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蹲下身，用空闲的手捡起了那件防晒衣，并没有套上，而是朝着冷辰傲相反的方向走去。
  冷辰傲只是看着苏慕慕的背影。
  就在苏慕慕以为他们会沉默的完成这次别离之时，对方突然冷不丁的开口了。
  他苦笑道：
  “……你知道吗？苏慕慕，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呢喃般低低重复了一遍。
  “是你第二次，拿你的生命做赌注，来威胁我，而这两次，都是为了一个人。”
  苏慕慕的背影终于稍微停了下来。
  冷辰傲抬起头来，看向她。
  如果苏慕慕回头，就会发现，那双一向冷淡的眼睛里，藏着几乎前所未有的复杂与痛苦。
  他低低道：
  “苏慕慕，你要明白，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才会放你走。”
  她明白。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苏慕慕几乎拿不稳手里的玻璃碎片。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言冷语道：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明白要尊重我的选择了，也算是进步了。”
  她语气凉凉的。
  “便宜你下个女友了，我教会了你温柔与换位思考，却全部要让她来享受了。”
  冷辰傲听到她的话，突然笑起来。
  他轻嗤道：
  “啧。”
  像是感慨，又像是回答。
  “或许真正深爱的人，最后总是无法在一起。”
  没了刚才的顽固。
  像是一场梦境终于转醒。
  他似乎恢复了理智，只语气里还带了些遗憾。
  “真让人难过。”
  苏慕慕真的产生了狂哭不止的冲动。
  她刚刚停下的眼泪好像又要流下来了——
  但最后，她只是像是自虐般试探道：
  “你是准备放弃我了吗？”
  那一刻，苏慕慕既想听到他应允，又想要听到他的拒绝。
  而冷辰傲道：
  “是啊。”
  她说：
  “你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又怎么还不明白。”
  真好。
  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又像是悬在头顶的剑刃蓦然坠落，鲜血四溅。
  这次，苏慕慕很难过，但她没有回头。
  “那就好。”
  她说：
  “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的脚步又再度迈了出去。
  冷辰傲看着那点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像是泄愤一般狠狠一拳锤在了一旁的车身上。
  本就有伤的指骨关节更加惨不忍睹。
  但是冷辰傲却并不在乎，只是提高了声线——
  冷辰傲看着她。
  他对苏慕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记得去医院。”
  苏慕慕保持着这份狼狈的姿态， 重新走进了夜店。
  她隐约注意到了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新奇，或者古怪。
  但苏慕慕目不斜视。
  她是半点都不在乎了——
  爱怎么看怎么看吧，大概刚失恋的人难免要自暴自弃。
  苏慕慕朝着路泽然的方向走去。
  随后她越走越近，也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路泽然。
  他们四目相对，路泽然有些惊愕。
  苏慕慕的目光很快的便移开了，落在路泽然手部的伤口上。
  果然如他所言，并没有做任何包扎，只是还固执的绕着那条斑驳的丝巾。
  见到苏慕慕出现的瞬间，那双本来略有些黯淡的眼睛，也跟着再度闪烁起了明亮的辉光。
  苏慕慕很轻的叹了口气，意识到，路泽然到底还是个少年。
  他平日里表现的再怎么成熟，骨子里还是有些幼稚。
  刚才隔着迷幻的灯光，看不透彻，此时却无比扎眼。
  苏慕慕脖子上有一道还在往外渗着血的伤口。
  血打湿了她的一半脖子，也沾满了她的手指。
  几乎惨烈。
  一时之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路泽然的脑袋里消失了，他死死拧着眉头，忍不住问：
  “怎么回事？”
  苏慕慕却只是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
  她表情很平静，语气也一样，很淡，脸色却很难看，因为失血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苍白，即便是厚重的妆容都压根无法遮掩。
  “没什么。”
  她看向路泽然，如此说着。
  但路泽然怎么会相信？
  虽然嘴里说着没什么，但她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路泽然甚至觉得，哪怕只是多耽搁几分钟，苏慕慕就会晕倒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心绞着发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阴沉的愤怒。
  “是他逼你的吗？”
  这个他是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但苏慕慕却只是抿了抿唇，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不是他逼我的。”
  苏慕慕说：
  “是我主动的。”
  她并不想要诋毁冷辰傲的形象。
  “……如果不用这样的方法，我无法从他那里全身而退，是我主动把我自己作为筹码的。”
  苏慕慕的话语响在耳边。
  路泽然的大脑都像是突然停摆。
  尽管苏慕慕其实也没有说些什么，但路泽然却觉得，这话简直是像是将一个无形的巴掌，恶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路泽然脸上的喜悦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低眉顺目，连带着张扬的银发都似乎失去了闪闪发光的色彩。
  “对不起。”
  苏慕慕对上路泽然仍旧充满了愧疚的目光，其实是忍不住想要再说几句的，只不过，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阵阵眩晕就涌了上来。
  这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甚至已经能够想到接下来会出现的情节。
  无非就是晕倒嘛。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眩晕出现的频率实在是相当频繁，以至于苏慕慕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紧张，适应程度相当良好。
  她张了张嘴，只来得及跟面前的路泽然说了句“抱歉，麻烦你了”，随即，便像倒栽葱一般，径直往路泽然的身上倒去。
  苏慕慕在混沌之中，隐约感受到路泽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膀。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便一概不清楚了。
  苏慕慕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之中。