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彼岸的少女勾唇一笑，声音极为清亮，仿佛昆山玉碎：“的确是好久，上次见面，还是我被你杀死那天。”
  冬暖静静站在空中，微微垂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火山蒸腾出的热量化作热风吹起她的衣摆，青丝拂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彼岸，像是在审视些什么东西：“若我没有猜错，你现在是竭煞所化吧。”
  彼岸红艳的嘴唇轻轻勾起，她脸色很白，吸血鬼一般的苍白，却比之多了几分鲜活气息：“我的灵魂的确已经与竭煞化身融为一体，现在我既是彼岸，也是竭煞。”
  “你引我来此，想做什么？”冬暖跟着笑了，“难不成想一个人解决了我不成？”
  彼岸顿了顿，像是在规劝：“天道站在本尊这边，你又何必非要为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做这些无谓的抵抗？”
  冬暖沉默半晌，风吹过脸颊，像是谁在游荡在空中的幽灵在她耳边唱着安魂颂。她忽然粲然一笑：“天道就一定是对的么？”
  “命由天定，运由己生，这是界荒的命，你的命，我的命，命中注定。”彼岸嘲讽一笑，“人呐，人生顺遂的时候就顺应天道，不顺的时候就违逆天道，痛骂天道不公，归根到底还不是想活下去？”
  她猛然上前，直视她的眼睛。与普通人深棕色的眼眸不同，彼岸的眼睛是一种深邃而几乎彻底的黑，如同她一身的黑衣墨发，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随时能将人吸进去，黑夜的帷幕自她的眼眸中拉开，如瀑墨发更是将黑衣拉入了白日；她的瞳孔之中印刻着万花筒一般的六瓣形银花，花盘仿佛三个交叉的沙漏，蕴含天地造化，四时五序。
  冬暖凝视她的眼睛，心想这大概就是竭煞化形的特征。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彼岸淡淡地笑，“只可惜我们出生的时机大不相同。我为了活下去可以丧心病狂，你不一样。你一生顺遂，心有牵挂，早已学会了将自己利爪收起来。”
  冬暖盯着那双眼睛，立在原地，挥袖推开了那人，神色冷然：“与你何干？无牵无挂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真是个矛盾的人呐……”彼岸忽然笑了，笑声回荡盘旋在上空，风吹过染了几分萧瑟凄凉的味道。她看向冬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浓浓的嘲讽，“极端无私又极端自私，你与前世还真是大不相同——还真是怀念，当初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君上啊……”
  “人都是会变的。”冬暖道。
  彼岸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眼底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你变了，界荒可没有……”
  冬暖两眼一眯，亮金色的瞳孔折射出太阳的光辉，金色的六芒星光芒流转：“本殿会让你活下去。”
  闻言，彼岸的双眸忽然亮起了光芒，亮得甚至超出了冬暖的想象。冬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在她的认知里，冷心冷情的竭煞之主断不会如此失态。
  那样的光芒只在她眼中停留了一瞬间，下一瞬，她眼底光芒骤减，又换上那张面具般的神色：“殿下可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冬暖的语气极为平和：“本君最多可以将你的血脉转化为鸿蒙血脉，至于其他人，本君不会让他们活着。”
  冬暖眼睁睁看着彼岸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看来这次的谈判注定要以失败告终了。”彼岸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摆上吹来的火山灰，语气异常平静，好似早已预料到了结局，她轻叹一句，“还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彼岸语气微微低沉了几分：“你可曾想过，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们有，银灵子也有。”冬暖神色淡淡，抬眼看向远方的天空，晚霞铺满天际，洒在地上壮丽非凡，让她蓦地想起了天族的无边血海。
  冬暖眨了眨眼，低头一看，彼岸的手已经突破她周身的结界摁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笑了，那笑容太过甜美，看不出一丝矫揉造作，虚情假意，任谁看了那笑容，都不会将之与恶魔联系在一起。
  与她对话的不是魔，不是神，而是真真正正的噩梦的源头。
  恶魔之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愿杀，可惜上苍逼我，不得不杀。”
  苍白的手掌碰触到她肩膀的瞬间，她的身体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肩膀处发出呲呲的声响，像是将生肉放在火上炙烤。
  彼岸仿佛感受不到右手的伤痛，笑中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酷，轻轻一推，冬暖便如同失了动力的飞船，直冲冲朝着火山口栽了进去，扑通一声没入了炽热的岩浆，溅起的熔岩燃起了熊熊烈火，不多时便将整片火山上的植被化为了灰烬。
  时间在这一刻在这座火山之上倒退，碎石飞起拼接，岩浆回流，变回了火山原本的模样；巨石突兀升起，飞回天际，憋红的火山再次变黑，然后再变红，终于在某个瞬间彻底爆发，伴随着一声巨响，空中再次盛开了一朵巨大而炽热的红色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