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删了许许多多照片，在看见最后一张的时候，沈佳泽忽然笑了。
  那是宋晴好和沈慕川结婚之后拍的，那天早上阳光正好他在花园中偶遇了宋晴好，鬼使神差就拿出了手机拍了下来。
  照片上的宋晴好是那么得美，他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那个早上遇到她时的样子。
  美是美，她的美并不属于他，他明白。
  这是沈佳泽最后一次看这张照片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毫无留恋地点了删除。
  删除之后，沈佳泽开车去接乔安。
  *
  连休了几天之后，赵亦然回到了沈家。
  这一次回来，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赵兰芝告诉了他那些他并不了解的往事之后，赵亦然觉得自己今后都有些难以面对沈家每一个人了。
  小时候，他有偷听过赵兰芝和朋友打电话，才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的身世的秘密，其实他只能肯定自己是沈崇的儿子，并且通过各个渠道打探了解关于沈崇的一切而已，很多事情他了解得并不全面，所以他误以为沈崇是个为了与贺氏联姻抛弃了他们母子的人，贺子萱就是那个残害他们母子的人，真没想到一切都和他揣测得不一样。
  他在沈家不过是个管家而已，贺子萱还是对他那么好，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坏人呢？
  可他却因为仇恨，把自己逼成了彻彻底底的坏人！
  赵亦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之后会不会被人揭发，如果被揭发了，那他真的无脸见人了。
  心事重重的他和姜若雪交接了一些工作，就面色疲惫地坐在宿舍房间内捧着一杯热水喝着。
  姜若雪是有心和赵亦然多接触的，在她眼中，赵亦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觉，而且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伤感，这种气质对她来说十分具有吸引力。
  她有心要陪赵亦然喝茶，然而赵亦然并没有这个想法。
  他只是在临窗的圆桌前坐着，捧着一杯水出神。
  姜若雪觉得他看起来比从前还要感伤，心底揣测着他在想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来姜若雪几次对赵亦然主动示好过，可赵亦然都没有什么表示，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想，她或许应该再主动一点才是。
  已经告别走到房门口的姜若雪转了身，又来到了赵亦然的身边。
  “赵管家，我这几天帮了你不少忙，你就准备这样打发我啊，连杯水都不招待我喝么？”姜若雪面带微笑，说得十分自然。
  作为一个女人，主动这样去对男人献热情很需要勇气，说话的时候姜若雪的拳头死死攥着，内心一片紧张。
  她很怕。
  怕赵亦然会表现出冷然的态度，证实她的主动示好不过是自作多情。
  姜若雪心绪烦乱，就这么定定站着，看着赵亦然。
  赵亦然回神，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竟然让人家帮了忙之后连表示都没有之后，赵亦然立即起身拉出了椅子请她坐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姜小姐，我这几天太累有些没状态，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听着赵亦然这样说，姜若雪心中一阵阵难过。
  她忍了下来，坐下了，脸上又洋溢起了一如往常的微笑。
  “赵管家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啊？”她问，“是不是搬家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好啊？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再帮你的，反正我每天事情也不多。”
  姜若雪确实是事情不多。
  名义上她是沈慕川给宋晴好请的家庭老师，教宋晴好一些才艺，但宋晴好每天的学习时间有限，所以大多数时间姜若雪都在陪贺子萱喝茶陪林燕燕追剧，或是在沈家偌大的花园里四处闲逛。
  她觉得如果赵亦然需要，她可以继续帮他暂代工作的，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搬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可能就是搬家太累了吧。”赵亦然慌张找着理由掩饰着心事。
  他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多看姜若雪，就怕多看一眼都会出卖自己的内心。
  现在的赵亦然觉得活着就是很沉重的一件事，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无谓的仇恨，但闫莉和魏思琪的死却在无时无刻拷问他的内心。
  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可怕，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去爱人，也不配被人爱。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出事了赵兰芝没有人管，每个月的房贷还需要他来还，他恨不能去自首，觉得唯有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几分。
  他只希望自己杀人一事永远都不要暴露，他还能自欺欺人地这样过下去。
  这样的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姜若雪才好，他觉得自己只会伤害她，除此之外什么都给不了她。
