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
  陈先河套上手套，掂了掂手中的金属徽章，光线很暗的情况下，只能看清部分纹路。
  “嘿嘿。”老头又干哑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如同破风的箭矢。
  陈先河瞥了他一眼：“啧。”
  再次掏出一沓钞票丢到桌上，陈先河很上道，但这么砸钱也很肉痛。
  老头立马喜笑颜开，尽管他那所剩无几的面部肌肉拉扯起来十分诡异。
  “这是共助会的徽章，嘿嘿，这么说你就该知道了吧？”
  “共助会？”这个不算完全陌生却已经好几年都没出现过的名字，让陈先河皱了眉头，他没想到会和这个按理说已经完全解散了的组织有关系。
  “不可说不可说。”老头摆了摆手，便开始收拾摊子。
  他在黑市里摆了几十年摊子，每晚只做一单生意，这是他自己的铁则。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陈先河知道给出去的酬劳并不亏。
  将徽章收入囊中，陈先河便离开黑市。
  没有再兜留哪处，陈先河径直回了别墅。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别墅里一丝灯光都没有。
  按理说，往常这个时候，苏小爱应该已经回来了。
  况且今天起了那样的冲突，苏小爱应该更加不会乱跑才对。
  陈先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赶紧开门进去，看到玄关处没有苏小爱的鞋子，立马给凌尘打了一个电话。
  但这通电话，却没有打通。
  为什么没有打通，因为凌尘是关机状态。
  “……这么关键的时候，在搞什么……”忍不住吐槽凌尘一句，陈先河眉头微皱，便重新关上门退出去。
  苏小爱不在家的话，他留着也毫无意义。
  重点是，他现在必须确定苏小爱的去向。
  本来，他是打算在苏小爱身上放追踪器的，但他还没有这么做。
  毕竟他会和苏小爱住在同一个地方，苏小爱一天的时间里，很多时候都出现在陈先河的视野里。
  然而，却不能因此忽略苏小爱现在所处的外在环境有多危险这种情况。
  陈先河很懊恼，几步跑出小区，赶紧拦了辆车，打算回超级电脑所在地好好查一查路况。
  最好，能在重新联系上凌尘之前，就给出苏小爱的下落，否则凌尘会发多大的火，陈先河根本不敢想。
  然而就在陈先河心急火燎要寻找苏小爱行踪的时候，凌尘却已经自己驱车到了郊外。
  事实上，他是知道苏小爱在哪儿的。
  应该说，正是因为陵园的工作人员给凌尘打了一通电话，他才会出现在这个东城最冷清的地方。
  因为上次苏小爱昏迷在墓地里的事情，陵园当班的管理人员全都挨骂了，所以这次他们紧张得多，反映也快速得多。
  凌尘之前将苏小爱带走前，有留下联系方式，这次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将车子缓缓驶入光线暧昧的停车场，一出车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
  凌尘微微皱了眉头，市区的温度不比郊外，这里的风带着某种能分割人灵魂的寒意。
  “啊，凌先生，你终于来了！”
  早就在路旁等候的员工看清是凌尘的时候，简直高兴得快哭出来。
  凌尘快步走向对方：“人在哪儿？”
  “我们已经将苏小爱转移到会客室了，请这边走。”
  员工的额头微微反射着路灯晦暗的光线，她十分紧张，可能是因为上次被罚了钱的缘故，但是处理不好又会被罚钱。
  凌尘没说什么，跟在工作人员背后，信步而走。
  其实，当陵园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凌尘，对他说苏小爱又一次昏睡在墓地的时候，凌尘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力量重重攥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苏小爱被人设计，说不定已经受到了什么伤害。
  手机之所以关机，是他想专心处理苏小爱这件事，不愿意被其他的事情所叨扰。
  陵园的整个氛围都和“往生”两个字很搭，隐隐冷冷，黑暗处影影幢幢，仿佛有无数的灵魂在窃窃私语。
  树叶飒飒，夜风似乎突然变大了不少。
  凌尘在进会客室之前，下意识驻足，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聚集起来的云层看着有些恐怖，黑压压的一片，如果不是因为是冬季，总让人觉得下一秒便会电闪雷鸣。
  “嘶，晚上的气温真冷啊，该不是要下雪了吧？”
  走在前面的员工抱住自己的双臂，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凌尘突然有些后悔就这么来了，他应该多带件衣服来。
  在看到苏小爱安睡的面容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凌尘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工作人员倒是很体贴，她向凌尘重新解释了一遍情况后，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看苏小姐可能是有什么烦心事，凌先生，你不妨先听一听，也不用急着回去。一会儿要回去的话，毯子就先带上吧，下次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就可以，这天怪冷的，别冻病了。”
  “谢谢。”
  向对方微微颔首致意，凌尘的目光锁定在苏小爱的容颜上。
  会客室的灯光看起来有些惨白，苏小爱不知道是因为睡熟了还是怎么，脸蛋有些红扑扑的。
  但对凌尘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当即抬手轻轻搭了了一下苏小爱的额头，瞬间传入手背的温度，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和上次不一样，苏小爱的体温十分正常。
  转身在苏小爱身边坐下，凌尘侧头望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苏小爱，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轻轻将苏小爱的身子一揽，让她能轻松枕在他的肩膀上入睡。
  凌尘确实不打算直接离开，苏小爱如此安详的睡容，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
  或者可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苏小爱的脸。
  这张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让他无法忘怀的脸，现在已经占据了他脑中更大的面积。
  苏小爱永远不会知道，在凌霄去了美国后的那段时间，凌尘曾经在她的周围注视过她，但保持着很远的一段距离。
  凌尘有有一段时间在后悔，当时他没有直接告诉苏小爱凌霄的事情。
  但也像是报复一样，同时又享受着这种病态的快感。
  时至今日，已经日趋成熟的凌尘回想当年的自己，是想笑的，但根本笑不出来。
  苏小爱算是出现在凌尘生命中，第一个带有绚丽色彩的人。
  她富有生气，仿佛能随时给人带来快乐。
  凌霄也是被她的这种灵气所感染，所以才会选择主动放弃苏小爱。
  凌尘其实都看得很透，但他无法接受凌霄的这种自我牺牲。
  就如同，他无法容忍自己居然有一瞬间，在后悔以前所做的决定一样。
  在凌尘的准则中，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对自己能力最大的质疑。
  但是在重新遇到苏小爱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唔……”本来睡得很安稳的苏小爱忽然梦呓了一声，凌尘瞬间僵住身体，一动不动。
  直到苏小爱自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睡，他才轻出一口气。
  苏小爱的灵魂很干净，在凌尘眼里。
  正因为太过一尘不染，所以会让人产生想要摧毁的冲动。
  但在行动付诸之前，凌尘却产生了保护的念头。
  “簌簌”，这时，门外忽然刮起一阵凛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会客室的门并没有被关紧，直接被吹开了。
  凌尘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苏小爱，苏小爱没醒，一点影响都没有。
  风继续低低地吹着，在这种一波又一波的推送中，竟开始星星点点飘进一些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