欢心，那便是谁也拗不过的……只要不太过专宠，我也不合适多说什么，也不过，只能静观其变，再好好的将宫里其他人的动静都留意着，别处什么大乱子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