  眼看着赵亦然说着说着似乎又有些出神，姜若雪心里很不舒服。
  好好跟她说话很难吗？
  他的心，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她一咬牙，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赵管家现在搬了新家，很快有打算要结婚了吧？”
  “结婚？”赵亦然一愣，“我还没有女朋友。”
  他赶紧拿起了保温壶给姜若雪倒水，生怕待客不周。
  听到赵亦然说没有女朋友，姜若雪心微微定了定，又小心地问：“该不是……有男朋友吧？”
  赵亦然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听到姜若雪这么说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男朋友？”
  “我感觉你好像对女人不是很感兴趣……”
  “我的取向很正常，也有喜欢的女人。”赵亦然道，“只是我还没有表白而已。”
  赵亦然感觉挺尴尬的，自己可没有那种取向，好端端的，姜若雪怎么会这样想？
  姜若雪心里十分紧张，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在观察赵亦然的一举一动，觉得赵亦然看起来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有时候赵亦然看着她的眼神会有些过于热切，有时候又会有些闪避，所以她一度怀疑赵亦然对她有些兴趣，一如她对赵亦然有兴趣。
  赵亦然说有喜欢的女人，她就对赵亦然的情感生活更加感兴趣了，恨不能立即一探究竟。
  她很想直接地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这种话问不出口，万一问了人家回答不是，那她可就丢人丢大了啊……
  气氛一时间很微妙，姜若雪感觉空气中的氧气好像全都被耗尽了，脸发烫，嘴唇轻轻颤着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眼泛秋波，紧紧盯着赵亦然，等着赵亦然说出那个人是谁。
  赵亦然没有说，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表白呢？”姜若雪心里很失落，赵亦然的表现说明他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赵亦然又何必叹气而不说出来？
  哪怕自己很努力找机会在他身边出现，希望他和自己多接触，想着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会对自己渐渐倾心，可好像一切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喜欢，不一定要攥在手里。”赵亦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强忍着心头的愁绪，对姜若雪说：“我配不上她。”
  这是赵亦然的真心话。
  曾经赵亦然就和姜若雪说过，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没有资格去谈感情。
  而现在世俗眼光中结婚的必要条件他都有了，有了车，有了房，还有体面高薪的工作，但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他。
  在赵亦然的眼中，姜若雪是那么完美。
  她年轻，漂亮，多才多艺，不仅性子温柔，更有一颗善待世界的心。
  他怎么都配不上她的，真的配不上。
  其实赵亦然也能感受到姜若雪对自己有好感，只要他愿意发展下去或许可以成就一段姻缘，但他不想害了她。
  既然不能给她一个明天，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开始。
  “你现在条件很好啊，还有了房子和车，工作也很稳定，你得自信一点，让她看到你的诚意，你是个好男人，相信她会动心的！”姜若雪劝他说，心里酸涩得想哭。
  她已经肯定了，他说的人不是她。
  赵亦然想了想，便点了头：“你说得对，等下我处理了手里的一些事情就会给她打电话表白。”
  “加油。”
  “谢谢你的鼓励。”赵亦然故意微笑着说：“希望能成功，我年纪也不小了，等告白成功就早点结婚了，说起来姜小姐不是没有男朋友吗？你也要加油啊，找点找到那个能让你依靠的人。”
  “会的，肯定会的。”姜若雪勾了勾嘴角，笑得很难看。
  又坐了一会儿赵亦然便请姜若雪先离开了，说是他要打电话向他爱着的女人告白。
  等姜若雪离开之后赵亦然便倒在了床上发呆，什么电话都没有打。
  而姜若雪离开之后就一直在等手机响起，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或许赵亦然心中的那个人是她，可她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收到，就别说电话了。
  姜若雪终于肯定了，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说太多的话表达心意，应该也不会给赵亦然带来太多的困扰。
  既然没有缘分，那么，她希望赵亦然可以过得好。
  *
  周末，原本沈慕川是不上班的，但公司有些事情需要他本人亲自来，所以沈慕川便带着宋晴好一起来了。
  现在是最冷的季节，沈慕川可不敢冷着宋晴好，便让司机直接送他们到公司的大厅门口。
  一下车，宋晴好就裹紧了大衣跟着沈慕川走进了大厅内。
  天瑞集团的总部大楼全年都在办公，哪怕是周末也有一些部门还在正常工作，所以这个点大厅内前台小姐们已经在兢兢业业工作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温暖的大厅内，宋晴好的到来立即让几个前台小姐们十分艳羡。
  沈慕川和夫人伉俪情深，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养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